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紙上寫的家屬區干部選舉消息,李如海一時間思緒萬千。
「哎?你瞅啥呢?」眼看李如海盯著那張紙,蘇進寶笑著對他說道:「這跟你也沒關系呀。」
「誰說跟我沒關系?」李如海伸手拿起那張紙,紙上還是那簡單的兩行字,李如海又飛快地瀏覽一遍,然后看向蘇進寶問道:「蘇主席,這個家屬區干部競選,有什么要求嗎?」
「沒啥要求。」蘇進寶皺眉尋思了一下,道:「現在咱場子都不管這個了,頭二十年前還重視、重視,我記著那時候還下過正式文件呢。要求家庭成分得好,個人不能有不良的記錄。」
說著,蘇進寶拿過李如海手上那張紙,右手食指、中指齊齊彈在紙上,道:「這幾年治保主任都定死了,大伙兒也不爭這個,咱場子都不管了。」
像趙國峰、齊勝利,還有永福、永利兩個屯子的治保主任,群眾基礎都好,從上臺開始就一直連任。
婦女主任倒是總換,但這位置遠不如治保主任重要。
「你家我大娘是你們屯婦女主任吧?」李如海問道。
「是啊,她72年干過一屆,84年又給她選上來了。」蘇進寶道:「干到今年年底是整四年嘛。」
聽蘇進寶這么說,李如海追問道:「我大娘說沒說,婦女主任必須得是婦女能上啊?」
「那不廢話么?」蘇進寶瞥了李如海一眼,笑道:「不是婦女,當什么婦女主任吶?」
「不是啊,蘇主席。」李如海把身一側,小腳一點地,整個人身子往上一提,直接坐在了桌子角上。
然后就見李如海跟蘇進寶講道理,說:「婦女主任不是管理婦女的嗎?這跟男的、女的有啥關系?」
「男的誰干這個呀?」蘇進寶笑道:「老爺們兒跟老娘們兒堆里轱轆,不讓人笑話嗎?那老爺們兒都要面兒,誰能干這個……」
話說到一半,蘇進寶忽然愣住了,他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李如海,問道:「你啥意思?」
李如海微微昂頭,午后的陽光自窗戶進入屋里灑在他臉上,李如海小臉上滿是肅穆,道:「我要領導我們屯子婦女。」
蘇進寶:「……」
「蘇主席。」李如海又把那張紙從蘇進寶手中奪過,問他道:「這咋報名啊?」
「不是?」蘇進寶按住那張紙,對李如海說:「你這……沒聽說過男的當婦女主任啊。」
「大爺!」李如海改口表示親近,道:「這事兒你老就別管了,我把名報上去,選舉那天就看我群眾基礎了。」
蘇進寶咔吧、咔吧眼睛,他過完年就退休,活這么一把年紀,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
「那你回屯子報去吧。」蘇進寶說:「這兩天統計競選名單,下禮拜一公布名單,完了禮拜天選舉。」
「禮拜一……那不趕趟了。」李如海心中懊惱,他也不知道因為啥,今早好懸沒挨揍。但李大勇明令禁止他回家,還揚言李如海若敢歸家,狗腿必折。
今明兩天回不了家,怎么報名參與競選吶?
