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監獄接待室。
「你這幾天住的宿舍,干凈的原因已經查清楚了。」燕雨道。「怎么說?」陸令確實有些好奇。
「都是老農等人打掃的,」燕雨道,「自從聽說要監控檢修,就提前存了很多錄像,我們查了你這個宿舍三個月以來所有的錄像,發現這個宿舍一直有倆人在打掃衛生,而且非常認真。一個是老農,另一個也是你之前懷疑的那個人,這個人也參與了這次哄搶象棋的行動。」
「所以,打掃衛生,也是他們救贖的一部分?」陸令問道。
「應該是這樣,每天,讓他們加深一些想法。」燕雨也懂一點心理學的東西。
「懂了,」陸令聽明白了,「有點像《肖申克的救贖》里,安迪最后留給典獄長的那句《圣經》里面的話,「得救之道,就在其中',每天的勞作,是老農等人的救贖內容。」
這就有點像和尚每天都要掃地一般,這本身就是一種修行,時間久了能靜心節欲。
這些被洗禮的人,他們本身就是覺得自己有罪,覺得自己該死,本身就是想要救贖,讓這些人消耗大量的精力去打掃衛生,這不斷洗腦的過程。
「嗯,除了這個宿舍之外,別的比較干凈的宿舍也是這個原因,」燕雨強調道。「那行,我知道了,你們忙,我還要回去一趟。」
「你啥時候出來?」
「再等幾天,等檢察院和監獄的其他領導都隔壁滿七天進來,我和他們交接一下,就可以出去了。」「行吧,你去忙你的吧。」
陸令點了點頭,轉身回了監獄。
目前,陸令已經把部分問題人員送了出來,包括一些有問題的囚犯。
囚犯出監獄是很麻煩的,需要多層審批,而且每個人都需要至少四名警察押解,所以這個過程并不是那么簡單,燕雨甚至感覺到了阻力。這股阻力不能說明面上存在,但燕雨總感覺,這事重視程度應該進一步提高才對。
犯人們被直接送到了看守所,其他人被送到了留置室。
這樣一來,監獄里力量非常虧空,領導開會研究,由白斌負責目前監獄的工作,并允許大家暫時進行嚴管。
嚴管時期,犯人們都不好受,很多自由活動時間就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種集中大學習。陸令倒也沒有回到之前的監區露面,他熟悉的人都走了。就連18號,都已經走了。
18號作為警方的線人,需要得到保護,已經送到了更遠的監獄開始了隔離。
這里的問題,以及安樹明的倒臺,引發了區域性海嘯,而即便是遠處的一些人,也擔心殃及自己,目前已經越來越多的手伸了進來,絕大部分是打探消息的。
「陸哥真不夠意思,」劉儷文恨恨地說道,「也不多聊幾句就走了!」
「現在監獄里人太少,尤其是出監隊那里,得有人坐鎮。」燕雨倒是給陸令解釋了一句。「燕雨你就替他說話吧,現在他哪有那么多事...」劉儷文也不是沒看到陸令最近的工作。「總是需要放松一下的。讓他休息兩天吧。」
「你不比他累?你打了多少電話了...」
「唉...」燕雨嘆了口氣,「那又如何?岳師傅和他徒弟的事情還沒影。現在他倆一個被關在監獄,一個被留置。」
「現在形勢不明朗,也沒人愿意相信我們...」劉儷文嘆息道。「會明朗的。」
「這類案件真的是好麻煩啊..」劉儷文百無聊賴地伸了伸懶腰,她可是法醫,還是愿意搞個尸體啥的。「沒辦法,來之前就有心理準備。我們很幸運了,能遇到老岳和李夢...」
「那葉文興啥時候回來?咱們收拾收拾,也該離開了。看這情況,后續的案
子跟咱們沒關系了。」「不可能的,現在我們想走也走不了,后面關于...」
燕雨沒有說完,看著有些亂的屋子,在這里的時間終于要結束了。
過幾天,彭希齡所在的2組就會全部離開,遼省那邊積壓了多起重大電信詐騙案子,需要2組回去支援。到時候,這里的電腦專家也就是寇羽揚一人,他最近存儲了大量的視頻資料,等待入卷。
