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音保祖上是遼東漢人,和碩豫親王多鐸的包衣,后來因戰功抬入滿洲鑲白旗,傳自占音保已是第五代。
信王府是豫親王府的傳承,現任信郡王淳穎同時也是滿洲鑲白旗主。
賈六的老婆如秀是信王府唯一的格格,自是占音保這個信王府包衣的主子。
上三旗包衣直屬內務府,屬皇帝家奴,地位、仕途、補兵缺的機會要高于下五旗包衣。
下五旗包衣屬王公,一般出仕機會局限于王公府內任職,但朝廷有時也會選下五旗為官。
占音保的太爺爺就在“三藩之亂”時補了副將,一代代下來,到占音保這邊已經是正三品的火器營總,世襲騎都尉的爵。
但是一代包衣則代代包衣,照規矩,在本旗旗主面前,哪怕入了軍機處都得稱一聲奴才,以示不忘根本。
占音保便是個不忘根本的,一聽對面來的是信王府額駙,二話不說就帶人過來行了大禮了。
賈六長這么大還是頭一回被人稱主子,哪怕如秀帶來的人都只叫他額駙,頓時高興萬分扶同他官職一樣大,政治含金量卻比他遜色許多的占音保起身。
這就是自己人的待遇了。
“主子,您這是?”
占音保雖然是正三品的營總,但真不知道額駙主子帶兵過來干什么。
既然是自家人,賈六也沒什么彎彎繞繞可言,于占音保實言:“阿桂造反,我奉總督大人之命率部前來討伐于他,你可愿與我一起?”
“啊?”
占音保驚住,半響問了一句:“主子,大將軍怎么會反呢?”
賈六理解占音保的驚訝,叫黃帶子海康告訴占音保阿桂干了什么事。
于當下而言,宗室子弟說話更有份量。
“大將軍謀殺欽差,意圖謀反?!”
占音保再次驚住,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同他一起來的火器營八旗軍官們也是個個驚色。
“不知者無罪。”
賈六先丟下這么一句后,直接對占音保道:“你是信王府的人,我托大受你一聲主子,且問你愿不愿同主子一同扶保我大清江山社稷,不使奸賊阿桂得逞?”
“這...”
占音保并沒有立即同意,而是說要與部下商議。
賈六便給占音保半柱香時間。
半柱香后,再次過來的占音保同意隨賈佳額駙一同平叛,與其一同來的是駐守五道溝的綠營千總。
沒想也是賈六的熟人,就是那個在崇州總督衙門辦手續碰到的陜西興漢鎮綠營的曹大華,現已從把總升任千總。
得益于上面的千總戰死了。
綠營消息不太靈通,曹大華不知道占大人口中的額駙就是賈東閣兄弟,因此一見賈六就激動叫了起來:“賈兄弟,”
突然頓住,意識到彼此身份如今懸殊太大,趕緊改口:“卑職曹大華參見額駙!”
賈六手一揮:“曹大哥,你跟我見什么外...具體等會再和你說,先帶上你的人隨我一同趕往大坪。”
“好!”
曹大華也是個爽快漢子,當下點齊自己部下400余陜甘營兵連同占音保的200火器營旗兵參加平叛行動。
這使得賈佳額駙的隊伍瞬間又壯大十分之一多,計有旗漢兵員6666人。
曹大華那里還有四門火炮,用馬拉著跟在隊伍后頭。
有槍有炮,綠營最能打的陜甘兵,八旗最能打的索倫兵自己都有,賈六底氣騰騰上漲,騎在白馬之上可謂意氣風發,時不時回頭望一眼綿延幾里地的隊伍。
詩興油臉而生,誦曰:
老子這回帶大軍,不平狗賊誓不休。
死阿桂來不死我,大清處處是我家。
誦完,“呸”一聲:“什么狗屁玩意。”
兩個時辰后,已然聽見前方大坪炮聲隆隆。
賈六精神一振,真他媽帶勁。
手一揮,新達蘇立時帶領十幾名騎馬的索倫偵察兵快速前驅,未幾帶回消息——大坪大營被四面八方趕來的平叛大軍圍得水泄不通,雙方正在進行激烈的廝殺。
水泄不通、激烈廝殺這兩個用詞讓賈六身子不由前傾,問新達蘇:“人死的多不多?”
新達蘇給出肯定答復,人死的老海了,就是還沒有攻破大營。
“大人,我愿為前鋒,踏平大營!”
求戰心切的楊遇春再次舉起手中的鐵棍,前邊都打瘋了,大人總沒的談了吧。
然而大人卻吩咐新達蘇:“你去找總督大人,讓他暫時休兵,就說我要進大營同阿桂談一談。”
“還有什么好談的!”
祖應元真急眼了,上前壓低聲音對鬼子六道:“滿蒙八旗自相殘殺,這可是千載難逢的良機,你談個屁啊,殺啊,殺他娘的血流成河,滿旗子死的越多越好...”
“是啊,六子,小祖這次沒說錯,你不能再談了。”
政治嗅覺向來遲鈍的常秉忠這回都站在了祖應元那邊,這一仗打完,少說得死好幾千八旗兵,上哪找這么好的機會。
“你們不懂政治,”
賈六搖搖頭,看向槍炮聲隆隆的大坪方向,輕嘆一聲:“我的雙手沾不得滿蒙八旗將士的鮮血,明白,明白不明白?”
揮手讓新達蘇速去通傳,然后讓楊遇春同瑪德里他們帶人陪自己去大營,其余人在此留守待命,未得命令不許加入攻擊行動。
“鬼子六究竟什么意思!”
祖應元急得一跺腳,由不得祖大壽的龜孫子不來氣,因為不是鬼子六不斷扇動蠱惑他們干掉滿蒙八旗,他們怎么會一步步向深淵走去?
明明可以趁機一次解決一大批滿蒙八旗,怎么他鬼子六就把自己說的話當屁了呢!
政治?
政治是什么東西,能讓皇上把愛給我們?
王福寬慰祖應元別急著冒火,分析道:“大人的意思是說,他想做一個好人。”
祖應元眼一瞪:“什么意思?”
王福摸了摸沒有胡子的下巴:“就是阿桂覺得好,富勒渾也覺得好,所有八旗將士都覺得好,皇上更覺著好的好人。”
“好人能當朱元章?”
祖應元要被王福的分析弄哭了,他們可是在干殺頭的買賣,扯什么好人啊。
王福想了想,點頭道:“也不是不可以。”
楊植看著少爺遠去的背影,冒出一句:“我覺著吧,少爺其實是想讓八旗的寡婦都愛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