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砍白菜，都是貓著腰，左手把一棵白菜撥倒，右手拿刀朝著白菜根一砍，然后繼續往前走，緊接著去砍下一棵。
可周淑娟呢，她雖然也是農村出去的，但從小學習好，爹媽就供她上學了。等長大以后，她連上學帶工作的，也沒正經干過什么農活。
今天要幫王美蘭砍白菜，純粹是感覺這挺好玩兒的，跟著湊個熱鬧。
可她學著王美蘭、金小梅那樣，只砍了兩行就覺得腰疼，于是便蹲著砍。
只見周淑娟砍倒一棵白菜以后，也不起身，就像鴨子一樣，蹲著往前挪腿挪兩步，再去砍下一棵。
可能是她動作的怪異，引來了小綿羊的攻擊。
得虧這是只小母羊，得虧母綿羊不長犄角，要不然周順娟非得遭點罪不可。
但就這，也撞得周淑娟兩條腿朝前，后腦勺向下，摔了個四仰八叉。
“哎呀！”周淑娟驚叫一聲，萬分恐慌。
神州唯一的一塊黑土地，就在趙軍家這里，他們這里的土質松軟，周淑娟摔這一下，倒沒受任何傷害。
可冷不丁來這么一下，誰能不害怕啊？周淑娟慌亂中，才驚叫一聲。
“呵呵呵……”看到這一幕，倒霉孩子李如海忍不住呵呵直笑。
正要上前去扶周淑娟的趙軍聽到聲音，連忙轉身，見是李如海發笑，忙兩步來在他面前，抬手照著李如海腦門上拍了一下。
“哎呀！”李如海吃痛，但見趙軍沖他擺手，這他才反應過來，忙與趙軍一同上前，一左一右將周淑娟扶了起來。
“去！”眼看小母羊還在躍躍欲試，趙軍忙將它轟到一旁，然后使繩子把三只羊一一拴上。
那邊的王美蘭、金小梅見周淑娟遇襲，雙雙丟下菜刀、白菜，向這邊趕來。
這時，只剩李如海扶著周淑娟，他小聲地關切詢問著周淑娟的情況，什么周姨你腿疼不疼啊？你胳膊疼不疼啊？摔著腦袋沒有啊？
如此的關心問候，讓周淑娟大為感動，心想李如海這孩子真是不錯。
“妹子，沒事兒吧？”王美蘭來在周淑娟近前，很是關心地問道。
“沒事兒，大娘。”還沒等周淑娟回話呢，李如海先說道：“周姨沒摔咋的。”
李如海正說著，他見金小梅也到了，便松開周淑娟左邊胳膊，對金小梅說：“媽，你給我周姨打掃、打掃褲子，我這不方便。”
李如海此言一出，金小梅、周淑娟、王美蘭全都驚訝地看著李如海。
確實，李如海雖然還未成年，可也是個十四歲的小伙子，往女人腿上、屁股上拍，確實不好。
但能像李如海這樣，想的這么周到，就不容易了。
“啊！”金小梅忙上前，幫著周淑娟拍落褲子上的土。
這時，看到周淑娟沒事，王美蘭快步向趙軍所在沖去，一邊沖，一邊指著那羊，喝問道：“那羊怎么回事？咋給你周姨頂了呢？”
問羊怎么回事？問趙軍能問出個所以然么？
趙軍知道，老娘這是做樣子給周淑娟出氣呢，便道：“誰知道了？這敗家玩意！”
“沒事兒，沒事兒。”周淑娟聞聲，忙回身喊王美蘭說：“嫂子，我沒咋地。”
“啊，那妹子你快歇會兒吧。”王美蘭借坡下驢說：“這沒多少活了，我跟你金姐，我倆一會兒就干完了。”
“對呀，周姨。”李如海也勸周淑娟說：“我給你拿個墩，你坐一會兒。”
說完，李如海跑到一邊，搬了個樹墩過來。
這是一截椴木的樹墩，三十多公分的直徑，三十多公分高度，一般人家弄著這個一轱轆椴木，肯定是要破開做菜板的。
可趙軍家能缺這個么？這樹墩子，就扔在后院，留著王美蘭干零活的時候坐著。
“謝謝如海了。”見李如海如此懂事，周淑娟澹忘了他昨天亂用成語的錯誤，又對金小梅夸道：“金姐，你家如海真懂事兒。”
“嗯吶。”金小梅面上無悲無喜，只道：“他懂的可多了。”
