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二年冬,我大清兵入關圍明京,可綱與大壽從崇煥入衛,數有功。崇煥下獄,乃隨大壽東潰,復與歸朝...四年,明筑城大凌河,命可綱偕大壽護版筑。八月甫竣工,我大清以十萬眾來攻,可綱等堅守不下。
...久之,失盡糧絕,人皆相食。大壽及諸將皆欲降,獨可綱不從,令二人掖出城外殺之,可綱顏色不變,亦不發一言,含笑而死。”
錦州,奉國寺,維新六皇帝與群臣正在寺中為前明太保、左都督何可綱奉香火。
非官方性質。
純賈六私人安排。
作為國史老教授并負責《四庫全書》編篡工作的老紀,當然充任何可綱生平事跡的解說員了。
“臣以為可綱臨死不發一言只大笑,可能是知大壽降我大清乃詐,故不惜以身死,一全己忠義之名二全大壽取信于我大清。”
由于六皇帝最新指示對待歷史人物要分階段看,對第二軍提督祖應元的老老太爺祖大壽更要客觀評價,因此老紀找到何可綱臨死不怒反笑這個很好的切入點來證明大壽當年降清為假,由此便可以提煉大壽身上的閃光點,進而大作文章。
不知內情的奎尼出于堅持歷史的本來面目,糾正老紀道:“大壽并非詐降,實為真降。其與太宗皇帝陰約以錦州為應,遂帶二十六人入錦州,然城中軍民不肯降,大壽無奈方才復歸明。故其殺何可綱為真,并非可綱甘愿犧牲以全大壽。”
言下之意當年要是錦州軍民肯跟祖大壽走,那祖大壽無疑就是幫助大清奪取錦州的功臣,而不是什么詐降我大清,伺機歸明。
“老奎,皇上說了,歷史問題宜粗不宜細。”
老紀眉頭微皺,輕咳一聲,拿眼嫖了嫖六皇帝,又朝老奎擠了擠眼。
“宜粗不宜細?”
奎尼心中一個激靈,迅速會意,趕緊又道:“當然,這只是臣的私人看法,究竟是否合乎史實,還待有關部門考證,臣一家之意不作數的。”
卻不見皇帝陛下有反應。
再抬頭細看,皇帝陛下雙手負在背后,正凝神遠眺東方。
頭頂三尺處,大熊寶殿四字烔烔有神。
高空三萬英尺處,東升朝陽一掃天地陰霾,溫暖陽光沐浴人世間。
“你們聽到了嗎?”
賈六呢喃,“朕聽到了,你們聽到了嗎?”
“聽到什么?”
老紀和奎尼雙雙發愣,他們什么也沒聽到,不禁驚詫難道陛下又犯神經病了?
“朕聽到了,聽到了,是風在吼,是馬在叫,是大凌河在咆孝!”
隨著遞進不斷調高一個音調的激昂聲,賈六身形勐的一震,一股青氣立時沖天而起,向著那遠處的大凌河如利箭般飛射而去。
“清晨晴朗,略感涼爽,令人快活;河面上,田野上,飄浮著朦朧的薄霧……不一會兒,明媚的陽光驅散晨霧,照耀遠近鄉野,大地多么讓人陶醉!”
新一鎮隨軍記者魯達看著遠處沖殺的身影,聽著耳畔震天的炮聲,拿起筆繼續在本子上寫道:“炮火槍彈像打不倒滿蒙賊軍似的,他們死而復生,頑強戰斗,甚至沖到我方大炮前三十來米。”
“....號角和戰鼓聲中,我英勇的維新官兵用利炮快槍徹底壓倒了賊軍的箭、矛、遲鈍的刀和少得可憐的炮,盡管賊軍不斷呼喊前進,勇勐和反復的沖殺,在我軍紅色大陣前,必將遭到慘敗。”
寫完這些后,魯達突似心有所感,疑惑看向三萬英尺的高空,癡癡許久后,在紙上寫下一句話——“風在吼,馬在叫,大凌河在咆孝。”
維新軍隊的戰法同前明軍隊并沒有兩樣,同樣是前層踞地,中層微俯,后層屹立,前層先行開槍,中層繼之,后層又繼之。
然而百年前英勇的滿蒙八旗兵渾不將明軍這種戰法放在眼中,因為這種打法好像一日游般一沖就潰,然而現在,他們卻發現這種戰法簡直是要了他們的命。
馬隊的沖殺在維新軍陣前幾乎發揮不了任何作用,密集的炮聲、銃聲打得滿蒙騎兵人仰馬翻,戰馬一旦受傷必然驚潰,亂的卻不是敵人,而是滿蒙聯軍自己。
戰到此刻,興京副都統安達爾善已經沒有了再打下去的勇氣,科爾沁部的卓里克圖親王恭格拉布坦卻還在妄圖一搏。
次子丹增旺布的陣亡讓這位蒙古老親王悲憤莫名,喪子之痛讓他毅然策馬奔到石橋上,從輔國公塔布手中接過代表他親王的杏黃大旗,不畏維新軍的炮火奮力揮舞。
維新軍的炮彈不住落在石橋周圍,或濺起幾人高的水柱,或砸出一個個凹坑,或將那橋上的石柱砸得粉碎四散。
護衛親王殿下的蒙古兵們不時被炮子擊中倒下,但倒下去的人立刻由新的士兵替補。
只因他們的親王殿下仍在馬上一手舞旗,一手執劍。
當石橋上已經橫尸遍地,恭格拉布坦依然屹立在那里,始終獨自一人,任憑炮子在他四周隆隆轟鳴,他也巋然不動。
那股勇氣,令拿著千里鏡始終觀察石橋的新一鎮參謀官長蔣標無限欽佩。
欽佩之余卻是心生活捉這位揮旗勇士的心思。
下午,戰斗進行到白熱化。
滿蒙聯軍同維新軍的第一鎮進行了最后的殊死搏殺。
見滿蒙騎兵損失慘重,新一鎮統制安木開始指揮反擊。
接到反擊命令的步兵各部立時爆發極大的戰意,哪怕受了輕傷的也嚷著要隨部隊發起突擊。
官兵士氣高昂不是因為他們的武器完全壓制了關外賊兵,而是因為維新六皇帝給了他們高額工資。
戰場繳獲除武器裝備外,余金銀細軟也皆由官兵分配。
是謂,滿餉不可敵!
損失慘重的滿蒙騎兵某部在新一鎮強大火力的突擊下,竟然沒有后退,直到堅持了一個小時,方以全體戰死宣告他們的失敗。
整個戰場態勢已完全顛倒,攻擊一方的滿蒙聯軍受到了被包圍的維新軍全方位的反沖鋒,不管是滿洲兵還是蒙古兵,都處于最后崩潰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