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所謂的狗不咬。
“那他不能再偷咱們了吧?”王美蘭有些擔心地說:“那陳氓流子還行,跑得了和尚,他跑不了廟。那姓胡的是老跑腿子,他哪天再來偷來,咱上哪兒找他去呀?”
當年趙軍他爺就這樣,趙有財經過近距離觀察并推斷原因,斷定這種人對狗的親和力很強。
當娘倆一唱一和打配合的時候,趙有財毫無抵抗之力,樂呵地去洗手,然后挽起袖子,開始幫王美蘭包餃子。
這種人訓狗打圍,絕對是頭子。除此之外,再就是當賊。
趙軍記得前世刷短視頻的時候,聽那說相聲的郭班主講,他家住平房的時候,也曾遭過賊偷。當時他家里也養了滿院子狗,其中還有藏獒呢。
趙軍、王美蘭,娘倆單拎出來一個,再掐上半拉嘴,也不是趙有財能說過的。
聽到趙軍說話,小黑熊抬頭看著他,眼淚含眼圈的。
趙軍在屋哄黑熊,趙有財在外屋地哄媳婦,他包餃子老快了,王美蘭搟皮都供不上他。趙有財時常停下,再拿個搟面杖幫王美蘭搟皮。
餃子包好一簾,趙有財招呼趙軍,道:“兒子,你去,給餃子送外頭去。”
“哎!”趙軍答應一聲,放開小黑熊下炕,到外屋地端起高粱桿扎的蓋簾,拖著餃子出了屋門。
“哎呦!”趙軍剛一出來,趴在窩里的黑虎躥了出來。如今沒有鐵鏈束縛,黑虎直奔趙軍而來。
趙軍見狀,緊忙呼喝一聲,不讓黑虎往自己身上撲。
有黑虎在院子里,放餃子就得小心,趙軍拖著蓋簾,一路進到倉房里。把餃子放在靠墻桌上,趙軍出倉房在門別上。
等再回到屋里時,趙軍感覺有些不對,但他也沒多想,拿過包袱檢查行李。
這年頭也沒有太多衣服,即便趙家條件好,趙軍也不過帶了幾件背心、褲衩。
除此之外,王美蘭給他拿了五百塊錢。
都說窮家富路,可如今家里不寬裕,收貨的錢都是拉饑荒來的。
不過趙軍此去也沒什么太大花銷,汽油都是周建軍從林場材料庫給灌的,一路住宿也有人招待。
而且等到了河北,把皮張、熊膽啥的一賣,瞬間就成有錢人了。
忽然,屋外傳來兩聲狗叫,聽著像熟人上門。
不一會兒,外屋地門被人從外面拽開,緊接著就聽王美蘭道:“鳳,這么早,伱來干哈來了?”
“老叔、老嬸兒。”楊玉鳳一提手中的面口袋,說:“昨天跟煎餅坊訂十斤大煎餅,剛取著尋思給我兄弟拿著,要餓了伍的,就嚼一張墊吧、墊吧。”
楊玉鳳說話時,趙軍從里屋出來,就見王美蘭對他說道:“你看你嫂子想的多周到。”
趙軍聞言一笑,過去從楊玉鳳手里接過面口袋,道:“謝謝嫂子。”
“謝啥呀兄弟。”楊玉鳳客套一句,緊接著便問:“兄弟,一會兒你們走得到我家吧?”
“那對呀。”趙軍笑道:“我們得給那小熊瞎子拿著。”
“正好!”楊玉鳳微微抬手,道:“你大哥說,讓你上我家,完了他還有幾句話要給你們交代,要不他不放心。”
趙軍聞言,眉頭一皺,道:“嫂子,這話咋聽著不得勁兒呢?”
“誰說不是呢。”楊玉鳳撇嘴,道:“非讓我這么轉達給你。”
“行吧,呵呵。”趙軍一笑,道:“那到時候我們過去,看我大哥要說啥。”
“那行,那老叔、老嬸兒,我就回去了啊。”楊玉鳳要走,王美蘭忙攔她,道:“鳳啊,那外頭有簾餃子,你拿回去給鈴鐺煮了。”
“不要,不要。”楊玉鳳說著就往外走,趙軍追出去,從倉房里拿出那簾餃子,讓楊玉鳳帶回了家。
等他送完楊玉鳳回來,再進自己房間的時候,趙軍才發現哪里不對。
“爸呀,媽!”趙軍從西屋出來,問趙有財、王美蘭說:“你倆看著小黑沒有?”
小黑就是小黑熊。
“你問誰呢?”趙有財回過頭,道:“剛才你不還在屋,跟它嘮嗑呢么?”
