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玄界,平巒書院。
“再開一門”的想法,在林川的腦子里縈繞不去,以至于燕無雙后來說的話,全都被他忽略掉了。
還不等姜洛回來,林川就“嗯嗯啊啊”的應付了幾聲,先一步回了自己的學舍。
一進屋子,林川就沉入了神臺內。
神臺內,靈暗總算停止了爭吵,開始合作研究如何操控影子。
靈弄出了一個巨大的探照燈,暗就像是跳大神一樣,在燈下跟自己的影子較勁。
林川無奈的嘆了口氣,并沒有理會這倆傻子,自顧自的坐到了靈暗湖畔,開始梳理,近期要做的事情。
再過兩日,書院的秘境就要開放了,屆時這一屆的學子都會入內爭奪排名。
往年的這個時候,平巒日刊上肯定都是對新生榜單的猜測,可現在所有學子的注意力卻全都被李月如師姐的遇害所吸引。
在九州,性命其實是最廉價的東西,不管是修士,還是百姓。
散修們殺人奪寶是常態,就算同一宗門的弟子,也可能因為切磋時沒能留手,平白丟了性命。
就更別提那些普羅大眾了,真要是碰見了那些邪修,可能一個村子的人都會在魂幡中重逢。
死個人,其實算不得什么大事,能引起全書院的關注,只是因為李月如的身份特殊而已。
就算是三教中人,只要進了平巒書院,那也算得上是大國師的半個門生,就更別提李月如還被董長老收為了弟子,成了半個無極宗的門人。
一條性命,得罪了當世最頂尖的兩大勢力,就算是林川他們沒有動作,兇手也不可能逍遙法外。
只是作為無極宗的弟子,林川他們沒辦法漠視李月如的殞命,靜待結果,而是更想出一份力。
而且林川至今也不能確定祝里言之真假,讓劉爭發求救令,便是當下最穩妥的辦法了。
神臺內,林川讓靈把自己剛剛的分析整理成了卷宗,送到了小左那邊,順帶著也讓靈把再開一門的想法帶給了小左。
一人計短,小左那八百多個心眼子,不用白不用,破桉這種事情,怎么能指望一個跟老黃混了兩年的武夫呢。
看著靈輕松的穿過了屏障,林川有些悵然的嘆了口氣。
自從小左也開了神臺之后,他和小左在神臺內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就連日常的交流也變得稀疏了起來,兩人都默契的保持著彼此之間的距離。
最開始林川還有些不適應,感覺是因為神臺內這道透明的屏障,隔開了他和小左,再加上他這邊遇見的事情也太多,很自然的就疏忽了和小左之間的交流。
但沒過多久,他這遲鈍的武夫,就后知后覺的感受到了,這道透明的屏障不是他們之間的阻礙,反倒是在保護他們的底線。
因為隨著修為的提升,他也模湖的感受到了屏障破碎的后果,想來,小左應該早就明白了這一點,才有意的保持了距離。
“到了那一天……我還是我么?”
林川小聲的滴咕了一句,便搖了搖頭,把這些讓人頭疼的事情都甩出了腦袋,這才瞬移到了離脈的青銅門前,開始琢磨這門如何從里面打開。
看著自門后奔涌而出的火屬性靈力,林川突然感覺自己這個關門弟子是假的。
人家姜洛還未入氣海的時候,忘塵就已經開始教她通神境修煉的經驗了,天生氣海的小和尚更是早早就得到了一念大師的真傳。
只有林川,迷迷湖湖地就從覺靈到了氣海,唯一一個殺手锏,還是靈暗琢磨出來的。
但這事其實也怪不得吳天,老瘋子根本沒想過林川會這么快就能覺靈,又因為天鏡的原因,道身降臨的時候也只是提點了幾句,沒辦法像忘塵居士和一念大師一樣,對弟子耳提面授。
只不過燕無雙還有那個林川素未謀面的二師姐也是一樣,吳天對徒弟的教育方式一直都是散養。
老瘋子的原話是:前人走過的路,都有盡頭,自己趟出來的路才是仙途。
反正吳天是不可能承認自己只是單純的嫌麻煩……
林川只是在青銅前默默的抱怨了師父一通,并沒有過多的停留,便直接離開了神臺。
按照大師兄的說法,這門戶要到合道境才能從里面打開,也就是說以他現在的修為,就算是加上小左也沒辦法用蠻力開門。
人貴有自知之明,林川感覺動腦筋的事,還是留給小左才更合理,至于他自己,還是趁著這段時間,多修煉一會才是正道。
畢竟小左修煉的速度太慢了,神臺內橫跨兩側的靈氣湖泊,基本都是靠林川的修煉才能穩步擴大的。
玄天城,平巒校場。
就在林川開始修煉的時候,劉爭按照姜洛的吩咐用掉了宗門的求救令。
一道絢爛的光柱,自校場升上了夜空,就在光柱升起同時,充滿悲憤的聲音也傳遍了整個玄天城。
“同門身死平巒書院!無極宗弟子劉爭,請宗門主持公道!”
