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彎彎月牙在高空懸掛。
剛剛躁動異常的城內,再次變得死寂下來。
北城區域。
一處道觀所在。
香火鼎盛,即便是大晚上,寺廟門前都聚集了大量的信徒,坐在地上,陷入酣眠,在他們的前方,置有七八個巨大的鼎爐。
鼎爐之內,至今還在燃燒著裊裊檀香,氣息彌漫。
道觀占地廣闊,除了大門,門內還有龐大廣場,廣場內也有不少信徒盤坐。
滿地灑滿了各類各樣的符紙。
還有一串串做法專用的旗幟豎在一側,隨風飛舞。
此刻。
一條魁梧異常的人影,搖搖晃晃,滿臉煞白,嘴角溢血,臉上青筋蠕動,出現在了道觀的后院之中。
不過此刻他明顯是身受重傷。
每走一步,臉上的青筋就會跳動一下,相對應的嘴角都會溢出血水。
他的手掌緊緊扶著一側的墻壁。
墻壁之上被他留下了清晰地五指印記。
眼看著就要接近一處漆黑小院,魁梧人影終于支撐不住,體內響起噼里啪啦的經脈斷裂聲音,接著臉龐化為豬肝之色,直接一口血水噴了出來。
鮮血狂濺。
魁梧身軀踉踉蹌蹌,一下跪倒在地,一只碩大手掌連忙死死撐著地面。
“誰?”
漆黑小院內傳來一道驚疑聲音。
“是我,我要見教主…”
魁梧大漢語氣艱難。
“鐵狂!”
漆黑院落內那道聲音有些吃驚。
接著一個高高瘦瘦,如同瘦竹竿一樣的人影快速走了出來,看到魁梧大漢的身軀,連忙將他扶起。
“你怎么落得如此下場?手臂也斷了!楊方呢?”
“出事了,我們今夜遇到了一個硬茬子,就算我與楊方齊上,也沒能討到好處,楊方還被對方捉了去,若不是我身上有教主賜下的替死符,只怕連我也得留在那里。”
魁梧大漢艱難開口。
高高瘦瘦的人影難以置信,連忙快速出手,封住他身上要穴,同時伸出一只手掌,為他輸入內氣,壓制傷勢。
“怎么會這樣?是什么人對你們出的手?可看清對方的樣貌?”
他連忙問道。
“是逆天府,看不清面孔,但對方只出了一人!”
魁梧大漢咬牙,眼神中依稀能看到一抹驚悸。
他還很少遇到這樣難纏的家伙。
對方只是一個黃字號殺手,就把他打的如此凄慘!
若是遇到更強的天字號,豈不是連一招都走不出去?
“什么?”
那人更為震動。
“一會再和你細說,快扶我去見教主!”
魁梧大漢得到了一股內氣相助,氣色漸漸緩和不少,開口說道。
“好,快跟我來吧!”
旁邊高瘦人影立刻收了手掌,引著魁梧大漢,向著漆黑的院落深處趕去。
小院幽深。
直行數十米。
一處簡陋的房間赫然位于此地。
魁梧大漢一路走來,身軀踉蹌,直接重重的跪倒在了房間之外,恭敬磕頭,“屬下鐵狂見過教主,鐵狂有負教主重托,請教主責罰!”
“嗯?鐵狂,你怎么落得這般田地?”
房間內忽然波動出一道平緩溫和的聲音,響在二人耳畔。
“屬下…屬下今夜遇到了一位真正的高手,差點慘死那人手中,和我同去的楊方已經被人擒住,還有…我們…我們暴露了邪修的手段。”
魁梧大漢艱難道。
“怎么會這么不小心?”
房間內的聲音緩緩傳出。
“屬下萬死,請教主責罰!”
鐵狂低頭說道。
“罷了,責罰你又有什么用?”
房間內傳來嘆息,“責罰你的話,就能免于這一切嗎?你們都是我的左膀右臂,損失哪一個都令我心疼不已!”
鐵狂面容慚愧,頓時不敢繼續多說。
“教主,逆天府的跟腳不明,所做的事情不比我們小,現在被他們發現了我們的蹤跡,萬一他們將消息出賣給了城內的一些其他勢力,我們會不會…”
旁邊那位高高瘦瘦的人影開口道。
“會不會被圍攻?”