“啊?”趙軍一聽,忙轉身回到西屋,轉圈打量一番,也沒看到小黑熊的身影。
他這屋沒多大,也沒什么擺設。唯一能藏熊的地方,就是靠墻那張桌子底下,可那地方都一覽無遺。
“哎呦媽呀!”趙軍驚呼一聲,道:“小黑跑哪兒去了?”
聽趙軍說小黑熊沒了,趙有財、王美蘭也都過來了。倆人在屋里掃視一圈,確實沒看到小黑熊。
“兒子,趕緊上外頭看看去!”王美蘭對趙軍說:“能不能是你一進一出,跟你出去了?”
“不能啊!”趙軍去外面尋找,但一出門他反應過來。自家院里這么多狗,小黑熊從家躥出來,這些狗還不得叫嗎?
難不成那小黑熊也是狗不咬?
這時,趙有財也說:“它不能出去,它還是在這屋里呢。”
說著,趙有財蹬著炕沿邊上炕,將炕柜的門一打,就見趙軍的棉襖上趴著黑乎乎的一坨。
“出來!”趙有財一手揪住小黑熊后脖子,一手抓著小黑熊一條前腿,將它從炕柜里拽了出來。
小黑熊“嗷”的一聲,卻也沒向趙有財揮掌,任他將自己拽在炕上。
“這小玩意自己貓那里頭去啦?”王美蘭很是驚奇,趙軍接茬說道:“剛才我說送它走,眼淚叭嚓的。”
“可不咋地。”王美蘭手上有面,于是指了下小黑熊,道:“這玩意跟狗似的,還會哭吶?”
“這話讓你說的。”趙有財將炕柜門關上,并拿來炕桌頂住炕柜門。
看到他的動作,小黑熊又一頭鉆在了炕桌底下。
“兒呀。”王美蘭回頭對趙軍說:“要不別給它送走了。”
“那不送走,咋養啊,媽?”趙軍問道:“現在家能養,等它大了咋整啊?”
這玩意不像猞猁,猞猁頂天也就百十來斤。黑熊可不是了,趙軍家這只是母的,長個二三百斤也不是問題。
這熊真長到那么大,想鎖住可就不容易了。它應該不會傷自己人,但要傷了別人也麻煩吶。
“你趙叔不說,等他來的,就給這熊接上山去嗎?”王美蘭如此說,趙有財插話道:“他后來不又不要了嗎?”
“嘖!”王美蘭砸吧下嘴,看向趙軍道:“這咋整呢?”
趙軍沒說怎么辦,而是說道:“等開春兒,它就得嗖嗖長,到時候咱怎么安置它?”
“一會兒再上屯部借個籠子。”趙有財做出決斷,道:“給它裝里送走。”
聽趙有財這么說,王美蘭嘆了口氣,出去外屋地包餃子去了。
王美蘭也知道,以后家里事情越來越多,人也越來越忙,再伺候個黑熊確實不容易。
主要也是怕它傷人,不傷自己人,暴起傷了外人也不好啊。
像趙軍說的,送到馬戲團去,經過訓練以后怎么也不愁吃喝。
狍子肉大蔥餡餃子上桌,趙軍給小黑熊夾了兩個,它是雜食性動物,倒是不挑食。不像小猞猁,它現在只吃紅肉。
趙軍吃了三十八個餃子,喝了一碗餃子湯。吃飽喝足后,趙軍起身準備出發。
這時候趙有財也和李大勇一起把籠子借來了。王美蘭往籠子里墊了小被,趙軍親手將小黑熊放進了籠子。
小黑熊到家兩個月,第一次從屋里出來,趙家狗幫的獵狗們好奇看著它,但還真都沒叫。
黑虎湊過來,隔著籠子嗅個不停。狗捕獵靠嗅覺,在這小黑熊的身上,嗅到只有家里人的氣味。
趙有財、李大勇將籠子抬上車,上面蓋了兩層苫布。
趙軍、李寶玉都從屋里出來了,王美蘭、金小梅、李如海,還有三個小姑娘都出來送。
但看樣子,三個小丫頭送的好像不是自己哥,她們嘴里念叨著“小黑”,一個個眼淚汪汪的。
“上車,寶玉!”在跟家人告完別后,趙軍拿著三棵半自動步槍坐上了副駕駛。
這兩年比前幾年好了不少,但此去路途遙遠,為了防止有在道上劫車的,趙軍三人帶了三棵半自動。
李寶玉坐進副駕駛開車,啟車前按了兩聲喇叭,算是與家人告別。
汽車剛啟動,就見王強、林祥順小跑著過來。
王強一手拎著面口袋,一手揮舞著示意停車。
李寶玉緊忙停車,趙軍搖下車窗問道:“咋地啦,老舅?”