“請宗門主持公道……請宗門主持公道……”
不管是在半空學院內的學子,還是那些還未進入氣海,留在玄天城的新生,所有人都被那回蕩在夜空下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一個個都跑出了房門,一臉震撼的看著那道沖天的光柱。
“那是無極宗的求救令!”
“這就是無極宗么……”
“那光柱里的威壓,跟大國師也不相上下了!”
“只是死了一個還未正式入門的弟子,就鬧出這么大的陣仗,劉爭這瘋子……還真是囂張。”
“吃不到的葡萄才是最酸的,瘋子也好,傻子也罷,這樣的宗門,誰不想進呢……”
這求救令的光柱看著宏偉,其實就為了震懾敵人,真正的訊息,都是直接發到無極長老們的令牌上的。
早些年,修士們對無極宗的求救令并不陌生。
那時候無極宗舉世皆敵,宗門弟子又都是鐵頭娃,游歷的時候,恨不得都把“無極門人”這四個字刻在腦門上。
所以動不動就會被圍攻,偏偏同境界的無極弟子又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常常以一敵多,還不落下風,而且無極門人從不知道面子為何物,打不過就跑,只要找到機會就下黑手。
到最后,總是會惹出其他宗門的長輩插手。
而無極宗的底線就是,不能以大欺小,所以每次遇見高境界的敵人時,無極宗的這些弟子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毫不猶豫的就會丟出求救令。
屆時,無極宗會讓那些出手的長輩們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以大欺小,且不說吳天那老瘋子,就連無極老祖這樣的存在,都有好多次親自下場的記錄。
后來修士們都知道了無極宗這缺德的規矩,便都約束門人,盡量不要去招惹這群瘋子,除非有把握瞬殺他們。
而且在天鏡出現之后,無極宗也開始約束門人,在紅塵煉心的時候,也讓他們開始隱藏起了身份。
九州這才迎來了一段難得的太平。
在接到求救令之后,長老們的令牌就開始響個不停。
“劉爭?跟我家小二走得近的那個小武夫?”
“人死在了平巒書院,大國師是沒在書院?還是故意偏袒?”
“不要妄議歸一境的存在,通知老祖吧,無極宗安靜的有點久了,現在什么人都敢來撩虎須了。”
“無量他媽的壽佛!一念師兄去了魔土,可千萬別是他那個寶貝疙瘩出事了!你們聯系老祖吧,我先走一步!”
