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何文睇手上三天之后，經過與上級的溝通討論，葉舟帶領一只專業隊伍來到了云尾縣城。
此時事發的喪葬用品店已經封鎖，外圍站滿了執勤的警員，甚至連附近數百米范圍內的居民也已經全部被疏散。
“報告一下情況。”
葉舟看向現場的工作人員說道。
“報告領導，目前已經對現場環境進行過初步檢測，溫度正常，空氣指標正常，也沒有發現漏電事故。”
“經證實，事發當天確實發生過溫度驟降的現象，店鋪內很大一部分墻體和地面都存在氣溫劇烈變化后的結構脆化現象，并且在核心區域，有些混凝土結構已經粉末化。”
“這證明結構中的力學屬性已經完全發生了改變，從目前的證據來看，這里發生的很可能就是我們理論推導過的相鄰維入侵事件。”
葉舟微微點頭，實際上，在到達現場之前，他通過陳昊交給他的案件資料，就已經基本確認了這件事情跟相鄰維入侵脫不了關系，毫無征兆的溫度驟降和人體失能，這是他在模擬器中所見到的熵增跳變區域中典型征兆。
但是，相比起模擬器中的大規模熵增跳變，這片區域的跳變幅度相對來說要小得多——如果真的是極端情況的話，那么當事人面臨的不應該是窒息和心臟停跳，而是直接被分解成一堆基本粒子。
“現在內部情況安全嗎？”
他繼續問道。
“目前基本安全，但是沒法確認入侵會不會再次發生，所以出于穩妥考慮，我們建議您不要再進去了。”
葉舟搖了搖頭，回答道：
“我得去看看，要不然我來這里干什么？我不是為了你們手里的數據，我就是想親眼看一看，發生了熵增跳變的地方會變成什么樣。”
“你們收集好現場的環境樣本，做好備份，尤其注意要保留好所有的數據，這是我們最寶貴的第一手資料，對我們之后的工作會產生重大影響。”
工作人員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以他的權限，其實根本就沒辦法去限制葉舟的行動，既然對方堅持要去，并且目前來看危險性也不大，那么他也不好再多做阻攔。
確認沒有問題之后，葉舟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給自己系上了安全繩，安全繩的另一端綁在一臺大馬力的卷線器上，這可以讓其他人在出現危險的第一時間啟動機器把他拉回來。
進入核心區域的道路已經被全部凈空，這個原本擺滿了各類商品的小店空空如也，葉舟進入店鋪之后，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地面上那個如同年輪般層層擴散開的低溫脆裂區。
這片區域的形成原因是因為溫度降低到某一個臨界值時，材料屈服強度增大到高于斷裂強度的時候，材料在未屈服之前就先達到斷裂強度發生了斷裂，而地面上鋪設的瓷磚很好地將溫度變化呈現了出來。
從其“年輪式”的擴散來看，這片區域的溫度是從外圍向中心逐漸降低的，也就是說，真正的熵增跳邊區域有可能很小，甚至可能只有一個點那么大，而周圍的損傷則是因為西拉德富集效應而產生的。
也就是說，在第一個跳變點出現之后，相鄰維通道開始自發地聚集到跳變點周圍，并且開始以遠低于跳變點的速度吸取周圍的能量，這也是導致了溫度降低的根本原因。
繼續往前走去，葉舟所看到的情況越發慘烈，地面上的瓷磚早就已經變成了粉末，墻壁上也同樣出現了一層層剝離的條紋，哪怕輕輕用手觸碰，也會導致墻體坍塌。
但好在，這堵墻并不是承重結構，對整棟建筑的穩定性并沒有造成影響。
葉舟仔細地在一片狼藉中尋找著那一個可能的跳變點，一旁的工作人員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圖，于是用手指了指“年輪”的中心。
葉舟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那一片地面的中心，有一個被用粉筆標注出來的，直徑大概只有兩毫米的半球形凹陷。
而那個凹陷，很可能就是跳變點。
在跳變發生的一瞬間，這個點內所有物質間的相互作用力全部消失，物質瞬間解散成粒子狀態，飛散在了空氣中，所以這也就導致了，這個半球形凹陷的表面幾乎是絕對光滑的，從葉舟的視角看去，他幾乎能看到自己小小的倒影。
這個跳變點實在是太小了，小到葉舟在沒有人提醒的情況下幾乎忽視掉了它。
但是，它所造成的損害又是如此之大，大到差點殺掉了三個人，甚至還差點摧毀了一整棟建筑。
如果這樣的跳變區域不斷隨機出現的話，葉舟無法想象它所能造成的后果有多嚴重。
確認所有細節都沒有遺漏之后，葉舟招呼著陪同的工作人員，一起離開了這塊被暫時稱為“1號區域”的熵增跳變損傷區，隨后，他打算繼續前往醫院，去看看還在那里接受治療的三名傷者。
在車上，一直忙于研究檢測數據的林零終于抬起了頭，看向葉舟問道：
“看完現場了？怎么樣？”
葉舟搖搖頭，回答道：
“情況不是很好，跳變區域很小，但是損傷很嚴重——你也看到報告了，有什么想法？”
“我的想法就是，這種力量不是地球上任何一個國家、任何一個機構可以掌控的，我們跟敵人的距離還是太遠了。”
“可不遠嗎人家都開始跨緯度進攻了，我們才剛剛搞出核聚變。”
說到這里，葉舟嘆了口氣。
“我感覺，這次的相鄰維入侵跟我們的聚變實驗應該是有關系的，之前按照量子幽靈給出的預測，明明應該在18年之后才會出現第一次熵增跳變。”
“但是現在難道核聚變技術是對方滅絕文明的排號依據？”
林零皺了皺眉頭，回答道：
“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就像你說的，實現穩態放電核聚變很可能會改變我們的文明等級，讓對方將打擊日程提前。”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量子幽靈所給出的是大規模入侵的時間點，或者說造成重大損失的標志性時間點，而在這個過程里，其實相鄰維入侵的情況是一直存在的。”
聽到她的話，葉舟微微點頭，隨后開口問道：
“你自己傾向于哪一種可能性？”
“我比較傾向于兩者的結合，就是說，核聚變實現是一個標志性，這回開啟相鄰維的入侵，但是，他們的大規模進攻仍然要等到18年之后。”
“因為從理論上來說，量子幽靈所在的維度是超脫的、全知的，它不可能忽略掉核聚變這個關鍵因素。”
停頓了片刻后，林零繼續說道：
“但是，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承認是因為核聚變導致了相鄰維入侵。”
葉舟鄭重地點了點頭，回答道：
“是的。我以為你會想不到的。”
林零笑了笑，開口說道：
“我現在也不是那個只會在實驗室里做實驗的小白兔了就像你說的，我必須要從整個人類的視角來觀察所有的事情。”
“一但承認核聚變和相鄰維入侵的關系，那么就等同于承認了技術發展和被侵略之間的關系，這是牧歌組織、自然教派等等反科技組織夢寐以求的結果。”
“到時候，天下會大亂的”
葉舟放下車窗，此時的縣城里陽光正好，街道上的行人無憂無慮地做著他們的事情，有人在水果店里討價還價、有人在炒飯攤上掂著大勺、有人急匆匆地跑過馬路跑向等在一邊的家人
一切都是如此地恬淡美好，卻沒有人知道，那個只在電視新聞里出現過的危機，已經發生在了他們身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