就在李如海為競選婦女主任一事犯愁時,永安屯趙家,王美蘭跟一幫女人、孩子坐在炕上吃面條呢。
瓜子、糕點沒少吃,但大伙感覺飽不飽、餓不餓,于是就煮了熱湯掛面,每個人都少吃一口填填肚子。
吃面的時候,王美蘭沒直接說自己想要參選,而是旁敲側擊地問金小梅道:「哎?剛才大喇叭說咱們屯選干部,不知道他劉大娘今年還參與不得了?」
「不得了!」金小梅咬斷了面條,一邊嚼、一邊含糊不清地道:「那天她跟我念叨半天,說再那啥她可不干了。」
「咋的了?」王美蘭追問,就聽金小梅說:「事兒太多是一個,二一個呢,我劉嫂子太老實,說誰也抹不開臉,一天干的鬧心巴拉的。」
在這屯子當婦女主任,管得最多的事是兩口子打仗。婦女主任嘛,就得保證婦女的家庭地位不受侵犯。
金小梅未來的親家母韓秋雁那可是個好人,一輩子沒跟人急過眼。她和劉云峰兩口子在這屯子人緣很好,所以四年前韓秋雁競選婦女主任時,以壓倒性優勢戰勝了老齊大嬸。
但就因為這個人太好,該她說別人的時候,她抹不開臉。這樣一來,在調解矛盾的時候,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就像那次王大龍打媳婦,韓秋雁去了就開始給王大龍講道理,告訴他兩口子要好好過啥的。王大龍聽沒聽進去兩說,反正被打得鼻青臉腫的魏曉娟是肯定沒聽進去。
韓秋雁也知道自己的毛病,可脾氣秉性已經一輩子了,根本也改不掉。所以,她一早就決定不參加這次選舉了。
聽金小梅這么說,王美蘭臉上露出笑容。劉梅他爸在這個屯子的威望很高,所有人都敬他三分。又有李寶玉這層關系在,王美蘭不好意思去跟韓秋雁競爭。但韓秋雁要是不參與,王美蘭可就當仁不讓了。
「咋的,閨女?」這時老太太看出端倪,問王美蘭說:「你想選那個家屬主任吶?」
在他們這邊,老輩人習慣把婦女主任叫成是家屬主任。
「啊!」王美蘭沖老太太一笑,反問道:「嬸兒,你看我行不行?」
「那太行了!」還不等老太太說話,屋里響應王美蘭的聲音此起彼伏。在金小梅、趙玲她們眼中,別說是婦女主任了,就現在手頭有件龍袍,她們都敢給王美蘭套上。
「二嬸兒。」徐春燕是念過兩年書的,一開口就道:「你要當上婦女主任,咱們屯婦女地位更得提高。」
「是吧?」王美蘭笑道:「我也不是為了當官,我就為了咱們屯子這些婦女同胞!」
「媽!你要當官啊?」這時,小趙虹湊過來,把吃光面條的碗和筷子放在桌上,然后脆生生地問了王美蘭一句。
「嗯吶!」趙春摸了摸趙虹的小臉蛋,笑道:「咱們要當主任了!」
小丫頭大概知道主任是官,當即雙手齊齊向上一揮,道:「我媽要當主任嘍!」
「別喊,別喊。」王美蘭笑呵地、慢聲細語地攔自己二閨女,道:「八字還沒一撇呢,喊出去不讓人笑話嗎?」
「啥八字沒一撇呀。」金小梅笑道:「等我家如海下個歇班,我讓他上屯子,挨家挨戶給你搞搞串聯。」
「那可妥了!」金小梅話音剛落,趙玲笑道:「如海人緣好,不少人都得給他面子。」
說著,趙玲抬手轉圈一掃,道:「再加上咱們,我姐妥妥當主任。」
「哎!」解孫氏把碗往炕桌一撂,反手抹了下嘴,提議道:「我妹子選上了,咱高低得擺兩桌啊?」
眾人紛紛附和,王美蘭哈哈大笑。
寒風呼嘯,卷雪在半空如煙塵。
趙軍、王強、解臣看著狗幫蜿蜒而行開出的通道,似乎獵狗們離那黑熊越來越近了。
眼看被連續打通的道路止住,端槍的趙軍皺起眉頭。
忽然,黑虎的狗頭探了出來,但很快又收了回去。
緊接著,通道繼續延伸。
不遠處,一只熊掌直直地破雪而出。這熊掌與剛才黑虎探頭處的距離,不超過兩米。
趙軍攥槍的手緊了緊,他有些緊張了。這種打圍方式,他從來也沒見過,他怕狗幫遇到危險。
在那大雪甕子里,就一條狹窄
的通道,跑都沖不起來,萬一黑熊暴起,這些狗想躲都沒處躲。
這時,又有口哨聲從上頭傳來,趙軍三人聽得一清二楚,但誰也沒去回應趙有財。
眼下狗在接近黑熊,如果身后出聲,狗可能會接受到錯誤的信息而選擇與黑熊開戰。