房間內的那道聲音響起,繼續開口,“沒那么簡單,對方說他是逆天府的就一定是逆天府的了?他們的成員,你親眼見過?”
高高瘦瘦的人影頓時露出驚愕。
連旁邊大漢鐵狂也是眉頭皺起,有些不明白教主的意思。
“教主是說?”
“那個人不見得就是逆天府的成員…若是逆天府之人,事情倒還好辦了。”
房間內傳來幽幽的聲音。
“莫非,莫非教主了解逆天府的真正成員?”
那大漢鐵狂吃驚道。
“算是了解吧。”
房間內的聲音繼續響起,“不過最近城內的情況確實有些超出想象了,不管對方現在到底是誰,我們要加快動作了,還有七日,我的金丹就會徹底凝結,只要我順利成丹,不管那個人出自哪里,我們都不用懼怕。”
“教主,那接下來還繼續行動嗎?會不會引發一些人的注意,城內已經出現了不少勢力,天劍門、絕刀宗都有傳人過來了,還有幾位天驕榜強者,萬一被他們注意到…”
鐵狂問道。
“放心,你只管去做,這些人還管不到他們,因為有人會給我們善后,呵呵,有的人是巴不得城內越亂越好,只不過這些人卻道貌岸然,做不得陰暗事,這才找到我們頭上!”
房間內傳來陣陣笑聲。
鐵狂和旁邊高瘦人影卻愈發疑惑起來。
有人給他們善后?
“明天你將邪瘟之毒投入河中…我要讓城內形勢再亂三分…凡是愿意信奉我救世教的,一律賜予圣水解毒,從中選取精壯的獻給我!”
房內之人冷聲說道。
“是,教主!”
鐵狂二人當即開口。
“退下吧!”
房內聲音響起。
二人頓時老老實實退了下去。
在他們剛剛離去,房間之內便傳來呢喃低語聲,“還差七天,最后七天了,若非萬不得已,也不會這般行險招…不過,他們到底是想在這里尋找什么…”
在城內投毒是一件險招,若在之前的時候,他是根本不會做的。
但是今天上午卻發生了一件事情,讓他不得不改變之前策略,決定使用這一招,但那人口中說的寶物,又到底是什么?
破廟之內。
寧川眉頭緊緊皺起,摸著下巴,已經從眼前的矮瘦人影口中問到了不少想知道的信息。
他一臉沉思,先是驚訝,隨后凝重,到最后滿臉的困惑與郁悶。
這老者確實交代了不少信息出來。
不過他說的事情并不能完全解釋起城內最近頻繁發生的怪事。
可以說,對于這城內怪事,他們也是一知半解。
老者名為楊方,出自城內最大的教派太上救世教,救世教教眾極多,城內窮苦群眾中有六成之多都是信奉救世教的。
救世教的教義,便是太上救世,眾生平等,天降太上于世間,普度眾人。
而這太上救世教的教主、護法、法王、行走,無一例外,全都是邪修,只不過他們各個行事隱秘,平日隱藏極深,不到萬不得已根本不會暴露。
他們之中想要吸血修煉,基本上都是會去尋找一些蓄氣境以下的散修動手,即便動手,也都是謹慎異常,三思而行。
故而這救世教在黑水城發展了六七年,也一直沒人發現他們的跟腳。
至于昨晚為何會被寧川發現,則不得不歸咎于城內前段時間出現的怪異事件。
城內前段時間,接連失蹤數十位蓄氣后期好手,各個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再加上又有各種暗流涌動,讓救世教心中疑惑的同時,也產生了渾水摸魚的想法。
正因為這樣,他們這段時間行動的時候,才少了一些警惕之心,變得浮躁起來,也開始挑選蓄氣期高手動手。
若不然單憑今晚,寧川還是很難發現他們。
可這樣一來,寧川便不得不面臨另一個問題。
那就是一開始失蹤的那些蓄氣后期高手到底去哪了?
還有那位消失的武盟強者、武盟臥底!