「局勢有啥不明朗的...」劉儷文還是抱怨了幾句,她總是覺得,這案子是C市的案子,燕雨等人不必這么上心。
「你看,嚴支隊都沒有聯系我們,這就說明還沒有查到問題所在。」燕雨道,「當然了,到了這一步,就不要想停下來了。」
「行吧..」劉儷文不說話了,坐在一旁的空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給陸令些時間...」
本來劉儷文已經不想說話了,聽到這一下子不開心了:「陸哥神通廣大的,你還用擔心他!我看你都快累倒了!」
「你不懂...」燕雨指了指監獄,「安樹明至今沒有送出來,你猜猜陸令在干嘛?」
收尾工作并非轟轟烈烈,所有送出去的人都被默默接收了,卻始終沒有人奮力推進案件。據說,上級要派人過來督導,真要來的話,按理說早就該來大人物了,但燕雨只是在接電話、聽通知。
陸令這邊,忙完了大部分工作,并且和白斌仔細地溝通了一下,把白斌手機里的錄音也傳給了燕雨,手機還給白斌,一個人去了安樹明的辦公室。
一進辦公室,陸令就聞到了一股尿騷味,這讓陸令眉頭一皺。怎么回事,嚇尿了?
看著陸令的表情,安樹明有些無奈,指了指青山:「你們這兄弟不讓我離開這個屋,我喝了那么多茶,只能尿花瓶里。」
「額,特殊情況,希望理解。」陸令面無表情地說道。
「話說,兄弟,殺人不過頭點地,這么做過了吧?你們是什么身份?你們有權軟禁我嗎?」安樹明經過這段時間的心理調整,已經不再害怕,現在坐在椅子上,反而是有了一些主動權。
「青山,你軟禁他了嗎?」陸令轉頭看向青山。
青山無辜地搖了搖頭。
「沒,就是剛剛外面有些事,怕回來找不到你。」陸令道,「你看,我這么快就回來了。」
「回來套我話?」安樹明指了指陸令,「又帶什么竊聽設備了?我可跟你說,這樣偷摸錄音的東西,是沒有證據力的!」
「這個事回頭再說,」陸令道,「借您的福,剛剛這段時間,我們已經把該拿的人,都拿下了。」「等會,我燒壺茶,」安樹明似乎并不在意,他甚至都沒有一點顫抖,平靜地不像話。
陸令離開的時間里,安樹明不可能對外聯系過,但是卻能這么快淡定下來,這是什么原因?正思索著,安樹明那邊的燒水壺已經倒滿了水,開始加熱。
陸令掏了掏口袋:「我沒有帶錄音設備,剛剛也是巧了。」
「行了,不管你帶不帶,」安樹明坐好,「你們這次來,其實我們誠意很足的。要查,沒問題,肯定給你們發現一些問題。你們剛到,就遇到了一些事情,其實都是送給你們的線索,誰曾想,你們查的方向徹底錯了。」
「剛來的時候,我們的身份,就被人知道了?」陸令問道。
「他,」安樹明指了指青山,「問你們一件事,在監獄里,除了他,你們見過第二個犯人健身嘛?」「不允許?」陸令問道。
「當然不允許,難不成就你們自律?監獄里根本不讓健身,如果都是肌肉猛男,對監獄有啥好處嗎?凈打架了。」安樹明理所當然地說道,「很多監規,你們從監規條目里看不到,但是
實際上是存在的。」
「所以,青山健身好幾天沒有獄警管,就有人懷疑他的身份了?」
「你說呢?」安樹明道,「包括他中毒,都是告訴你們,可以走了。所有的問題,你們提出來,我們肯定給一個結果就是了。不過,一開始,你的身份確實沒人知道,要不然你也能得到一些信息。」
「是我們不懂事,對吧?」
「現在沒必要說這些,」安樹明指了指外面,「之前25號、38號這倆人,犯了錯,鐵證如山,不也進了監獄?我們這些人,這么多年,什么人都見過了。多少不可一世的、位高權重的,最終的歸宿都在這里。我之前有些慌,現在也想開了,我現在自首可能來不及,但是無所謂,我會坦白一切。我也愿意配合做警示視頻。」
「像老莫一樣?」