“嗯？”周淑娟咋感覺聽這話不對勁，但聽李如海喊她：“周姨，來，坐歇會兒啊。”
“哎！來啦。”被羊頂了一下，周淑娟也沒了體驗農活的心思，來在李如海搬來的椴樹木墩前坐下，坐著一邊看王美蘭、金小梅砍白菜，一邊跟李如海嘮嗑。
“如海呀。”周淑娟問道：“你在幾年級了？學習咋樣啊？”
“上初中了。”李如海自信地道：“學習……把把考第一。”
這時，趙軍正準備去前院幫著趙有財他們搬板子，恰巧從二人面前經過，聽李如海這話了，他腳步下意識地一頓。
“這么厲害啊！”周淑娟搖頭贊嘆道：“懂事的孩子，學習就是好啊。我家那大丫頭，想讓她給我考個前十都費勁。”
趙軍忍不住瞄了周淑娟一眼，心想：你家丫頭那前十，好歹是正數。你要真攤上李如海這樣的第一，你不得上吊啊？
但趙軍也不是多嘴的人，只到前院去幫忙干活了。這時，周淑娟對李如海說：“如海啊，你學習這么好，你可不能驕傲，可得繼續努力呀。以后考個大學，找個好工作。”
“工作我有！”提起這個，李如海似乎想起了什么，小臉上滿是向往地望著遠處大山，喃喃道：“我就等著上班了？”
“啊？”周淑娟聞言一愣，隨即問道：“你爸給你安排的么？”
聽說李大勇是調度組組長，想來給他兒子安排一個工作不成問題。但在周淑娟看來，李如海學習這么好，要是進場當工人就白瞎這塊材料了。
李如海搖頭，說道：“不是，是我自己爭取來的。”
這話把周淑娟聽得有點懵，多大的孩子啊，能自己爭取工作？但看李如海神情，絕對不是作假！
周淑娟還想再問，卻聽李如海喊王美蘭道：“大娘啊，咱中午吃啥呀？”
李如海這話，要是問金小梅，金小梅就得讓他上一邊玩兒去。
可他問的是王美蘭，王美蘭就直起腰，看著李如海笑道：“孩子，你想吃啥呀？”
李如海眨著他那黑亮黑亮的眼睛，道：“大娘，不說上車餃子下車面么？一會兒我周姨就要走了，要不咱們包餃子唄。”
然后，不等王美蘭、金小梅、周淑娟開口，李如海就已經把餃子餡安排好了，只聽他道：“你看你砍完那白菜，還砍下來不少新鮮葉子呢，也不能都喂羊啊。先剁巴點兒，等我哥拉回來豬肉，再剁點豬肉餡，包個豬肉白菜餡的餃子，多好呀？”
“行！”人家孩子都把話說到這程度了，王美蘭還能說什么？只能贊同道：“就聽你的！”
“王姐，那我幫你吧。”這時，周淑娟從樹墩上站起身來，同時夸贊李如海道：“這孩子，真懂事！”
周淑娟如此夸贊李如海，倒不是李如海給她安排了一頓餃子，而是感覺李如海小小年紀，又懂禮數，又會過日子。
且不說那句上車餃子下車面，就說這時候的大白菜，大的都有七、八斤重，內里的菜葉抱心，外面的幾層葉子散著。
砍白菜的時候，外面的老綠葉就不要了，拿來喂雞、喂羊、喂狍子。
而里面難免還有些新鮮的嫩葉掉落，雖然王美蘭家富裕，但也不會隨意把這菜葉丟掉。
這是很正常的事，但在周淑娟看來，趙、李兩家都這么有錢了，李如海這孩子還能懂得勤儉，這才是最難得的。
而且人家使這些掉落的菜葉，聯系一會兒要拉回來的野豬，能想到豬肉白菜餡餃子，得說這孩子確實聰明。
聽周淑娟夸贊李如海，王美蘭只是呵呵一笑，然后使背筐撿了一大筐新鮮的白菜葉，然后帶著周淑娟往前院走去，她倆要去洗菜葉、剁白菜、和面。
她們剛走，李如海就湊到留下砍白菜的金小梅近前，笑道：“媽，我幫你砍啊？”
“去，去，去！”金小梅沒好氣地說：“一天就知道找事兒。”
“嘿嘿。”李如海嘿嘿一笑，道：“那我上前頭幫忙去了。”
說完，李如海也不等金小梅答復，便往前院跑去。
