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0章一千三百一十五章·惡魔線·“我曾擁有過一顆真心嗎?(上)”
·2025年4月7日7:20
——距離紅日降臨:4小時40分鐘。
秩序守護者基地。
山田町一趴在通風管道內,偷窺著下方的一舉一動。透過鐵柵格,他望見徽白和小白正圍著一張紙。
“……看不清啊。”山田町一嘟囔著。
前天加入秩序守護者后,他一直悄悄跟著徽白和小白,看他們到底要干什么。
“我能參加這個任務不?”山田町一湊上去。
徽白笑了笑:“不行哦。我和小白要用創生之術,弄一個小孩出來,你好好休息吧。”
一開始,以山田町一的知識面,他只想到了不健康的方式,但很快他反應過來,這兩人應該是要寫一個角色出來。
“他們到底要寫什么呢……”山田町一屏住呼吸,一定要看清這兩人要干嘛。
這時,他忽然感到寒毛直豎,抬頭一看——狹窄的通風管道內,竟還有一個人,就這么冷不丁地趴在他旁邊,無聲無息!
山田町一嚇得花容失色,看不清對方的臉。
“你……”山田町一瞪大眼睛。
“噓。”對方火速伸出手,捂住了山田町一的嘴,觸感冰涼,山田町一聞到了一股方糖的香氣。
山田町一嚇壞了,立刻像脫了韁的野兔,光速掙脫對方的手掌,打開隊友聊天頻道一陣狂按:
山田町一(7:21):救命!
這個聊天頻道,只有在隊友們相距較近時才會開啟,以前他的消息發不出去,現在居然可以了,這說明至少有一個隊友在不遠處。
他心里默默祈禱,一定要是個靠譜的隊友啊!
蘇明安(7:21):……別慌。
太好了!蘇明安就在附近!
山田町一心中一陣安穩,頓時手指舞成了麻花:
山田町一(7:22):蘇明安,快來救我!我遇到了一個人,他上來就捂我的嘴,還有一股可疑的香氣,他是不是想趁機迷暈我!
山田町一(7:22):我就知道,是我的魅力值加得太高了……
山田町一(7:22):我!&!
還沒等他扣完字,蘇明安就扯過山田町一的手,低聲說:“是我。”
腕表亮起光,他的臉逐漸清晰。
果然,山田町一的腦回路還是一脈相承,從廢墟世界延綿至今,不忘初心,始終不改。
山田町一臉皮抽動,短暫尷尬后,很快安心下來。
山田町一(7:23):……呃,總之,大概,也許,內個()……
山田町一(7:23):徽白與小白,正在試圖造凜族。
蘇明安點了點頭。
他在十五個人里選擇了最先去找山田町一,因為山田町一的身邊有兩個關鍵人物——超級綠茶徽白,和追殺者粉毛少女小白。
小白一劍把世主戳在墻上的畫面,蘇明安還記憶猶新。她的戰力實在可怕,她又只聽從世界樹的差遣,一心想讓蘇明安轉生凜族。若不是希禮當時化作白狐,及時救走了蘇明安,蘇明安估計也要被小白砍死。
門徒游戲里的徽白大概率是假的,和假蘇明安都是被萬物終焉之主弄出來的產物。至于眼前這個徽白,才是真貨。
真貨都沒能進入門徒游戲第三關。
蘇明安(7:23):凜族不是誕生在世界樹下嗎?為什么要人造?
山田町一(7:24):好像是世界樹難產,沒辦法自主孕育了,所以用上一代的凜族之血,讓他們試著人造。
蘇明安(7:24):堂堂神創種族,能造出來嗎?
山田町一(7:25):可能是世界樹察覺到了危機在即,只能盡快培養出救世主。
危機在即。
就在四個小時后,確實很即。
恐怕在上一周目,徽白和小白就沒能及時創造出凜族。因為直到回檔前,蘇明安都沒看到有人站出來救世。
“噓,繼續看。”山田町一指了指下面。
下方,徽白和小白正在搗鼓一張書頁。
這時,蘇明安感到一陣頭暈……仿佛下面有什么東西在吸引他。
直到,他感覺自己的意識輕飄飄地飛了起來,鉆進了徽白與小白共同書寫的書頁中。而自己的身體留在了通風管道里。
眼前變得朦朦朧朧,他聽到了近在咫尺的聲音。
“……成功了嗎?好像造出來了。”小白的聲音。
“嗯,已經有了基本的生命反應,接下來,需要注入一定的記憶,讓他具有初步的人性。”徽白的聲音。
蘇明安朦朦朧朧睜開眼。
……我的意識跑到哪里去了?好像……進入了徽白和小白造的孩子身體里?