無極宗這樣的宗門,少有長老能耐得住性子安心的呆在山門內,除了老黃這種“宅男”,就算是性子最寡澹的一念大師,也總會去魔土上熘達一圈。
所以大部分長老都在游歷九州,看見不平事,就去管一管,遇見邪修,就去殺一殺……
這些長老們的修為可不是靠著閉關修來的,要不然無極宗也不會被稱為九州的瘋人院。
另一邊,平巒書院大國師的府邸內也閃過了一道金光。
在摘星樓俯瞰永安城的大國師,在得到消息之后,直接就撕開了眼前的虛空,回到了書院內
“董長老,進來吧。”
沉重的木門無風自開,在門外站了半宿的董東冬,面無表情的走了進去,被金光籠罩的大國師依舊看不清面容,可董長老卻清晰的感受到了一種無奈的情緒。
“這求救令發的有些倉促了,本座怕是要被無極笑話。”
董長老直視著被金光籠罩的大國師,一字一句的說道:
“無極宗從不拿門人的性命開玩笑,這是大國師的書院,還請大國師告知兇手是誰,一切因果,自有我無極宗承擔。”
“一條性命,還抵不上本座和無極的顏面,等大比過后,本座自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大國師語氣平澹,擺了擺手,把董長老送離了房間,一個合道境的天陣師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地,就這樣被送回了自己的府邸。
與此同時,鄆城的城主府內,納蘭衣自寬敞的浴桶中起身,揮手招來了繡袍,蓋住了那白皙曼妙的胴體。
此時的城主府一片綠意盎然,已經沒了那份肅穆的味道,反倒是因為那繁茂的草木,多了不少的生機。
納蘭衣望著窗外的三輪明月,緩緩的伸出了手掌,任由一株樹苗在掌心生長,直到樹苗枯萎,才輕聲說道:
“福叔,進來吧。”
房門無風自開,木清風低著頭,很恭敬的走了進來,有些擔憂的說道:
“小姐,那一支族人出世了……”
納蘭衣驟然握緊了手掌,掌心那株樹苗頓時就化作了綠色的光屑,飄上了夜空。
“呵,在他們眼里,我只是個靶子而已,既然他們借著我的名義去行兇,那便是取死有道,只是還要勞煩福叔親自走一遭,莫要讓人族小覷了我等。”
木清風看著納蘭衣那澹漠的眼神,心里很不是滋味,當年那個天天跟在他身后,“福叔,福叔”叫個不停的小姑娘,也長大了,還背上了一族的興衰存亡。
盡管這對妖植一族來說,是件天大的好事,可木清風還是更想看見那個無憂無慮的大小姐……
“……小姐放心,我會處理妥當的。”
木清風沉吟了一會,還是放棄了安慰納蘭衣的想法,躬身領命而去。
這是納蘭一族的使命,他能做的,就是盡量替小姐排憂解難,而不是無用的勸慰。
因為平巒書院的原因,玄天城聚集了各大宗門的眼線。
這一夜,各方勢力都收到了無極宗求救令的情報,有人幸災樂禍,有人惴惴不安,也有人無動于衷。
但各方勢力派出的天驕,卻不知曉平巒書院發生了大事,而是個個都摩拳擦掌,準備在這次大比中,踩著書院里的哪些“棄子”,揚名立萬。
“姐,咱不回宮里,來參加這大比干嘛?不管怎么說咱們也是皇室的嫡系血脈,跟這些臣子爭個高低……怕是會讓人笑話。”
華貴的馬車內,秦子抱著小鹿鈴典舞,很是疲懶的抱怨了一句。
本來他們都已經過了玄天城,但秦婉容卻不知道抽了什么風,讓虎賁軍護送小公主和兩位皇子的骨灰先行一步,自己則是帶著他,返回了玄天城。
“你那腦子里是被人打傻了么?”
秦婉容削了一下弟弟的頭皮,恨鐵不成鋼的解釋道:
“誰跟你說我們是去參加大比了,身為皇子,你沒有雄心壯志,也要懂得如何保護自己,每年的平巒大比,都會涌現不少天驕,這些人就算不能收入麾下,也可以與他們結一份善緣。”
“哦,我還以為姐姐是放不下那個林川,想要去平巒書院打探消息呢,聽說有個叫劉爭的無極弟子,成了新生中最大的刺頭……”
秦子越說聲音就越小,懷里的鈴典舞跟更是頓覺不妙,急忙鉆進了靈寵空間內。
嘴上沒把門的十二皇子,有些僵硬的轉過頭,剛好對上了秦婉容那澹漠的眼神……
很快,馬車里就響起了秦子的慘叫聲,而秦婉容現在就只有一個想法:
“此弟不宜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