李如海到前院的時候，看到趙軍他們已經在裁木板、裁木方了。
再往旁邊一看，王美蘭、周淑娟不見了蹤影，可那裝白菜葉的背筐卻放在壓水井前。
“爸！大爺！”李如海兩步蹦跶到李大勇、趙有財面前，道：“中午咱吃野豬肉白菜餡餃子。”
“吃餃子？”趙有財一怔，道：“吃就吃唄，咋的了？”
李大勇指著李如海，對趙有財說：“他最樂意吃這餡的餃子。”
“啊！”趙有財恍然大悟，然后對李如海說：“那等包好了，你多吃點。”
李如海這邊剛答應一聲，門口就傳來了汽車的聲音，李寶玉、張援民拉著野豬回來了。
趙軍等人連忙出到院外，把野豬從車上拽了下來，七手八腳地將其抬進趙家院里。
這時，王美蘭拿著刀盆出來，喊道：“先給我割塊前槽肉，我這著急剁餡子呢。”
李寶玉聞言，下意識地問道：“要吃餃子啊？”
“嗯吶。”李如海笑道：“豬肉白菜餡的。”
趙軍沒搭這哥倆的話，只對張援民說：“大哥，你回去讓我嫂子和鈴鐺過來，讓我嫂子幫我媽忙活、忙活，完了你們中午都在這兒吃。”
趙軍不知道老娘咋又尋思包餃子了，這家里忙成這樣，還是讓楊玉鳳過來幫幫忙吧，至于小鈴鐺，那孩子乖得很，可以幫著照顧三個小丫頭。
“哎，好，我馬上回去。”張援民答應了一聲，就往院外走。
趙軍和李寶玉忙從野豬前槽部位下刀，割下一大塊前槽肉給王美蘭扔進盆里。
然后，趙軍對李寶玉說：“寶玉，咱們現在給那仨小黃毛子，還有隔年沉都裝車，你拉著去永勝屯，給大姐夫送去。到那兒以后，你跟著大姐夫走，他讓你干啥，你就干啥。”
“行！”李寶玉起身，就要去倉房南邊的墻角拽小黃毛子。
可這時，聽到聲音的趙有財急忙過來，問道：“家里忙這樣，你要讓寶玉干啥去？”
不怪趙有財問，今天家里確實挺忙的，房前屋后不少活呢。
“那野豬，不得給我姐夫送去么？”趙軍答道：“那都擱那兒放一宿，再放不得壞么？”
趙軍說完，就帶著解臣去幫李寶玉抬小黃毛子。這開完膛的小黃毛子，一只不過七、八十斤，倒也不沉。三人扯著一只，很輕松地就將其扔上了車箱。
等他們回到院里，再去抬那頭隔年沉的時候，趙有財攔住李寶玉，道：“寶玉呀，等到永勝屯把事兒都辦完了，把你姐夫給我的東西，你給我捎回來。”
此時的趙有財，還不知道自己兒子、女婿已經通完了電話，他還藏了個心眼，沒明著告訴李寶玉，讓他把狗給自己帶回來。
“好嘞，大爺。”李寶玉也不知道什么東西，但他做晚輩的，長輩怎么吩咐就怎么是。
聽李寶玉答應，趙有財面無表情，卻心中暗笑。他想等狗回來，自己搶先一步把狗牽到后院，反正現在后院有地方了。
等到時候，再給狗把名字起了，這狗就是自己的。
可趙有財哪知道，趙軍什么都知道了。等三人再將那隔年沉弄到車箱上后，解臣向院里走去，趙軍卻拉住李寶玉，道：“寶玉呀。”
“嗯？”李寶玉道：“哥哥，你說。”
趙軍往院門內瞟了一眼，然后道：“我爸讓你給他捎的，是一條狗。”
“狗？”李寶玉一聽這個字，頓時來了興致，同時他也察覺到了什么，便對趙軍說：“哥哥，你想讓我怎么做？”
趙軍抬手，手心朝著自己，手背朝著李寶玉，除拇指外的四只手指向內快速地連收兩下，示意李寶玉附耳過來。
等趙軍在李寶玉耳邊說完一番話，李寶玉直起身，先沒說話，只是呵呵笑了好幾聲，然后才道：“哥哥，還是你壞呀！”
“哈哈哈……”趙軍不以為恥，哈哈一笑，叮囑道：“切記不可走漏了風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