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趙家的生活水平越來越高,趙家的存款越來越多,趙軍、王美蘭和兩個小丫頭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燦爛了。
唯有趙有財,這一年來,他個人存款越來越少,打兒子的次數越來越少。
這些都讓趙有財很鬧心。
此時的他忍不住端起酒杯,一仰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然后趙有財把酒杯往桌上一撂,伸手去拿飯勺準備盛飯。
可就在他的手觸碰到飯勺的一瞬間,一旁的王美蘭叫他道:「有財呀。」
「嗯?」趙有財轉頭看向王美蘭,就見王美蘭把腿一盤,沖他一笑道:「我跟你商量個事兒唄。」
「我沒有錢了!那都給你了!」一句話脫口而出,趙有財松開了摸著飯勺的手。
這飯不吃,也不能再往出拿錢了。
「盛飯,吃飯吶!」王美蘭伸手拿過飯勺,另一只手又奪過趙有財手里的飯碗。
王美蘭把飯勺一翻,將米飯扣在碗里,然后使飯勺按了兩下,隨即又給趙有財盛了一勺。
「吃。」王美蘭將飯碗送到趙有財面前,笑道:「吃吧,多吃點兒菜。」
趙有財沒敢動筷,而是向王美蘭道:「你有啥事兒,你趕緊說。」
王美蘭剛要說話,兩個小丫頭從西屋過來了,趙娜懷里抱著小猞猁,站在炕下對王美蘭說:「媽,我困了。」
「老閨女。」趙有財看向趙娜,說:「爸就這口飯,兩口就扒拉完了,扒拉完就給你焐被。」
「別的。」王美蘭伸手攔了一下,對趙有財說:「你給桌搬那屋去,你慢慢吃,一會兒咱倆說點事兒。」
趙有財:「……」
十多分鐘后,趙軍家西屋炕上,趙有財抽著葉子煙,心里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這時,王美蘭從門口進來,快步走到炕沿邊坐下,笑著伸手一拍趙有財的膝蓋。
當趙有財向她看來時,王美蘭笑著說:「我跟你說個事兒。」
「你說。」趙有財把煙頭按滅,表情很是嚴肅,似有慷慨就義之色!
而在此時,王美蘭說道:「你明天到班上問問,看看誰家有豬羔子,咱買兩個唄。」
「啥?」還以為王美蘭又要訛自己錢的趙有財一愣,一臉難以置信地問道:「你要買啥?」
趙有財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算王美蘭說要買頭驢,趙有財都不會這樣。
但買豬就不對勁了,你們家一天天的,還往出賣野豬呢,現在你買豬算怎么回事兒啊?
「豬羔(go)子!」王美蘭以為趙有財沒聽清楚,當即又重復了一遍,并解釋說:「買倆就行,都是公的,或者都是母的。」
「你買那玩意干啥呀…………」趙有財話說到一半,忽然眼珠一轉,道:「咱花那錢呢?你要想養豬,我上山給你抓去唄。」
聽趙有財這番話,王美蘭微微一怔,隨即道:「你別說哈,這也行!」
一聽王美蘭松口,趙有財眼前一亮,挪著屁股湊到王美蘭身前,抬手對王美蘭說:「蘭吶,就咱家那幫狗,抓四百左右斤的炮卵子,那都手拿把掐的。你就說你想要多大的吧,到時候我領狗上山給你抓去。「
趙有財心里的小算盤打的乒乓直響,可讓他沒想到的是,王美蘭卻說:「不要那么大的,你要能抓,你給我抓倆花了棒子。」
「啥?」趙有財聞言,瞬間愣在當場。
王美蘭說的花了棒子,是野豬小時候身上皮毛呈淡棕色,又有黑色條紋的狀態。
