沸騰的金光,映照的是五十米開完沉默的杜伏威與僧人幻影。
臉上的陰晴不定與千人前面,此時此刻在金光的照耀下……明明隔了那么遠,可仿佛是遇到了一面近在咫尺的銅鏡一般。
映照的清清楚楚。
一息。
兩息。
三息。
三息之后,狐裘大人忽然點點頭:
“那好。”
一聲突兀之言后,她上前了一步,拔出了插在土地之上的寶石長劍。
收劍入鞘,迎著李臻再次轉身一步,與他肩并肩,但面朝的方向確實截然相反的站在了一起。
“道士。杜總管這次被妖人所蠱惑,給一些教訓便好。”
一句話,杜伏威的身上陡然冒出了一股凌厲的氣勢!
金剛、龍象。
諸佛加持!
可狐裘大人卻管都沒管,只是自顧自的留下了一句:
“別殺太多。”
一句話,便決定了那些可能至今都不清楚發生了什么,為何而戰的軍卒生死。
接著,狐裘大人便踏步離開了。
空氣中飄落了一句:
“菩提禪院其心可誅,該殺。”
話音落。
道人腳下的金光猛然一收。
雖然不清楚狐裘大人猜到了什么。
但……
照做就是了。
于是,他瞬間打了個響指。
簡簡單單的響指。
“嗡嗡嗡嗡嗡……”
塔大、峰哥、三、四……十……二十……三十……五十……一百……
李尋歡、上官金虹、阿飛。
段譽、虛竹、慕容復……
岳不群、左冷禪、風清揚……
歐陽鋒、周伯通、黃藥師……
一個,一個,接一個。
一本,一本,接一本。
不知何時,李臻的護法不再是單純的每一本書只有一個人物能出現。
不知何時,內觀星河之中,群星閃爍!
仿佛那言出法隨的撒豆成兵。
真正意義上的六丁六甲之術于此刻現世。
這些書中的人物,每一個都有血有肉的人物,在李臻悟道之后,便突破了那一層桎梏,完成了被動出現到主動召喚的蛻變。
仿佛那六丁六甲之術的更高級進化版一樣,從召喚普通的天兵天將,變成了風雨雷電乃至四部正神的蓋世神功!
那些于真實或虛幻之間,響徹在人類所書寫的歷史、文化、藝術之中的燦爛星空……于此,響應呼喚,來到了召喚之人面前。
把他徹底的圍了起來。
而李臻的身上,金光已經徹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那一團團霧氣在周身的殘留。
煙氣飄渺。
恍若神仙。
“杜總管。”
煙霧未盡之中……
李臻開口:
“請回吧。”
他的語氣平淡至極,甚至還有一絲嘆息之意:
“回去領死。”
明明白白的告訴杜伏威。
既然選擇了摻和這一遭,還帶著這兩萬人馬以及旁邊同為悟道之境的高手。
杜伏威在聽到這句話后,也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此戰……必須要打!
哪怕損失些人手……
這個念頭在剎那之間升騰,但馬上就煙消云散。
他的眼神一下變得無比凌厲。
可凌厲之中卻還藏著一絲不解。
怎么會?
我這,可是兩萬人!
修煉者更是占有接近六千之多!
而這些修煉者,有的是自己在尸山血海之中一步一步走出來的,也有這次菩提禪院到來后,提供了一些丹藥,一身血氣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又被那梵音籠罩,忘卻生死而踏入修煉一途的。
如此強大的軍隊,豈是個人力量所能企及!?
若是能,那莫說眼前這個道士了,宇文化及早就馳騁天下了!
他在說什么胡話?
又是……何人給的自信?
就憑這些……
區區六丁六甲!?
而見他不動,李臻雖然目光凝視著眼前的僧人幻影,可話語里卻出現了一絲疑惑:
“為何還不走?……那貧道先動了?”
古怪。
荒唐。
那語氣竟然好似在商量一般。
瞬間,杜伏威的眼神徹底瞇了起來。
透過那重重霧影,目光投向了那一步一步遠離的女子身上。
她可不能走。
想到這,他直接扣上了黑虎面甲。
不與李臻搭話,也不理會那本來就是虛無的僧人幻影。
悟道對悟道的戰場,他摻和不進去。
也無所謂輸贏。
只要別打擾到自己完成“交易”就可以了。
于是,調轉馬頭:
“駕!”
