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未來八旗偉大改革家離去的背影,賈六不禁英雄惜英雄,忍不住唏噓一聲:“我一直以為世間只有我這么一個一心一意為大清,為八旗著想的憂國之士,沒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個地地道道的宗室子弟也能有如此長遠眼光,看來,還是不能小看老滿啊。”
對于勇于直面問題,并在萬人質疑、譏諷、冷嘲目光中主動出來指出問題,并提出問題解決方案,甚至為之犧牲付出的人,賈六向來是不吝贊美之詞的。
絕不以滿漢身份不同而區別對待。
這就是他與老四鬼子不同之處。
乾隆要是收到安達爾善的上書,不把他家全家砍光都不算完。
擱賈六這邊,不僅自掏腰包給人家一個帽子王封號,還要將人家打造為八旗改革家,力挺其為老富接班人。
這氣度,這胸懷,駕崩后怎么也要擺它個百八十桌流水席才行。
事實上,大清現在搞改革,是有成熟土壤環境的。
內憂外患。
歷來改革動因,不外乎這兩個因素。
而且,自大狂老四鬼子丟掉了朝廷控制權,老富目前雖聲望暴漲,但還做不到只手遮天,在此情形下,弄個帽子王出來扛起改革大旗,應該夠老富喝一壺的。
什么都干不成,只要能把老富牽制住,別一天到晚盯著京外看,也是極大的收獲了。
有二十多年官僚經驗的丁副主任對此有不同看法,認為要是支持安達爾善對八旗進行改革,萬一真把八旗這顆腫瘤去除了,似乎對共進會及大人的偉大事業不利啊。
不是八旗越爛,越符合大人的利益么。
“看問題不要這么片面,要從深層次看,好比你想要知道娘們好不好,是不是得扒開她衣服看?隔層衣服你能看出個屁來!是深還是淺,你也得量了才知道啊。”
賈六拍了拍丁副主任的肩膀,給其講了哲學道理。
“偉大的哲學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告訴我們,想要更快速瓦解我們的敵人,必須讓敵人堅固的堡壘從內部先行坍塌,那么如何才能讓敵人內部先坍塌呢,最好的辦法就是改革...
必須用我們的一切資源將安達爾善打造為大清第一改革家,要知道一個宗室帽子王主導的內部改革,比起我這個額駙外人推動更有說服力。”
賈六現在只有一個遺憾,那就是不得不忍痛將改革家的名頭轉讓給安達爾善。
盡管聽不懂,但丁副主任還是下意識的哈依一聲。
賈六滿意點頭,不管安達爾善是否能推動八旗的改革,結果都是注定的。
不改革,八旗注定死路一條。
改革,也是死路一條,并且會更快。
“那大人準備為他爭取?”
丁副主任的意思是既然決定支持安達爾善選帽子王,那要為其爭一個什么封號呢。
賈六想了想:“和碩誠親王。”
大清有過誠親王,乃是康熙爺三子祉,不過后來叫雍正給廢了。
難得安達爾善如此誠意要推動族人改革,實現大清的再次騰飛,賈六便打算為其爭取和碩誠親王的榮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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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者,天之道也。
歇了片刻,問下一個是誰。
丁副主任說是永恒,就是肅親王豪格后人,顯親王府旁宗。
“帶他來吧。”
賈六正襟端坐。
永恒很快被帶了過來,且是帶足了票子,共120萬兩。
其中現銀只有65萬兩,余下55萬兩是各式地契和各式房產證(契約文照),都是豪格后人為永恒集資的。
這么看來,顯親王這一系子孫還蠻團結。
不過生意也是劃算的,這要是能恢復顯親王傳承,那原先屬于顯親王一系的旗田、自有田、產業肯定要發還不少,哪怕發還一半也值好幾百萬兩了。
所以與其說是集資競選,不如說是一次回報率極高的投資。
“肅親王豪格乃太宗長子,其他各宗都能斷,獨肅親王這一脈不能斷...你回去聽信吧,明天禮部和宗人府會通知你開會的,到時不要遲到。”
賈六讓丁慶將銀票和房產證、土地證什么的全打包送賬房,讓永恒回去準備參選的事。
根據軍機處和禮部最新擬定的票選辦法,先由具有提名權的王公大臣將推薦人選報禮部,再在宗人府進行第一輪票選。
也就是從所有侯選人中選出25人,之后再在乾清宮舉行議政王公大臣會議,于會中票選最終帽子王人選,然后報皇帝批準頒旨天下,相關單位著手授爵、復爵,及王府所在地、錢糧俸祿、袍服、護衛等待遇問題。
初選時間是后天。
提名截至時間是明天。
也就是在明天中午之前,京里有提名權的王公大臣必須將所提名人選報送禮部,如果不報或遲報,一律視為棄權。
禮部和宗人府核實侯選人身份后,挨家通知,發放相關憑證,后天上午到宗人府參加初選。
流程很簡單,不復雜。
永恒交了這么多錢,原以為額駙能同自己多講幾句,沒想到竟是就這么讓他回去聽信,心里肯定有點忐忑。
萬一姓賈的收錢不辦事怎么辦?
