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意  第三十章 你怎么會在這里

類別: 都市 | 都市生活   作者:飄蕩墨爾本  書名:小生意  更新時間:2022-04-16
 

斐廠長的追悼會,來了很多的人。

大部分都是廠里的工人。

還有很多以前在廠里工作過的人。

這里面的很多人,現在自己也成了商人,有了自己或大或小的事業。

斐廠長從來不吝嗇帶領自己底下的人。

他不吝嗇教他們技術,也不吝嗇幫助他們創業。

他自己當學徒的時候,受盡了覺得教會了徒弟就會餓死自己的師傅的各種欺壓。

所以在有了自己的事業之后,斐國琛從來都沒有這樣的想法。

技術應該是不斷向前發展的。

即便是師傅,也應該不斷專研技術。

做實業,開工廠,不應該自己做的東西會被別人學過去,而是應該一直超越自己。

始終掌握行業發展的新技術。

鎖芯,并不算什么科技含量特別高的配件。

但斐國琛出品的鎖芯,總能比別人的鎖芯多用幾年。

現在有很多工廠做的鎖芯,用的都是不含銅鋅合金。

鋅合金壓鑄出來直接就是一個一個的形狀,所有的彈珠孔,槽,臺階都是壓鑄成型好的。

鋅合金壓鑄出來的鎖管和鎖膽組裝起來的,加工環節就少了很多。

只要稍微加工一下,送去電鍍就能裝配了。

鋅合金原材料只有銅材料價格的一半。

這樣一來,成本就會大幅度地下降。

但是鋅合金做的鎖芯是很容易就會斷的。

如果家里用的鎖,越用越卡,表面還各種脫落,那就一定是鋅合金做的。

斐國琛從來不用這種便宜省事的鋅合金做鎖芯。

斐國琛從翻銅起家。

他做鎖的原材料一直用的都是他自己調配銅棒。

不僅不會斷,還會越用越順暢。

做生意,肯定是要控制成本的。

銅的含量越高,成本也就越高。

所以銅棒廠就要調整配方降低銅含量來控制成本。

但是銅含量太少了,銅棒就容易發脆,做出來的鎖管就很容易斷。

如果銅棒里面鐵含量太高,加工起來,鉆頭和刀具就很容易斷。

斐國琛最終調配出來的,是含銅量56的合金。

除了銅之外,還加了包括鋅在內的很多種元素。

這個配方,一直都是斐國琛的專利。

并且每年都會更新。

很多買家在把從斐國琛這兒買的鎖芯組裝成鎖往外賣的時候,都直接說是永久的。

只要不換房子,不換智能鎖,裝了斐國琛出品的鎖芯,基本都能一直用下去。

這也是斐國琛賣出去的鎖能繞地球一圈半最主要的原因。

斐國琛每次更新配方,都會引領行業標準。

斐廠長和韓女士只供應鎖芯沒有做自己的品牌。

以前從工廠出來的人,倒是拿著他的鎖芯,做了好幾個鎖的品牌出來。

最近這兩年,銅棒的配方,已經達到了最優。

再更新配方,鎖芯的壽命也不會起到任何幫助。

多半還會適得其反。

因此,斐國琛也就閑了先來,開始思考品牌和轉型的事情。

現在,三個鎖廠,包括斐國琛的所有專利,都已經進入到了易主的程序。

斐一班現在住的這棟樓,雖然在廠區里面。

但這塊地和這棟樓都是后來買后來建的。

可以不包含在之前賣廠的合約里面。

接手工廠的那家想要改行做地產的鎖企,并不打算在接手之后沿用斐廠長的配方。

他們的鎖芯,一直都是鋅合金的。

在一部分品牌看來,產品的“永久性”,并不是什么利好的消息。

永遠都不會壞,還怎么推陳出新?