疾馳而去。
而他走后,李臻便笑瞇瞇的對著眼前的僧人之影來了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話。
“誰來?”
僧人以為李臻在問自己,倒是很誠實的搖了搖頭:
“阿彌陀佛,我三人三位一體,便來領教下守初道長的高招吧。”
“三位一體?”
李臻一挑眉毛。
下一秒,他就笑了:
“哈巧了……我也是。”
話音落下,一股古怪的氣機陡然而生。
原本還笑瞇瞇的道人面容便陡然變得淡漠了起來。
那雙眼眸里看著眼前的景色,充斥著陌生感。
但更多的是一股淡漠。
“哼。”
“李臻”冷哼了一聲:
“裝神弄鬼。”
接著,一股只有悟道境之人才能感應到的規則,瞬間開始交融于天地。
而那僧人的舉動也同樣如此。
天地之間,瞬間陡然出現了兩種截然不同的道理。
“西天凈土!”
同樣是佛門最粗淺的功法,這一招,玄奘會,空寂也會。
不過是使人心靈澄凈。
踏入凈土之中,便能感受到佛法的浩瀚與偉大。
可是……
在悟道之人的手中,卻已經悄然褪去了那普通的模樣。
山西。
太原。
靜室之內。
正在品茶的杜如晦陡然聽到了一聲嘆息:
“真是……壯觀吶。”
杜如晦瞬間一愣,扭頭看著坐在擺放著許多點心美食的桌子后面,從剛才開始就陷入一股發呆狀態的守臻,詫異的問道:
“守臻先生說什么?”
“不是守臻,是李臻喲,老杜。”
絕對不會出現在守臻臉上的表情,就這么悄無聲息的從“守臻”臉上綻放。
而聽到這熟悉的語氣腔調,杜如晦下意識的驚呼了一聲:
“道長!?”
這驚呼讓一旁沉思的李世民、房玄齡、包括唐儉等人都看了過來。
只見這位守臻先生一改平日里說話直來直去的作風,此時此刻竟然笑瞇瞇的點點頭:
“嗯,是我。”
“道長你……這是怎么回事!?”
“沒事,我這邊正在和菩提禪院的三個禿驢打架。”
口中說著荒唐之言,李臻半瞇著眼睛仰頭望向了空中,對杜如晦擺擺手:
“先不和你聊了,老杜。打團呢……”
“打……什么玩意?”
杜如晦有些沒反應過來。
而李臻以為他問自己在和誰打。
于是自然而然的回了句:
“西天如來。”
是的,就是如來。
三個“李臻”眼中,此時此刻的僧人幻影已經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尊佛法浩瀚,無邊無際,眉目慈悲,卻手掌燃火的大日如來!
而從如來出現的一剎那,那慈悲為懷的金光便化作了最樸素的道理,開始吞噬、掠奪李臻那還未展現出來的道理。
“苦海無涯!”
“回頭是岸!”
“放下屠刀!”
“立地成佛!”
“大徹大悟!”
“大慈大悲!”
一切的一切,只是要把眼前的敵人從意志上所抹除人格,化作那西天凈土之中梵音高唱千萬年而不絕的羅漢童子。
得見如來,自是欣喜。
人生亦又何求?
不如便留在這大西天雷音寺,長跪久坐,聆聽佛經。
了卻凡塵,至此青燈禮佛可好?
與宇文化及那種冰封萬里不同,與張道玄那種古怪符箓還不同。
這三人的力量似乎專攻心靈。
雖然是對抗,可在一瞬間,就已經侵襲了李臻的神智。
好似要對他產生一種從根本上消泯一切敵意,招數的影響,從而“放下”那把屠刀。
還真是應了佛門的那一聲慈悲為懷的道理!
可惜……
他們遇到的,是同樣只為了一種道理而存在的守臻。
“啪。”
終于,在看到這尊如來后,守臻打響了自己的響指。
天地之炁瞬間關閉。
那股影響心靈的道理沒了支撐,終于出現了一絲“斷檔”。
無神論!
佛陀消失了一瞬,接著便被察覺到不對的三神僧再次展現了出來。
只不過這一次,那股浩瀚的佛光再也沒有侵襲的意味,反倒是那佛陀之下的蓮座花瓣佛光盎然,護在了自己周身!
