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員訓練營建設資金撥付不歸阿桂這個定西將軍管,而是歸四川總督富勒渾管。
一個管打仗,一個管后勤人事。
分工很明確。
賈六讓王福準備這個方桉,只是防止阿桂問到時能夠迅速肯定的給予答復。
要不然還要在那琢磨想一想再回答,無疑會讓阿桂對他的印象大打折扣,畢竟他還要在八旗各部抽調精兵勇士,沒有阿桂這個定西將軍支持,有些事情就很麻煩。
總不能一遇工作上的事就往京里給老頭子打小報告吧。
這種事,可一可二不可三。
小報告打多了,領導就會認為你這人沒什么處置本事,只要有了這個印象,哪怕后面賈六的工作出成績,也只是澹化,而不是徹底消除。
當然,本職工作以外的黑狀,那是多多益善的。
在王福方桉上做了一些細節修改后,賈六便將此方桉裝呈密封,遣人報呈四川總督富勒渾批準落實款項。
皇上專命領隊大臣專辦的旗員游擊事,啟動資金十萬兩,肯定是不多的。
李會長說這位富總督如今不在崇州,自兵敗之后就一直帶著貴州兵在前線裝樣子。
用賈六的話講,這就是態度問題。
劉侍郎怎么被降到四川按察使的,還不是這位劉部堂打美諾跑出來就直接跑到崇州去了么。
一個在后方打小報告,一個在前線喊委曲,誰高誰低一目了然。
單對最高領導心意揣磨這塊,漢官出身的劉侍郎明顯不及富總督。
第二天賈六就帶人前往定西將軍阿桂駐地大坪鎮,他從京里帶來的游擊旗員在扎爾圖的帶領下,在崇州侯命。
賈六特意把楊植帶著,因為需要這小子代替狗蛋讓阿桂過過目。只要阿桂這一關過了,賈大林這個四品前鋒侍衛便是真正大清朝的高級公務員。
當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李會長弄來的全套官憑一點問題都沒有,只要楊植答話時不出紕漏就行,對此,賈六是放心的。
別看栓柱有時候大大咧咧的,那是對自己,對外人,這家伙賊精。
大坪屬于北線,美諾屬于南線。
小金川歸南線清軍負責,大金川歸北線清軍負責。
這么多年來,清軍用兵策略主要是兩個。
一是原四川總督張廣泗的碉堡圍壘戰,就是圍著大小金川的所有出入口大量修建碉堡,試圖將只有兩個縣面積大小的番賊力量困死在其中。
碉堡樣式同后世的崗樓沒啥區別。
這個戰術優點是可以少花錢,除了修碉堡就沒什么需要投入的。
缺點是耗時太長。
后來乾隆就是嫌張廣泗此策效果太慢,便派欽差大臣訥親過來想快速解決問題,沒想到訥親連同兩萬多清軍被人家幾千番軍打了個前所未有的殲滅戰,僅跑出不到百人,堪稱乾隆朝最慘之役。
此事也導致張廣泗通敵桉發,張大人被砍了頭,臥底在其幕府的金川遺民領袖等一批“漢奸”也被殺。
另一個則是溫福上任后的以點帶面戰術。
即通過集中軍力于一處突破,進而以點帶面撕開番賊防線,趁機擴大戰果。
這個戰法相較張廣泗的那個明顯要快,缺點是清軍需要大量錢糧物力支撐,并且要付出大量官兵的犧牲。無論是溫福的軍官團,還是海蘭察的索倫披甲死士,都是這個戰術的衍生品。
效果其實很好,去年清軍攻占小金川,奪取美諾、木果木、底木達等處,就是這個戰術取得的效果。
然而隨著清軍深入金川腹地,清軍的后勤開始變得麻煩起來,番賊又果斷采取游擊戰術,結果將本應能在去年八月就突破攻進大金川的清軍生生擋在小金川,最后就是南線木果木大敗導致清軍全線潰退。
新任定西將軍阿桂是繼續采納溫福的戰術,還是保守搞碉堡封鎖,賈六就不知道了。
不管哪種戰術,只要不是讓他這個賈圖魯帶著旗員去啃碉堡就行。
游擊戰的最大好處,不是以游擊對游擊,而是可以讓賈圖魯大人光明正大的窩在后方。
自始至終,賈六都不曾忘記初心——死也不當炮灰。
去大坪要繞道崇州,用了五天時間賈六才抵達北線清軍大營所在大坪。
途中,碰到一支打關外過來的索倫兵,不是瑪德里族人所在的烏里雅蘇營,而是吉林營。
人數約有六百人左右。
這些遠道而來的索倫兵個子不高,看著都十分健壯,穿的也很簡單,武器是清一色的大弓,沒有任何火器。
賈六還注意到不少索倫兵頭上戴著像老虎皮一樣的帽子,哪怕四川如今是八月天熱的很,這些人也依舊戴著那虎皮帽。
離京時,賈六了解到的信息是這一次乾隆不僅在西北綠營又抽調了一萬多營兵進入四川,南方的江蘇、浙江、江西諸省也有營兵抽調過來。
京營八旗這塊除先期調來金川的健銳、前鋒二營兵外,又陸續抽調火器、善撲諸營兵兩千余。
不僅補足了木果木兵敗的清軍損失,還多了兩萬人左右,是真正的十萬大軍。
由于溫福戰死,北線清軍損失太大,阿桂接任定西將軍后,南線清軍自是壓過北線清軍,成為金川戰事的主導所在。
到了大坪,就見車馬絡驛不絕,到處都是訓練的軍士,以及往此處運糧的車馬隊,恍若當日木果木的翻版。
賈六下馬準備去值守處通報,卻遇到熟人,其仕途上的貴人、御前藍翎侍衛阿蘭保。
在看到身穿黃馬褂,頭戴雙眼花翎的賈圖魯時,阿蘭保先是怔了下,繼而臉上有些猶豫,有心想裝作沒看見,但最后還是硬著頭皮上前“趴趴”給賈六打了個千,恭聲道:“下官阿半保參見賈大人!”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
賈六根本不受禮,不但側避,還一個箭步上前將阿蘭保扶起,很是誠懇道:“阿兄,在六子心中,你永遠都是我的上司,以后阿兄直接叫我世凱便好。”
“這...”
阿蘭保一陣暖意沒來由的從心底升出,他果然沒看錯,賈東閣確是年輕有為。
又一陣寒暄后,待知賈六要去見大將軍,阿蘭保不敢耽擱賈六正事,連忙告辭。
賈六還送了他幾步,待阿蘭保走后,鼻子抽抽,哼哼一聲便要入營去見阿桂,后面卻有人叫了一聲:“哎,這不是六子嗎!”
回頭一瞧是從前美諾官寨派差房的老崔,賈六臉當場就冷了下來,微哼一聲:“六子也是你能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