但是,這樣一來,廠里的工人就要縮減大半。

尤其是那些熟練工,有很多工作,都會直接被機器代替。

他們來參加斐廠長的追悼會是真心的,擔心自己的工作也一樣是真心的。

因為韓女士在籌到錢之后就直接去了土耳其。

所以,工廠目前,還保持著原來的運作模式。

接手的公司雖然在商言商臨陣壓價,但也不是什么十惡不赦的企業家。

不至于非要急在一天兩天的。

這么大的工廠,交接起來肯定也需要很長的時間。

交接的工作,按照道理來說,應該是由林聰義主抓的。

他是林總工的長子,又是斐廠長和韓女士非常看好的接班人。

在年青一代里面,最有話語權。

至少比斐一班這個對鎖廠完全不感興趣的人,要更加了解鎖廠的運作。

韓女士回來之后,就病了,一直發燒,嗓子也啞了,根本就說不出話。

每天迷迷糊糊地,看不出悲喜,只有滿眼的心傷。

有人說,哀莫大于心死,這大概就是看不出悲喜的樣子。

斐一班有問過abu。

abu說,韓女士到的時候,已經整理好儀容在殯儀館冷藏了。

這樣的話,也算不幸中的萬幸了。

斐一班無法想象,韓女士如果看到和他同樣的場景。

甚至是又過了十幾個小時候之后的場景,會是怎么樣的一種心情。

至少他現在每天都不敢閉上眼睛。

不是撐到沒有辦法,直接像暈倒一樣地睡著,他根本就不會想要睡覺。

今天追悼會,韓女士勉勉強強從床上撐了起來。

斐一班扶著她去禮堂,很多人過來打招呼。

原本應該主持大局的林聰義并沒有出現在現場。

斐一班回來之后,只見過林聰義一次。

他也是親眼目睹了父親的死去。

回來之后,狀況一點都沒有比斐一班好。

甚至可以說,更加頹廢。

連胡子都不刮了,整個人看起來一下子老了十歲。

和斐一班像是兩代人。

很多聽說自己要被裁掉的熟練工跑過來問韓雨馨,接下來要怎么辦。

熟練工這個工種,只要換一個行業,還不一定有新人好用,甚至不一定有新人收入高。

這些人其實老早就想問,就是一直也找不到機會。

原來每天都泡在廠房的韓總已經很多天都不見人影。

韓女士還在國外的時候,當然是沒辦法見到,回來了,還是一樣。

韓雨馨也是直到這個時候才聽說,還沒有交接,對方就已經放話出來要大規模裁員。

對于這樣的決定,她一個把所有的廠子都已經賣掉的前廠長夫人,其實也沒有什么辦法可以想。

但韓雨馨還是用沙啞到只剩下氣聲的聲音和這些人說:“我回頭幫你們問一問。”

斐一班不解。

他一點都沒有辦法對挑這樣的時機問自己工作問題的人感同身受。

韓女士和他說:“一一,你不要怪他們,你爸爸要是在,他一定也會在意這些工人的未來。”

“媽,你別說話了。”斐一班怕韓女士再說下去,聲音就廢了。

這個時候,有人遞過來一盒金嗓子喉寶。

斐一班說了一聲謝謝,從里面掰出來一塊,遞給了韓女士。

等到韓女士吃下,斐一班才回頭看向給他遞金嗓子喉寶的人。

能夠在這個時候,準備這種又小又實用的東西的人,肯定是韓女士身邊非常親近的人。

大概率是一直給廠里做飯的王阿姨。

等到看清遞喉寶的人,斐一班就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同時也有一些失望。

這個人,大概是來找他要風衣的吧。

雖然那件正品burberry風衣確實不便宜,但也沒有必要,趕在這樣的一個事件過來吧?

可人家畢竟也表達了善意,他一個遲遲不還風衣的人,也沒有理由在這個時候,對少女臉御姐音的大姐發脾氣。

斐一班沒有再像以前一樣,那么別別扭扭地說話。

他和易茗說:“不好意思,沒有及時把風衣寄給你,你稍等我一下,我現在去給你拿。”

“沒關系,那件風衣已經用不到了。”易茗用獨特而又有磁性嗓音回答,“斐先生,您先忙重要的事情,我這邊不打緊。”

有了之前那些過來就說工作的工人做對比,易茗大姐的話,不管是聲音還是內容,聽起來都像是。

斐一班不由地多看了易茗兩眼。

以前怎么沒有發現,易茗姐姐,長了一雙這么好看的眼睛。

雖然不是那種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清澈,但非常地深邃,也很吸引人。

就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要探究這雙眼睛的主人在想些什么。

易茗的眼神,看起來極度的平靜,仿佛屬于一個完全沒有任何思想的人。

斐一班也好想有這樣平靜的眼神和表情。

不悲不喜,沒有情緒。

和這個世界隔絕,與整個世界無關。

可能比他自閉的時候還要更加單純。

“你怎么會在這里?”斐一班沒辦法不好奇。

“斐先生。”易茗想了想說道,“我輸了您不要生氣啊。”