可同樣在這一聲響指之下,圍繞在道人身邊的那些護法得到了命令,無論是三國武將、亦是一百單八的好漢,還是那快意恩仇的俠客與曾經讓江湖人聞風喪膽的野心家……
一團團云霧,在那群同樣因為感知不到炁而產生慌亂疑惑的將領們分神時,朝著前面撲了過去。
殺戮,就此開始!
而面對那數百突襲的云霧人形,最早反應過來的杜伏威雖然同樣感知不到炁,可是……戰爭不是計較一人兩人的得失的。
它,總會死人。
而也總會有你殺不完的敵人,從你身邊越過!
深諳此道的他直接抽出了腰間的戰刀,發出了屬于自己的命令:
“前方白衣,殺!”
這時,比起那些修煉者的慌亂與不適應,那些兵卒反倒成了每戰必先的先鋒之軍。
無論騎兵步卒,聽到了總管的命令后,直接發出了沖天的吶喊:
“殺!!!!”
說完,便朝著戰事目標沖了出去。
而聽到了喊殺的聲音,在那沖天的戰鼓聲中,狐裘大人也終于停住了腳步。
轉過了身,目視那些正在朝她奔跑之人,她負手而立。
就像是敵人的目標不是她一樣。
靜靜的看著,看著那奔襲最快的武將人影,已經與敵人短兵相接。
然后……
便是好大的一片人頭騰空而起。
這哪里是什么薄霧人影,分別是來自幽冥的殺戮鬼神!
為首那一片武將,所到之處,人仰馬翻!
就沒有一具尸體是好著的。斷首殘尸還未落下,新的尸首便已經生成。
最純粹的殺戮。
不帶任何以炁摻雜的花里胡哨。
這些薄霧將領騎在馬上所到之處,有的只是千人不可敵萬人不可擋的殺戮技藝!
沒有絲毫憐憫,面對馬下的人群,就像是鐮刀遇韭。
一茬,接著一茬的倒下尸首中,鮮血,逐漸在狐裘大人的視野之中泛起了黑色。
戰場,開始分割。
武將之后,那是與他們那一身活躍于戰場之中的武藝截然不同的殺戮方式。
江湖浪客,殺人如草芥。
那是一招招的精妙絕倫,與專攻敵人要害之處的凌厲狠毒!
有人揮舞著一桿長槍,明明是步卒,可手中的長槍槍出如龍,一出一收便是一條人命。
還有人好似青蛙一般,從地上猛然彈起,明明是霧氣之形,可那蛙影卻好似千金之重,砸落人群,便是地崩土烈,砸的敵人血肉模糊!
亦有人赤手空拳,可這雙手卻可以穿金裂石,一拳、一掌皆是擒拿鎖閉之術,所過之處人仰馬翻。
更有人結成劍陣,那劍陣好似天罡北斗,進退有據,殺的敵人是片甲不留!
而更讓人絕望的……是這些兵卒好容易找到了反擊的機會,可刀劍劃過云霧時,才發現……
對方本就是云霧。
無形無質。
根本……
傷不得分毫。
并且,還沒完。
不知何時,狐裘大人面前幾步遠的地方,出現了一排或負手而立,或坐在椅子上,或手持蕭笛吹奏無形之音的人影。
這些薄霧之影,在看到了有漏網之魚突破了薄霧之影,繼續往這邊沖鋒后……
“嗖!”
“嗖!”
“嗖!”
“嗖!”
“嗚”
有人擊發弓矢,有人甩手一刀,有人扣動輪椅灑下牛毛飛針,還有人……
竟然從口中吐出了一顆顆隱晦的霧氣凝團。
當狐裘大人留意到那個同樣坐在輪椅上的霧氣人影,竟然真的是從口中發出那凝結的霧團時……
免不得露出了一種荒唐的表情。
明明是身處于戰場之上,可此時此刻的她卻沒有絲毫凝重或者擔憂,反倒是看著那不停突出凝結霧團的佝僂人影,喃喃自語道:
“都這般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玩鬧。”
說到這,不免搖頭一嘆。
嘆息中,是淡淡的寵溺之意:
“都是悟道境的高手了,怎么還跟個孩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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