“你老舅嚒給你換的大煎餅。”王強提了下手中的面口袋,道:“讓你們道兒上吃。”
“這……那個……老舅,你扔后邊吧。”楊玉鳳早晨來送十斤,這又送來十斤,但這是老舅、老舅嚒的一份心意,趙軍不能拒絕。
可看林祥順也拎著個面口袋,趙軍問道:“二哥,你拿的啥呀?”
“也是大煎餅!”林祥順苦笑道:“你二嫂給你們換的,你們都拿著吧。”
“那扔后邊吧。”都收兩家了,也不能不收林家的。
二十斤大煎餅被扔在后車箱,李寶玉又按了兩聲喇叭,在眾人的揮手中,汽車駛離趙家院前,直奔江家去接解臣。
接完解臣,汽車到張家去接小熊霸、見張援民。
汽車停穩,三人下車,進到張家。
三人進院,正碰見背著書包出來的小鈴鐺。
“趙叔、李叔、解叔。”小鈴鐺跟三人打過招呼,然后沖屋里喊道:“爸,我趙叔他們來啦。”
趙軍三人進屋,就見張援民扶著東屋門框,站在那里迎接他們。
“哎呀!”趙軍驚喜道:“大哥能下地啦?”
“嗯吶。”張援民笑道:“我感覺好差不多了。”
“那你跟我們去唄。”趙軍開了句玩笑,引得大伙哈哈大笑。
幾人進到屋里,眼看張援民略有些吃力地上炕,趙軍看向楊玉鳳說:“我大哥還有點虛哈。”
“他還得養。”楊玉鳳努嘴,道:“出院那時候,大夫說能下炕也得注意,得養到年后,要不容易落病根兒。”
“行啦,別說那個了。”張援民打斷了楊玉鳳的話,然后從兜里掏出一沓錢,很鄭重地遞到趙軍面前。
“大哥,你這干啥呀?”趙軍問道:“你要捎啥東西呀?”
“這是二百塊錢。”張援民把錢塞在趙軍手里,然后他按住趙軍的手,說:“兄弟,不行跟大哥撕吧。窮家富路嘛,你給這錢拿著。完了你仨出去吃喝啥的,別困難著。”
聽張援民這么說,趙軍就沒客氣,把錢往兜一揣,道:“行,大哥,我拿著了。”
在張援民家坐了大約十分鐘,趙軍起身告辭,帶著李寶玉、解臣從張家出來,到隔壁張家別院,將裝小熊霸的籠子從屋里抬出來、抬上車。
“寶玉,慢點兒開!”楊玉鳳一個人在院門前,向車上揮手。
而在屋里,張援民趴在窗戶上,眼巴巴地望著開走的汽車。
趙軍看一眼,就見小黑熊眼淚汪汪的。
據趙軍猜測,應該是大伙說要送它走,讓它聽見了。
這玩意智商比狗還高呢,像馬戲團表演動物里,必有黑熊。
“啊,那還行。”王美蘭一邊揪劑子,一邊感慨地說:“這虎子真行,那家伙掙的,脖子上一圈毛都掙掉了。”
“好狗啊!”趙有財下意識地往窗外看了一眼,但屋外還沒亮天呢,即便大燈籠還亮著,也沒法看得太清楚。
兩口子嘮嗑的時候,趙軍在西屋里摩挲著小黑熊。
說是小黑熊,可也有二十多斤了,趙軍抱它都感覺胳膊一沉。
剛才趙軍進屋往炕上一坐,這小黑熊就往趙軍懷里鉆。
“不能啦。”趙有財說:“今天虎子都攆他了,下次他再來,虎子就咬他了。”
但就被偷那夜,滿院子的狗全都一聲不吭。
經過訓練的黑熊,服從性極強,能騎自行車,能打籃球,也能上杠表演體操。
“哎呀!”趙軍揪住小黑熊耳朵,輕輕地揉了兩下,說道:“我給你送個好地方,你到那兒以后,不愁吃、不愁穿的。”
“哎呦!”王美蘭聞言,搟餃子皮的手一頓,隨即說道:“這不跟趙軍他爺似的嗎?”
這邊人說的狗咬,不光是指狗撲出去咬住人或物,也有狗叫的意思。
“哎?”忽然,王美蘭想起一事,便問趙有財說:“我才想起來,他們扒咱家倉房,咱家狗咋不叫喚呢?”
“TMD!”趙有財爆了句粗口,然后給王美蘭解釋說:“那個叫胡忠厚的逼養子,是特么狗不咬。”
像人在屋中坐,狗在屋外叫,人就會問:“咱家狗咬啥呢?”
剛才趙有財口中的狗不咬,就是說狗看著那人不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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