這種小野豬長到三個多月以后,身上的條紋會變淡,毛色會漸漸均勻。所以王美蘭說的花了棒子,是不到
四個月的小野豬。
像這么大的野豬,跑山人經常能撿著。就今年開春,趙有財的好兄弟張利福還撿了兩只,但卻被他喂黃豆、灌涼水給漲死了。
和張利福開春撿小花了棒子一樣,這么大的小野豬,眼下沒有啊!野豬在二十四節氣之小雪前后打圈,然后母野豬懷胎四個月產仔。
所以,只有在每年開春的時候,才能見著小花了棒子。
而現在這時候,就算他趙有財領八百條狗,把那山都劃拉個遍兒,也找不出小花了棒子啊。
但王美蘭不著急,她說完就從炕上起來,道:「那就等開春的吧,到時候不管你是上山抓,還是怎么整,你給我弄回來倆就行。」
說完,王美蘭一擺手,道:「別擱這兒坐著了,這炕今天沒咋燒,要沒熱乎氣兒了,咱回屋睡覺吧。」
今天趙軍沒在家,西屋沒人住。王美蘭就在中午的時候,少整把柴火燒了一下這屋的炕,然后讓兩個
小丫頭擱這炕上玩了。
此時熱乎氣散的差不多,等炕再涼就該拔人了。
「蘭吶!」王美蘭不急,趙有財缺急。他見王美蘭要走,忙喊住王美蘭說:「你非要花了棒子干啥呀?黃毛子不行么?「
最近,趙有財擱單位接了兩筆訂單,元旦之前得給人家交貨。要是能借著這機會上山把訂單完成,那可是太好了。
可要是等到抓小花了棒子的時候才能上山,趙有財能等,劉漢山和洪云濤也不能干吶!
而且趙有財想盡快完成那兩筆訂單,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名聲打出去,然后再接訂單,盡快填補自
己小金庫的虧空。
「不行!」面對趙有財的疑問,王美蘭很干脆地答道:「就得小花了棒子,最好是沒斷奶的!你拿回來,給我從小養。」
王美蘭這話,聽得趙有財糊里巴涂的,他皺眉看向王美蘭,問道:「不是?你到底要干啥呀?」
不怪趙有財心里犯嘀咕,你王美蘭樂意殺豬,那抓小黃毛子或者隔年沉多好啊,非抓小花了棒子干啥呀?烤乳豬,也沒聽說過拿小野豬烤的。
被趙有財一問,王美蘭臉上露出笑容,然后說道:「兒子沒在家,我就跟你說了。」
趙有財:「…………」
趙有財聽著這話,咋感覺那么來氣呢!
王美蘭卻自顧說道:「今天我上江嬸家去了,我尋思看看過幾天買棉花前兒,給她也絮個棉褲。」
「這我不管。」趙有財伸手,在王美蘭面前虛拍兩下,道:「你挑有用的說。」
「哎!」王美蘭應了一聲,然后繼續說道:「那老太太一看我去了,遞給我張紙兒!」
「嗯?」趙有財瞬間一個激靈當初老太太給了趙軍一本小冊子,讓趙軍找到了老埯子,從中掙了一大筆錢,趙有財還跟著撈了一筆呢。
雖然那筆錢,趙有財也沒能留下,但等到來年,不是還能去老埯子里發財么?
此時聽王美蘭說,那老太太又給東西了,趙有財頓時來了興致!
王美蘭道:「我打開一鍬啊,那上面寫了個方兒。」
「方兒啊…………」趙有財聞言,心里頓時泄了口氣。
都說偏方治百病。
可這年頭,屯子里的偏方海了去了!
趙有財以為王美蘭是得著什么看病的方兒,而里面需要和小花了棒子有關的東西入藥。
但趙有財轉念一想,王美蘭說的是,抓回來小花了棒子,她還要養著。
這一時間,讓趙有財有些費解。心想難不成,這方兒需要野豬的排泄物?而選小花了棒子的原因,無非就是豬小了
好經管,大了不好伺候。
緊接著,趙有財想到了一件事。他記得聽老輩人說過,童子尿能辟邪,難道童子豬尿能入藥?