“怎么,信不過我?”
看出永恒顧慮后的賈六有點不高興,“你要信不過我,東西拿回去,你找別人看看這點錢夠不夠。”
這話一說,永恒哪好意思磨蹭,趕緊賠笑告辭。
這就是賣方市場的重要性了。
再者,這也是他們顯親王一系最后的機會,把握不住他們這一支可就要淪為普通宗室了。
因此,咬碎銀牙也得認到底。
再下一個客戶是壽齡,就是想和弟弟競爭祖上多鐸豫親王爵位的那位。
同樣也是籌集了一大筆資金,連同房產土地雜七雜八加起來也有100萬兩。
比永恒少了些,可以理解。
畢竟恢復國初三王封爵一事半年前就吹風了,這次國議大會也是板上釘釘的復三王爵位,而顯親王府是因為參加謀逆被奪爵,相對國初三王復爵有些困難,多出一些銀子也是應該的。
同樣的流程,也是同樣的交待,壽齡跟永恒一樣帶著不太踏實的心告辭。
賈六算了下,九成給自己孝敬了六萬兩,安達爾善孝敬了六十萬兩,永恒一百二十萬兩,壽齡這邊也有一百萬兩,加起來快三百萬兩了。
雖然不及預期,但絕對是筆巨額資金了。
高興讓丁慶把下一個客戶帶過來,結果丁慶說沒了。
“沒,沒了?怎么會沒了呢?這么好的機會,那幫宗室怎么就不曉得把握呢!”
賈六大為失望,原以為門房的客戶會排成長隊來交銀子,沒想到這就沒了。
丁慶趕緊提醒大人,說您只能提名五個,縱是客戶排到崇文門,這生意也沒法跟人家做啊。
“也是,”
賈六無奈接受現實,但還有一個提名沒找到買主讓他心里空落落的,就跟誰從他兜里搶了銀子似的。
丁慶見狀猶豫了下,還是說道:“大人,現在您已提名九成為英親王,安達爾善為誠親王,永恒為顯親王,壽齡為豫親王,可是軍機處那邊好像只給了五位帽子王名額,這要是選不上的話...”
后面話就不好直說了。
“對啊,我倒忘了這一茬,”
賈六聽后也是怔住,旋即無所謂道:“選不上就選不上吧,我又不是皇上,說誰能當親王誰就能當的。”
聽了大人這話,丁慶一腦門問號:那你收人家這么多錢干什么?
“你這個樣子看我干什么?”
賈六也是一臉詫異,“從頭到尾,我也沒說一定能選上啊,我只是告訴他們想選上得要這么多錢,然后我拿他們的錢替他們辦這事,是不是?...選上了當然更好,選不上我也沒辦法,總不能我來封他們當帽子王吧。”
丁副主任原地發懵,半響滴咕一句:“大人,您這樣做不太講政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