根據楊方交代,這些人根本就不是他們動的。
他們只是看到這些人相繼失蹤,才變得大膽起來,起了渾水摸魚的心思。
“難道城內除了這救世教,還有第二個神秘組織在暗中吸血?”
寧川皺眉。
不可能是逆天府!
因為昨晚他與逆天府的成員交過手,對方身上沒有粘貼出法力值。
他這面板的功能,已經被他完全摸熟。
當一個人身上既有法力,又有內力時,面板則會直接粘貼對方法力,而忽略內力。
所以一交手就能明白對方到底是不是修真者。
寧川摸著下巴,來回走動。
還以為抓到了對方,就能解釋起一切。
現在看來倒是愈發撲朔迷離了。
不過也有可能楊方有說謊的成分。
無論怎樣,他都得仔細多審即便才行。
而且根據楊方所說,他們的教主居然正在沖擊金丹之境,教內和他一樣的筑基期高手共有十一位!
這是一個極其可怕的力量。
他現在孤身一人,根本不便動手。
加上城內情況,他根本沒有徹底摸清楚,若上來就對救世教動手,很有可能會陷入另一個神秘組織的眼線中。
畢竟那個神秘組織可是比救世教還要詭異。
“那城內的叫聲是怎么回事?你們也不知道嗎?”
寧川問道。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給我一個痛快吧。”
地面上楊方臉色痛苦,苦苦求饒。
一晚上,寧川利用真氣在體內來回沖擊,每一次沖擊都像是鋼針在扎一樣,令他痛不欲生。
一個問題往往詢問了七八遍,但凡自己有一絲說的不一樣,對方都會加重手段,弄到現在,他傷勢加重,生不如死。
事實上,他心中的所有機密已經全部向寧川吐露干凈。
就算寧川再怎么詢問,他也是不可能繼續說出其他事情了。
寧川心中思索,眼看著天色轉亮,也不再繼續多問,而是摘下了臉上的黃字號面具和手上的戒指,仔細收好。
直到這時,地上楊方才終于看清寧川的面孔。
當然,他現在看到的依然是假面孔。
因為寧川的臉上還帶著人皮面具。
任憑他想破腦袋,都不可能知道寧川的真正身份。
“天亮了,今天就先審到這里,對了,在下有一些武學上的問題想請教請教前輩,不知道前輩能否給與指點?”
寧川詢問。
楊方臉色呆了呆,似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這家伙讓自己指點武學?
開什么玩笑!
這家伙內練、外練全部絕頂,又精通上乘武學,他怎么會讓自己指點?
“不敢,不敢…”
楊方弄不清寧川有什么‘詭計’,連忙驚慌開口。
“還是指點一下吧,不指點的話,我可能會弄死前輩的。”
“我…”
楊方頓時冷汗滾滾,露出苦澀,“好,我指點,我指點。”
“嗯,請問前輩都學過哪些武學,一一說出來,先讓在下聽上一聽。”
楊方有些茫然了。
不是讓我指點嗎?
為何要問我的武學?
“我…我練過斂息術、神行步法、化血掌、地堂刀…”
楊方一一匯報起來。
寧川摸著下巴,從頭聽到尾,微微思索。
“斂息術?就是你昨晚無聲無息出現在船艙外的那一手?”
“是的!”
“很好,你將這斂息術教教我,另外這化血掌聽起來似乎也有點邪門,你一會也演練一遍!”
楊方更加茫然。
讓他演練?
很快他臉色煞白,顫巍開口,“我的雙腿已斷,只怕…只怕…”
“怕什么,讓你練,你就練,練好了我就放過你,練不好,我就一天折磨你一百遍,所以前輩還是多衡量衡量。”
“好,我練,我練。”
楊方連忙說道。
就這樣,時間度過。
晃眼間又是一上午過去。
寧川的化血掌順利大成!
連帶著斂息術也直接入門。
斂息術同樣是一門操控氣的絕學,故而想要精通,不可能向其他有招數的武學那樣,隨隨便便就能精通。
這需要水磨工夫!