就在趙有財胡思亂想的時候,王美蘭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跟趙有財說:「我打開一看…………」
說到此處,王美蘭拉長了一下聲音,制造了一下懸念,然后才接著說道:「那上面寫的都是繁體字啊。」
趙有財嘴角一扯,沒好氣地說:「老輩人留下來的,那可不都是繁體字么?」
「你聽我說!」王美蘭對趙有財總打斷她說話有些不高興,把手一甩道:「我瞅也沒瞅明白,完了老太太給我倆講哈,這方兒是配完了給豬吃的。」
「給豬吃?」趙有財想不打岔都不忍住,直接懟道:「豬吃完了能說話?」
「吃完…………你上一邊子去!」王美蘭大怒,把手一甩、身子一擰就要往下炕,嘴里還說:「以后啥也不跟你說了!「
「哎!哎!」趙有財心道不好,連忙攔住王美蘭說:「蘭吶,別生氣哈,我不打攪亂了,你說,你說。」
「瞅你那樣兒!」王美蘭白了趙有財一眼,沒好氣地說:「跟誰學(xio)的呢?說話,嘴那么黑呢?」
王美蘭說完,就見趙有財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王美蘭咔吧兩下眼睛,伸手向趙有財一比劃,直接轉移了話題,道:「江嬸兒跟我說,按那方兒喂給豬吃,豬能長豬砂?「
「朱砂?」趙有財一怔,脫口問道:「老道用的?」
「什么老道?」王美蘭瞪著趙有財,說:「你個山炮,啥也不懂。豬砂,就長在那個豬肚(d)子里,紅呲拉鮮的,是藥材。「
王美蘭此言一出,趙有財眼睛瞬間就直了,他知道王美蘭說的是什么了!
王美蘭還不知道咋回事兒呢,她見趙有財愣神,只以為趙有財是不知道啥叫豬砂,而處在了茫然之中。
于是,王美蘭抬手在趙有財臉蛋上連拍兩下。
「啪!啪!」
兩聲脆響,趙有財一個激靈,只覺得臉上一麻。
他看了眼王美蘭可還沒等趙有財說話,就聽王美蘭說:「那玩意值老鼻子錢了!」
「啊!」趙有財似在思索什么事,不知不覺地眨了幾下眼睛,然后問王美蘭道:「咋的?你喂豬,你就能喂出來豬砂呀?「
「能啊!」王美蘭不假思索地道:「人家江嬸兒不給我方兒了么?」
說到此處時,王美蘭下巴往外一歪,斜眼給趙有財一個自信的眼神,才繼續道:「江嬸兒跟我說,她爹是倒插門,她姥娘家可有錢了。」
然后,王美蘭又補一句,道:「就跟我家那前兒似的!」
「啊…………」趙有財這回不打岔了,仔細地聽王美蘭說:「她姥娘家那個時候哇,就養倆大肥豬,都特么四五百斤吶!」
王美蘭不知不覺地爆了粗口,她說的姥娘家,就是姥姥家。那江劉氏都多大歲數了?她姥姥那時候,得是啥時候?
那個時候,人都吃不上溜兒,能給豬養到四五百斤,得是什么人家?
