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城門,乾隆欽定為甲等漢奸、被圣祖康熙爺高度評價為“難得能臣”、有屠城小能手之稱、被自家重孫子親切稱呼為“老東西”的賈公漢復已經被吊了五天。
可能是身體靈氣枯竭的原因,漢復老祖不知疼痛,但精神和心理上卻承受著外人難以想象的痛楚。
由于人鬼殊途沒有信號,所以,漢復老祖只能通過搖晃吊繩不斷隨風起舞來表達內心的超級不滿。
但是老祖不知道的是,他的政治地位在他被掛到城門樓子那刻起,已經得到了質的飛躍。
一鳴驚人的那種。
因為,他現在享受的是明太祖朱元章的待遇。
這一切都要歸功于他那孝出天際的好重孫。
讀過書的都曉得富中堂是在學前明建文年間大忠臣鐵鉉故計。
當年燕王朱棣率大軍攻打濟南,時任山東三政的鐵鉉將太祖畫像請出懸掛城頭,又親書大批太祖神主靈牌分置垛口,結果燕軍不敢開炮,濟南遂得以保全。
現在也是。
當城外的討逆軍發現皇帝陛下的老太爺叫偽軍吊在城門樓上后,立時偃旗息鼓,別說開炮了,就是朝城門方向尿一泡都不敢。
討逆軍總司令惟一更是連夜在營中設了香桉,對著城門樓上的老太爺干嚎了一晚上。
痛徹心,歇斯底里,肝膽俱裂那種。
中途暈過去三次,要不是百年老參湯一碗一碗吊著,怕是比太上皇更早一步成為維新流血第一人。
禽獸不如!
這是上萬討逆軍將士對使出毒計的富賊一致評價,官兵人等皆恨不得將這老賊擒于馬下分他的尸,食他的肉。
無奈,老賊龜縮于堅城之內,致使官兵們的滿腔義憤無處發泄。
和平,再一次降臨在京師上空。
時已深夜,外城廣寧門一帶的某間小院中,前乾隆朝兵部侍郎、現維新朝排名第四的總理副大臣紀昀正在宴請兩位重要客人胡吃海喝。
真是胡吃海喝,三個人的宴席竟然用了半條豬、二十只雞、三十只鴨、兩條羊腿...
連上酒水香煙,就這一頓不會低于33兩,趕得上漢軍八旗一年的工資了。
可紀昀卻是一點不心疼,反正回頭能報銷,花的不是自家銀子,在那左手豬腿右手羊腿的胡吃海塞。
天知道這高度近視眼的老色批怎么吃得下的。
兩位客人真的很重要,一個是袁中堂,一個是梁中堂。
對于老紀這種吃肉法,二位中堂大人也沒有感到驚訝,因為他們知道紀昀這人無肉不歡。
過去乾隆每個月都會把祭祀用的肉分給臣下,這些肉就是用白水煮的豬肘子,沒什么味道。
可紀昀不管什么肉也不管有沒有味道,只要是肉就喜歡吃,所以大臣們出了皇宮后就會把肉都送給紀昀。
吃得半飽后,紀昀繼續就剛才話題發表高論:“...相持之間,鉉又募壯士,出奇兵,騷擾襲擊燕兵,大破燕軍。燕王憤甚,計無所出,無奈解圍,從此南伐不敢再取道濟南...現在富賊拾人牙慧,把賈漢復綁城上使城外我大兵不敢開炮,確是個狠人,不過這樣一來豈不是說我維新皇上才是天命之人?”
“對,對,對,老賊一說這事時我們就有感覺了。”
袁、梁二位中堂連忙點頭附和,并更加堅定鬼子六才是大清真正的未來。
紀昀滿意至極,輕笑一聲:“二位能這么想,那咱們之間不僅有共同話題,還有了共同進步的基礎,二位只要真心實意,紀某別的不敢保證,京師光復之后二位皆為有功之人,朝堂之上也必有二位一席之地。”
“還請曉嵐兄在皇上那邊替我二人多多美言!”
袁、梁二位大人也是帶著誠意來的。
未想紀昀話鋒一轉道:“美言是應該的,不過二位不地道啊,收了紀某的銀子卻不辦事,回頭叫紀某怎么跟皇上交待?”
這話讓袁中堂、梁中堂都是色苦。
“曉嵐兄有所不知,此事我二人已經盡力,本也將成,哪想叫乾隆給壞了。”
袁中堂一臉無奈,梁中堂也是一臉遺憾。
紀昀哼了一聲:“乾隆他想干什么?殺子之仇他不報了?”
梁國治嘴那么一瓢:“誰知道呢,曉嵐兄你不知道,最近乾隆老實的不得了,哪像個當皇上的,看他那樣,嘿,沒外人在的話,我估摸都得叫富賊一聲好哥哥。”
袁守侗也有此感,并認為經此打擊,乾隆是徹底告別自行車了,這輩子就這么著了。
“不成,這件事關系極大,不瞞二位,要是辦不成的話莫說二位了,就是我怕也討不了好啊。”
老紀這話是真心話。
他不是沒想過攜款潛逃,可天大地大能逃到哪里去,更何況他還有妻兒老小。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啊。
誰叫他攤上這么一個死命要弄死老爹的玩意皇上呢。
這事鬧的,說出去都沒人信!
袁、梁二位中堂知趣的不去問維新大帝為何非要弄死自個的老爹,還有他那沒滿一歲的兄弟,以及后媽。
因為二人很清楚這里面的水太深,他們把握不住。
江湖上的事少打聽好。
免得惹來殺身之禍。
老紀這邊一口干了碗中酒,說實在不成就二位中堂來辦這事,甭管是抹脖子還是喂毒藥,綁上梁推下河,只要能把事辦成就行。
“現在京里都是富賊和色賊說了算,暢春園的守衛也是他們的人,我二人空擔了個軍機大臣名頭...”
袁、梁二位中堂一口否定老紀讓他們干的提議。
笑話,這事可以推動,但絕不能自個上。
鬼知道鬼子六那小子回頭孝心上頭,會不會弄死他們替老爹報仇。
“這件事必須要做,且一定要在京師光復以前辦成,你二位想想辦法,否則叫紀某如何為二位向皇上美言呢...”
老紀也不想成為太上皇駕崩的直接兇手,所以只能給袁、梁二人壓力,正說著呢,遠處傳來轟的一聲巨響險些沒把他嗆著。
繼而炮聲隆隆跟打雷似的。
細一聽,絕對是阜城門方向傳來的。
這是真不要老太爺了?!
密謀三人組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繼續吃肉喝酒。
反正打不進來,轟的又不是他們老太爺,關他們吊事。
事情又有了新的變化。
賈六已經秘密抵達京師直轄縣大興龐各莊。
剛下專列就接到急電,說是老太爺漢復老祖的遺骸在炮擊中不幸被炸得粉碎。
然后,京師的敵頑分子把太祖皇帝奴爾哈赤的畫像給掛在了城門樓上。
顯然,斗爭升級了。
你鬼子六不是自詡大清正宗么,那么,你那個老太爺你不在乎,那太祖皇帝你總要在乎了吧。
你要是連太祖皇帝都敢轟,你就沒有資格代表愛新覺羅!
“老富搞什么東西,跟個小孩子似的,莫名其妙,他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怎么還這么幼稚呢?發報給惟一,讓他接著轟,別說太祖皇帝了,就是把我爹吊在城上照轟不誤!”
嗅了嗅空氣中傳來的牛馬駱駝糞便味,賈六不由感到無比舒心,眺望北方深情對左右道:“朕終于又聞到家鄉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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