所以一上午過去,寧川也只是初步掌握而已。
但僅管如此,也讓他心頭頗為驚喜,因為隨著斂息術的入門,他可以明顯感覺到自己對于氣息的操控變得更為敏銳。
中午時分。
寧川看了看地上半死不活的楊方,最終還是一掌結果了此人。
此人若是大小周天和丹田沒被廢,留他幾日或許還能粘貼出法力值,至于現在,完全是個廢物。
拍死了楊方之后,寧川提起長刀,再次出門。
不過這次出門,明顯能看到城內似乎又發生了不少事情,一片動蕩。
有的家中再次失蹤了人口,很多人哭喊一片,也有人向著衙門趕去。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超出寧川預料。
城內出現了大量的病號。
很多人一夜之間感染怪病,一處處沒來得及搬走的藥材鋪前,早已經排成了長龍,甚至其內還有不少武夫也中招了。
“是瘟疫,這是來了瘟疫啊…”
“怎么會這樣,早知如此,我就該提前離去啊…”
很多人聲音苦澀。
“瘟疫?”
寧川摸著下巴,心中思索。
昨天不還是沒有什么異常。
怎么會一晚上就有這么多人得了瘟疫?
不過若真是瘟疫,那就麻煩了。
這區區黑水城接下來定然會更加混亂!
寧川加快腳步,向著西城走去。
他再次來到了那處王記藥鋪的門前,目光看去,只見王記藥鋪對面的一個南北通的鋪子終于開門。
寧川輕吐一口氣,直接走了過去,拱手道,“這位先生,在下能否向你打探一件事情?”
“嗯?”
鋪子內的是個年逾六十的老者,一身黑色長衫,頜下留有短髯,一臉疑惑,看向寧川,道,“小兄弟,什么事?”
“我是對面王記藥鋪的遠房侄子,這次前來投奔他,為何見到鋪子沒人,而且鋪子內像是有被毀的痕跡。”
“哦,你是王鐵手的侄子?”
那老者開口,“我也說不上具體怎么回事,三個月前,這王鐵手就不做生意了,三天兩頭出門,經常見不到他,那種情況大概持續了七八天左右,他就再也沒回來過,鋪子也被人砸了。”
“這鋪子是被什么人砸的?”
寧川問道。
“嗯,是城內有名的地頭蛇尤二,此人是個無賴,又背靠長刀幫,在城內無人敢惹。”
老者開口。
“尤二?他住在哪里?”
寧川詢問。
“小兄弟是要去找尤二?”
老者臉色一怔,目光隨后落在寧川腰間長刀處,覺察到寧川可能是個江湖人士,還是開口指點出尤二的一些信息。
寧川繼續問了一些其他問題,便告辭離去。
不過當他從西城走去的時候,可以明顯看到城內變得躁動起來。
不得家中感染了瘟疫,又沒錢看病的人,很快聚集了起來,高舉一面面做法用的大幡,撒著符紙,開口大喝起來。
“太上救世,普度眾生,一碗神水百病消,兩碗神水萬鬼逃,三碗神水開天光,四碗神水任逍遙…”
一陣陣大喝聲中氣十足,傳遍四方。
寧川遠遠看著,心頭洶涌。
這場瘟疫弄不好就是這救世教搞出來的!
畢竟都是邪修。
手段陰狠點也正常。
寧川一拍腦袋。
差點忘了聯系武盟總部!
今晚就得放出飛鴿,聯絡總部!
他忽然轉身就走,向著長刀幫區域行去。
只見一處巨大的府邸前,一位位成員膘肥體壯,在進進出出,有的人隨口講著葷段子,不時地引發一陣陣哈哈大笑。
寧川靜靜觀察。
直到下午時分。
一位身穿紫黑色衣裙的女子才走出大門,上了一處轎子,他才終于悄然跟了過去。
何曼花居然沒有失蹤!
只見那轎夫抬著轎子,一路穿街過巷,很快來到了城內的一處賭坊之中。
女子走出轎子,直接向著賭坊行去。
福運賭坊!
一塊黑色匾額高高懸掛。
寧川仔細打量,運轉斂息術,忽然從房屋后方翻墻而入,消失不見。
第一章到
今天臨時有事,只有八千字,這是五千!
下午還有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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