王美蘭繼續說著:「咱屯子人干活,不都干到天黑出月亮么?江嬸兒說,到下晚前兒,給豬吃晚上那頓,她爹喂豬么,江嬸兒就跟著她爹去,看她爹擱手就摩(挲(sa)那豬。」
說著,王美蘭不由自主地伸出手,順著趙有財肩膀頭往下摸。
當王美蘭摸到胳膊肘時,趙有財反應過來了,他把胳膊往起一抬,甩開了王美蘭的手。
而這時,王美蘭卻說:「那豬身上噼里啪啦的,直冒火星子啊!」
「嗯?」趙有財聽得感覺玄
乎,但突然想起一事,便道:「那不是起電了么?」
「你聽我說呀!」王美蘭抬手,輕輕打了趙有財一下,然后說道:「江嬸兒說,那豬那時候就不咋吃食
了,完事兒還啃瓦片子、碗碴子。后來一殺豬,豬肚(d)子里都是豬砂!」
「啊!」趙有財反應過來了,他瞪大眼睛問王美蘭說:「他們家喂豬,就是為了出豬砂唄?」
聽趙有財此問,王美蘭嘴角一撇,連點了兩下頭,才開口道:「要不說她家有錢呢?但我跟你說,他家整這個,可不如我家老爺子。那要我爸…………每年這工勁兒,馬都賣完了,該收糧了。」
「是,是。」提起自己老丈桿子,趙有財不敢造次,連連附和道:「你家老爺子多厲害呀?那是有名的王大巴掌!「
「我給你一巴掌!」王美蘭聞言,抬手就往趙有財身上打,趙有財忙伸手攔住,笑道:「蘭吶,我沒說啥,說咱爹好呢!」
王美蘭家老爺子是個善人,大家伙兒管他叫王大巴掌,是說這老爺子手松,也就是樂善好施,喜歡送人東西。
趙有財哄住王美蘭,緊接著就問:「蘭吶,那方兒呢?你給我看看。」
「給你看啥?」王美蘭笑若沖趙有財一揚下巴,道:「別的你都不用管,到時候你就抓豬去吧。咱家掙了錢,還能虧了你么?」
就在兩口子商量發財大計的時候,遠在嶺南橋頭村,黃貴家里。
這屋里還有一幫酒蒙子!
此時黃貴、姜偉豐、張援民、解臣,四個人還喝呢。早都吃完了的趙軍自己咬著山葡萄皮,在那嘎搭牙玩兒呢。
那四個人把車轱轆話嘮了一圈,最后又說到了今天上午那一仗上。
說起今天這一仗,黃貴就夸趙軍的狗,張援民跟著附和了一句又開始后悔說自己應該帶縛豬鉤去。
黃貴和姜偉豐沒抓過活野豬,對張援民說的話就沒什么感覺。此時黃貴看向趙軍,說道:「兄弟,我今天看著那大炮卵子的蹄痂子印兒了!」
「我也看見了!」趙軍應了一句,道:「我下山前兒,我找著它擱松樹根底下趴那窩兒了!」
雖然有狗幫、豬群趟雪,但趙軍、黃貴都是炮手級別的獵人,二人的打圍經驗更是豐富無比。
在沒看著獵狗下貨之前,他倆就知道前面是什么獵物,數量是多少、單個個體的體重也能估摸個大概。
「我感覺得有七百斤!」黃貴雙手往起一掐,比劃道:「蹄痂子得有這么大個兒。」
「大哥!」姜偉豐瞅了一下,便道:「你比劃這個,沒有七百斤吧?」
「雪喧呼啊。」黃貴看了姜偉豐一眼,簡單地回答了一句,然后又看向了趙軍。
雪喧軟,野獸在雪地上留下的蹄子印相對就小。
「嗯!」趙軍點了下頭,應和道:「得有七百斤,我看它趴那窩兒,肯定是有了。」
聽趙軍贊同自己的說法,黃貴心里暗松一口氣,然后說道:「兄弟,這野豬大概往哪么跑,我大約摸能猜出來。要不得,咱們明天再跟一仗啊?」
「黃哥啊!」這時張援民忽然插嘴,道:「咱非得磕那炮卵子干啥呀?騷的哄的,肉都沒個吃!要我說啊,咱明天抓個黃毛子、老母豬啥的,回來殺豬吃殺豬菜呀!」
張援民此話一出,姜偉豐和在外屋地聽熱鬧的宋蘭、國富、民強,全都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
可黃貴卻道:「張兄弟,那么大的炮卵子,沒準兒能出豬砂呀!」
「呦!」聽聞此言,張援民一怔,解臣卻是一臉茫然。而趙軍則眉毛一挑,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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