“我還有什么能生氣的?”斐一班苦笑著扯了扯嘴角。

在看過斐廠長離世的樣子之后,他已經很久都沒有過強烈的情緒了。

他一次都沒有哭過,仿佛生來就沒有眼淚。

“是我們村長,聽說您去世了,讓我一定要來送一送您。”易茗說了實話。

易存章一直以為,斐一班是鎖廠的決策者。

他可能認識廠里的某一個人。

所以一開始,才會有考察隊去易家村的事情。

但他認識的那個人,可能級別也不高,話事權也沒有。

易存章和人家說,斐先生答應在他們村建茶廠什么的,那個人也不可能有機會問斐廠長和韓女士。

就以為易存章說的斐先生,是斐廠長而不是斐一班。

這樣一來,就肯定也會收到決策者斐先生去世的消息。

在“決策者”意外離世的情況下,建茶廠那一類的事情,肯定就直接泡湯了。

這種情況下,易存章讓易茗來,就真的只是送一送曾經想要幫助易家村的人。

這一份質樸的心意,斐一班沒有拒絕的理由。

只不過,他也沒有什么可以回報的。

雖然“決策者”并沒有離開人世,但是,不管是裝的還是真的,他都不可能有能力再幫到易家村。

他以前覺得簡簡單單的事情。

他以前可以隨隨便便去的慈善拍賣。

現在都已經不再屬于他的生活。

要接手工廠的人,也來到了追悼會。

韓女士強撐著稍微好了一點的聲音,對即將接手工廠的集團老板邢一峰說:“邢總,剛剛聽工人說,您有大范圍裁員的打算,是嗎?”

“韓總剛剛遭遇這么大的變故,這些事情,等過幾天韓總緩過來了再說。”邢一峰說,“我們可以下個月再交接。”

“沒關系,現在可以說。”韓雨馨努力清了清嗓子,“問清楚了,我也好和工人們有個交代。斐廠長肯定也很在意這個,我希望可以讓他走地安心。”

“我這廠子買的突然,肯定是要換管理團隊的。”邢一峰說,“韓總雖然把廠子賣給我了,但還住在這里,工廠的人,以后肯定還都是聽韓總的。”

“邢總是擔心我把廠子賣了還不徹底放權是嗎?”韓雨馨看著邢一峰,認真地承諾,“不會有這樣的事情,邢總大可以放心。”

“我也就和你說實話了,我買廠子肯定是要徹底接手才好管理的,你說是不是?”邢一峰看了看韓雨馨說道:“去年我們談的時候,工人就有在反對的,回頭動不動給我來個罷工,你說我的日子還怎么過?”

邢一峰要用自己習慣的團隊。

這也無可厚非。

“我會好好和工人解釋的。”韓雨馨繼續承諾,“一定不會發生罷工這樣的事情。”

“人心這種事情,韓總說了可是不算。”邢一峰說,“看看今天這個排著隊來追悼會的場面,我哪天要是暴斃了,員工只會歡天喜地,哪里會有這么多人來送。”

邢一峰做企業的理念,和斐國琛是完全相反的。

他只喜歡數據,不喜歡情面。

“邢總,您看這樣行不行?”韓女士想了一個方法。

“我住的房子和底下的這一小塊地,是沒有在我們原來的合同里面的。”韓女士問,“如果我把這棟房子也算在合約里面,從這里搬離,您能不能留下廠里的這些工人。”

“這恐怕不太行,我的生產線,用不了這么多的人。”邢一峰直接拒絕了,“不可能一直養著這些工人。”

斐一班家的房子確實建得很好,但底下是工業用地。

價格肯定和市中心的別墅沒法比。

也就比農村建的別墅要好一些。

開工廠,原材料和工人的工資是大頭。

把原材料換成鋅合金,工人肯定也要大幅縮減。

長時間下去,差額肯定不是一棟廠區的小樓,可以抵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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