趙軍雖沒理趙有財,但他也沒干等著,他讓解臣留在岸上警戒,然后趙軍和王強下到雪中,走向雪埋黑熊的地方。
舅甥倆誰也沒走獵狗們開辟的通道,他們另開新路避免狗的退路被自己擋住。
可就在這時,前面雪甕里有了移動。
雪面微微聳動,好似雪下有巨蟒翻滾。
大面積雪面坍塌,出現一大片空當。趙軍舉槍,只見自家八條狗四散開來。
這時候的狗都顧不上來路了,紛紛躥入雪中。
狗一落下瞬間消失不見,但很快獵狗們向上挺身、縱躍,在大雪中一起一落。
「吭……」漫天雪面如煙,一只黑熊夾著漫天雪面沖出,怒吼著撲向黃龍。
黃龍縱身往雪中一扎直接消失不見,而撲空的黑熊則跌入雪中。
趙軍、王強舉槍去找黑熊時,只見白雪上一抹黑,趙軍、王強不約而同地將槍口下壓。
但這時,二黑、白龍撲騰著雪到了黑熊近前。
透過槍星看二狗撕扯起黑色長毛,趙軍微微皺眉,眼前有狗沒法打槍。
可下一秒,就聽「嗷」的一聲,二黑飛起在半空。白龍轉頭要走,但隨它一轉身,已撲在大雪之中。
有雪阻礙,白龍速度瞬間慢了下來。緊接著,趙軍眼前槍星內一黑,趙軍為避免傷到落雪的白龍,反將槍口稍微向上抬了一絲,然后便扣動扳機。
「嘭!嘭!」
怕附近雪里有狗,趙軍沒敢連發,而他打一槍、王強緊接著也打了一槍。
「吭!」黑熊棄了白龍,轉身直撲趙軍、王強。它自出了那個王八坑,這大雪甕就困不住它了。
而此時那舅甥二人,他們的兩條腿都齊根扎在雪里,想跑是根本不可能了。
「嘭!」王強又是一槍。
趙軍沒打,是因為那黑熊一起一落,又扎進了雪里。它在雪中撲騰著殺向趙軍、王強,其身一動,帶得雪煙翻騰,亂了趙軍視線。
「汪汪汪……」狗叫聲亂做一團,八條狗從四面八方撲騰著雪前來救援。
「嗷嗚!」黃龍自雪中一躍而起,撲到黑熊背上撕咬。
但隨著黑熊一搖身,咬了一嘴毛的黃龍落地。而此時,黑熊忽然揚身而起。
「嘭!嘭!」
趙軍、王強幾乎同時兩槍,但扣動扳機的一瞬間,槍星里已無了那黑熊蹤影。
就在他們開槍之時,黑熊腰腹用力,挺著上半身往起一拔,整個熊瞬間起在半空,當空一轉撲向二人。
在打圍行里,熊這一招叫做旋,一般的黑熊一旋能旋出三五米遠。
這旋雖不如虎撲,但勝在出人意料。
可那舅甥倆都是老炮手,二人幾乎都沒猶豫,雙雙把槍口一抬,但見槍星中一抹黑,二人扣動扳機。
「嘭!嘭!嘭!嘭!嘭!嘭!」
剛才怕下面有狗,趙軍、王強不敢連發,此時熊起于半空,二人沒有后顧之憂,很有默契地一人打了三槍。
也不知道是誰打的,反正第三聲槍響后,那黑熊在空中折了個跟頭,重重地摔在了雪地里。
當黑熊落地時,伴隨著「嗷」的一聲,黑虎被黑熊一條后腿帶入了雪中。
黑虎脖子往下一壓,從黑熊大腿下抽出,惡狠狠地咬住黑熊大腿。而此時,其它狗
也過來了,它們撲到黑熊身上撕咬。
二黑剛才挨了黑熊一下,但好像也沒什么大礙,此時跟著同伴們撕扯黑熊呢。
趙軍、王強端著槍,一前一后地向黑熊移動,當舅甥倆到黑熊近前時,只見那黑熊一身傷,幾處槍傷不算,其肩膀里鑲著的那把侵刀,證明了它就是張援民的仇人。
「小弟呀!」趙軍喊解臣道:「拿繩子!」
「哎!」解臣下雪的一瞬間,就聽北邊有人喊道:「干哈吶?干啥吶?」
趙有財來了,攏好樹枝點火,準備給狗取暖的趙有財,吹口哨吹得腮幫子都疼了,也沒叫來趙軍他們。
隨著戰斗打響,狗叫、槍聲傳到趙有財耳中,他慌忙往這邊跑。
可等他趕到時,就剩下打掃戰場了。
最氣有財的是,他咋也想不明白這黑瞎子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一邊用繩子栓熊腿,王強一邊給趙有財講這黑熊貓在哪里了。
趙有財聽完,也感嘆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哎,姐夫。」就在這時,王強喊了趙有財一聲,對他說道:「以后我跟我外甥打圍吧,我爺倆兒配合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