他察覺到自己的身體呈半液態,像透明果凍一樣,沒有定型,也沒有具體外貌。
面前是聚精會神的徽白和小白。二人就像對待剛出生的孩子一樣,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這新生兒,是男孩還是女孩?”小白觀察著蘇明安。
“凜族一開始是未定型的狀態,直到他們確認了自己的意義,才會形成人型。”徽白說。
“來,快喝。”小白不知從哪里掏出了一個奶瓶,往蘇明安臉上湊。
蘇明安大驚,連忙像躲蒼蠅一樣往后退。
“不是說新生兒都喜歡喝奶嗎?”小白看了一眼奶瓶,側頭問徽白:“既然他不喝牛奶,你給我產點。”
“我還不具備這個功能。”徽白溫和笑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才是他母親。他的精血是上代凜族的,他的心臟血是你給的,我只是輔助作用。”
蘇明安感受著自己軀體的力量。就算是人造凜族,身上也有神創之血,是世界青睞的寵兒。他能感受到這具身體的磅礴潛力,仿佛浩浩湯湯的大江大河。
“叮咚!”
你獲得了第三個視角:“凜族視角”。
第三個視角,居然就這么解鎖了。
蘇明安悄悄看了眼上面的通風口。
由于視角切換,此時支配著原本軀體的,是司鵲本人。司鵲還透過通風口欄,和蘇明安笑著招了招手。
徽白走上前,溫和地對蘇明安說:“為了讓你體悟人性、早日定型,我會讓你體驗一些他人的記憶,幫助你理解這個世界。”
蘇明安眨了眨眼。
……問題是,他并不是真正的新生兒啊,他是附身的,不需要體悟什么,他已經很理解世上的一切了。
“是看你的記憶,還是我的記憶?”小白問徽白。
徽白想了想:“我的吧。我的記憶比較偏向普通人,適合新生的孩子體悟人性。”
徽白拿出一塊劇憶鏡片,放入蘇明安手中,里面的是徽白的記憶。
劇憶鏡片入手的一刻,蘇明安感到眼前景象大變,那是一種情感共鳴般的感受——
克里琴斯,克里琴斯。
你說占卜。高維生物降下的指示。
而后誰人又在將這無聲箴言刻入骨髓。
騎士,贖罪者,秩序者,頌唱家,天使與洛克薩。
誕生,太陽,火焰與眼睛。
當圣費里烏德迎來新生的第一縷光,
仰望。
我借藍色月光去寫這宇宙的未知與浩瀚。
你借曙光賦予我雙眸與安寧。
千百次的午夜。
你用塵灰捏鑄泥濘的一顆星辰。
南希苦行三千夜,
嘆息傳頌神臨曲,
頌歌祝福遍人間,
祈禱賜福恩澤寬。
你姓徽,名白,是獨生子。
你在一個雨夜誕生。
你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孩,有一雙愛你的父母,家庭和睦,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勉強餓不死。
在你出生后,村莊為你打造了長壽鎖,掛在你的脖子上,鏈上有耀光母神的徽記,寓意人生光明、安康永順、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徽白,牽著媽媽的手,不要被人流沖散了。”這天,媽媽牽著你的手。
村中敲鑼打鼓、人潮涌動,年幼的你好奇地看著這一切,每年的祭祀節都是這么熱鬧。
你感到奇怪——
為什么人人都那么喜歡神明?跪啊,拜啊,明明大家自己都吃不飽飯,卻要為祂的塑像鍍上金邊。
“徽白,你要敬畏神明,神明擁有仁慈的心腸,祂若記著我們的虔誠,我們就萬般榮幸……”媽媽這樣告訴你。
你眨了眨眼睛。
你望見祭祀臺上,大祭司跳著舞蹈,把看不懂的文字刻在石板上。人們跪著祈求糧食豐收,年復一年都是如此,可貧瘠的土地長不出一顆飽滿的麥穗,母神從未瞥向他們。
有人餓死了,便草草埋了。有金黃的面包,反而在祭祀臺上放到腐壞。
——難道母神的瞥視,就比人命更珍貴?那些虛頭巴腦的言辭,就比面包更有用?