「老莫是個聰明人,」安樹明看著陸令,「你也是聰明人,很聰明,能力也強,前途無限。但是這個世界上,有些人他駑拙、他懶惰,但他又想富貴,那能怎么辦呢?」
「沒想到你會和我說這些大道理。」
「你一直沒讓我出去,把我留在這里,不就是想從我這聽點別的出來嗎?」安樹明道,「你們接觸這類案子還是太少了。這種事,不會像你想的那樣,沒有盡頭。」
「你什么都不會說?」
安樹明沒有說話,這會兒水已經燒開了,他重新開始泡茶。
陸令眉頭皺了皺,他知道有些事他真的解決不了,這種案子可不是命案、盜竊案,他后期根本干涉不了。
「這茶不錯,」安樹明給陸令倒了一杯,卻沒有給青山倒,「以后,說不定我很多年都喝不到了。」「看來還是我有些年輕了?」陸令端起杯,聞了聞,放在了桌子上,還是有些燙。安樹明最后的「說不定」三個字,多少是給了陸令一些壓力。
「那倒不存在,英雄出少年,」安樹明看著陸令,「我是多么羨慕你,但是我沒辦法成為你。這些天,其實我一直在觀察你,我真的發現你很厲害,適應能力也很強。本來,給你安排到這個宿舍,就是為了給一些后續的事情做鋪墊,沒想到你能輕而易舉地走出來。」
「說到這,我還想知道,在潛移默化地影響我的人,是13號嗎?」
「你自己去問問他不就是了?13號,倒是你可以隨意提訊的范圍。」安樹明的言外之意很明顯,陸令是沒資格問他話的。
「那不急了,等我從監獄出去,再說都來得及。」陸令不能給安樹明一種自己什么都急躁的感覺。
「都隨你,現在你們手里有牌,而且都是好牌。這次監控檢修,你們能提前知道,并且趁機洗牌,不得不說厲害。這就好像,在牌桌上,你出千,我卻沒有看出來,那也算你們贏。」安樹明吹了吹自己杯中的茶葉。
「運氣好罷了...」陸令此刻心中倒是安定了許多。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老岳、李夢的事情,安樹明確實不知道。
李夢像個愣頭青,貪污被抓之后,一直不想活了,多次自殺,安樹明從來也沒想過李夢是故意進來的。主要是考慮問題的角度不一樣,在安樹明看來,李夢除非是個蠢驢,否則怎么可能做這種事?
「你們運氣確實好,有那么幾步棋,神來之筆,我都沒看懂是怎么下的。當然,我這邊人手也太少,也不可能隨時盯著你。」
「嗯,運氣好。」陸令并不否認。
「行了,聊得也差不多了,你也不必羞辱我,手機給我,我自首。或者,你們把我送出去也行。」「喝完茶,不急。」
「也好,」安樹明抿了一口茶。
「說實話,這種案子我是真的第一次辦,」陸令道,「前陣子,楊璽殺人的
案子,我后期一點都沒有參與,我其實很不想辦這種案子。」
「那個案子確實厲害,」安樹明顯然知道當時的辦案人是陸令,「在那種情況下都能找到蛛絲馬跡,當真不是一般人。」
「知道這個案子具體辦案人的人,可是不多啊...」陸令看著安樹明。安樹明絲毫不在意:「但是也不少。」
「嗯,你們的案子,到了后期,我們也不會繼續參與,」陸令道,「所以你不用擔心我。」
「這肯定的,你們身份這方面也不合適,涉公的案子,辦案單位肯定要變化的。」安樹明點了點頭。「不過,監區這些人,我都會查,一個個查。那些被洗禮的人,我會花費很多時間,慢慢地治療他們。」陸令神色平靜,拿起茶喝了一口,「所以,你以后可能有很多次坦白的機會,把握好。」
「真要逼死人?」安樹明再也不淡定,「你就不曾怕過嗎?年輕人?」「走了青山,」陸令起身,「送他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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