村里的克拉爾死了,他是被活活餓死的,臨死前把米缸里最后的一粒米給了大祭司,他在床上流著涎水,求著母神眷顧他生病的女兒。可沒過幾天,他體弱的女兒也餓死了,因為他把所有的米都給了母神。
祭祀這一天,人人都在歡笑。大祭司跳舞時,克拉爾的名字就像路邊的一根草,誰也瞧不見。
你在這一刻感受到了強烈的錯亂。
仿佛,在熱鬧的狂熱信仰中,唯獨你格格不入。
你十歲時遇見了一個灰撲撲的女孩。
粉色的長發,琉璃似的眼睛,她靜靜地蹲在麥田里,像是一動不動的稻草人。
“你是誰?”你問。
女孩默然地望著你,這一瞬間,你仿佛看到了涌動的長河。
“我在觀察……”女孩說。
“觀察什么?風景嗎?”你抬頭:“今天的天色確實很好看。”
你以為女孩無非是在觀察風景。
可女孩無比通透的眼神,仿佛在告訴你,她在看別的。
“你從別的村子里來嗎?你叫什么?”你坐到女孩旁邊。你有預感,女孩和你都是異類——不信仰神明的異類。她的眼里沒有那種仆從般的惶恐。
“我沒有名字。”女孩說。
她的神情始終是平靜的,仿佛終年不化的冰河。
你樂于幫她擁有名字:“那你叫小白,怎么樣?取我的名字。”
女孩:“隨便。”
你:“你從哪里來?”
女孩:“任何地方。”
你:“那就是流浪者咯?你來干什么呀?”
女孩:“觀察。”
你:“觀察什么?”
女孩:“觀察。”
女孩言簡意賅。
你想了想,從懷里掏出一顆糖給女孩,炫耀似的說:“你看這是什么?村長獎勵我的哦。”
女孩垂頭,盯著這顆糖看了一會:“多羥基醛、多羥基酮以及能水解而生成多羥基醛或多羥基酮的有機化合物。是一切生命體維持生命活動所需能量的主要來源。”
你呆住了。
……這是什么看待事物的角度啊?
“我不需要補充這種物質。”女孩淡淡道。
“給你吃。”
“我不需……”
女孩還沒說完,你把糖塞到了她嘴里。
那雙琉璃似的眼眸微微睜大,嘴里的甜味很快化開。
“現在你再答一遍,這是什么?”你笑著說。
“多羥基醛……”女孩說。
“不不不。”你抹掉了指尖化掉的糖分:“我是說,口感怎么樣?”
女孩捂著臉頰,沉默地含了一會。
就在你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她輕輕說了。
“甜的。”
“……甜的。”
你十六歲那年,又看到了她。
她依舊坐在田野里,容顏未改,仿佛歲月在她身上沒有痕跡。
你捏了捏口袋里的米糕糖,走過去,遞給她。
“……?”女孩靜默的眼神,猶如封凍的湖。
“甜的,給你吃。”你說。
“甜的。”女孩把米糕糖塞進嘴里,點了點頭。
你便笑起來。
“這是祭祀用的糖吧,你父母讓你今天獻給母神祭壇,你卻給了我。”女孩突然說。
你心中一緊。這塊米糕糖確實是祭祀用品,但你一想到餓死的克拉爾,心里就一陣疙瘩,所以在路過祭壇時,你沒有放進去,
你不想把家里唯一的好吃的,獻給那個根本不理睬凡人的神。
“沒關系。”你蹲下身:“你喜歡甜的,給你吃甜的。”
女孩沉默片刻,忽然冷不丁地說:
“——你在故意討好我。”
你眼神微動。
“早在你十歲時,你就滿肚子心機,看到我這么一個突然出現的小女孩,你察覺到我身份肯定不簡單,所以你故意想用小恩小惠收買我。”女孩說。
你眨了眨眼,忽而笑著承認了:
“嗯。”
“我就是個心機的小孩,我想收買你。如果以后我遇到什么麻煩,也許你能看在糖的份上,幫我一把。”
“所以,甜嗎?”
你臉上的笑容無比純真,簡直是天生的黑芝麻餡湯圓。讓人明知道你有小心思,卻仍困惑于你的溫柔。
“甜。”女孩點了點頭。
她又一次離開了,像人間的一陣風。
你望著她的背影。
日頭風動,而心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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