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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朱!老朱你撐住啊!救命!快來人啊!救命啊!”黑虎嶺分舵倉庫區2號片區狹窄小路的怪物,韋綿子拖著昏迷不醒的朱大昌,艱難地往后撤退,一面驚慌地大聲呼救。
朱大昌眼見是活不了了,肚子上被怪物挖出一個大窟窿,一股又一股的鮮血,正不斷地從里面噴涌而出,肚皮上那安慰品似的的包扎繃帶,早就被滲得通紅。
大量的失血,讓他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不管耳邊再怎么炮火連天,子彈亂飛的,朱大昌始終都緊閉著眼睛,沒有任何意識。而四周也沒有任何醫護人員,更談不上奢侈的治療師。
這場發動了全城所有戰斗力量的緊急殲滅戰,一瞬間就將社稷城內的戰地醫療資源,擠兌到幾乎輪不到韋綿子這些最基層人員來使用的地步。但幸好,他們總歸在編……
“來了!來了!”
潘安達冒著槍林彈雨沖進來,額頭和臉上,滿是來不及擦的血水和汗水,也不知道是他的,還是其他戰友的。兩個穿白大褂的人,抬著擔架,匆匆跟在他身后。
韋綿子見狀,頓時欣喜又慌張地大喊:“快!快!”
可就在這時,黑暗中忽然一聲低吼。
腥臭的微風,冷不丁從韋綿子身邊擦過。
一只和黑夜融為一體的怪物,一口叼住朱大昌的腦袋,流線型的身體稍稍用力一蹬腿,就輕易躍上了小巷旁的屋頂。淡紅色的月光下,韋綿子驚愕地看著那只怪物,一口吞下一個球狀物,隨即又低頭看看自己懷里抱著的人。朱大昌的脖子上,儼然已經空蕩蕩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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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草泥馬!”潘安達拔出槍,對著屋頂就是一通亂射。
那只不知道從哪里跑出來的怪物,卻非常聰明地根本不和人類的子彈糾纏,很歡快地轉身就跑。但眼見著馬上就要跑掉,一道光芒卻冷不丁從天而降。
漆黑靈動的怪物,轟然炸開。
下一秒,趙九州就落在小巷子里,看看韋綿子,又看看潘安達。
三個人對視兩秒。
見趙九州不僅渾身冒光,還一身白銀軍特戰部軍裝,不由驚愕問道:“你怎么……”
“沒時間解釋了。”
趙九州直接打斷,“剛才那只怪物,我弄死了,你們都看見了,是不是?”
潘安達茫然地點點頭。
“幫我報上去,和這邊的指揮官說,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趙九州說著,立馬扭頭就要走,可剛走兩步,忽地又折回來,問潘安達道,“我下午出任務的補貼,你們給我打了嗎?”
潘安達懵逼地回答:“打了……”
“好!那我就放心了。”趙九州抬手拍在潘安達的肩上,很認真道,“以后維護黑虎嶺分舵和平,保護人民群眾生命和財產安全的任務,我就交給你了。我畢竟現在身份不一樣了,不能再長期在基層一線幫你們擦屁股了,你們一定要學會自強自立啊。加油!”
說完不等潘安達反應,立馬歘一下轉身就飛速離去。
只留下巷子里幾個人面面相覷。
“剛才那是,是趙九州?”
韋綿子眼神難以置信地問潘安達,隨手把朱大昌的尸體扔在了路邊。
潘安達也有點懵逼,點點頭,說道:“好像是的。”
“我草,他什么時候變這么厲害了?”韋綿子自言自語,“特么的還是人嗎?”
要知道就在24小時之前,趙九州還只是跟自己平起平坐——不對!是他還比趙九州,還要高那么一頭。畢竟趙九州只是個見習學徒,而他韋綿子韋大人,卻是正兒八經的正式學徒!
而且話說中午那會兒出任務之前,他明明還跟趙九州在城防部夜班處第三小組的小樓一起挑武器的,怎么的特么的這才連一天時間都還沒過去,趙九州就爆種了?
導演!他開掛啊!他作弊!
韋綿子眼神發直。
邊上兩個醫護人員,看了看地上的無頭尸體,弱弱問道:“那我們,可以走了吧?……”
潘安達和韋綿子都沒說話。
兩個大白也沒耽擱,趕緊轉頭就走,留下一句:“尸體你們別動,會有專門人來處理的。”
“盟下戍衛堂特戰一師趙九州,你已通過二等兵作訓期間,所有相關考核科目,并榮立三人三等功一次。根據《白銀獎禮盟軍銜法》,現晉升你的軍銜為上等兵。白銀獎禮盟盟下戍衛堂機要部軍銜處。2022年7月14日……”
清晨六點出頭,當趙九州從黑山總舵一路斬妖除魔,連刷怪帶趕路地回到天龍總舵的使館區附近,他終于又收到了仿佛許久沒收到了信息。
二等兵之上,是上等兵。依然是兵,卻是普通列兵,需要三年才能拿到的軍銜。這及時的獎勵,讓一晚上不知道殺了多少怪物的趙九州,終于又從麻木中找到了些微的快樂。
飛龍總舵的范圍之內,槍聲已經幾乎停止了。
經過一整晚的緊急處理,盟下戍衛堂強大的組織動員能力加上火力,幾乎將整座城市從上往下像犁地一樣犁了一遍。不管是小區內的零星變異人員,還是小區外的群聚變異事件,以及分布在城市各個角落里的零星漏網之魚,差不多全被一網打盡。
可能已經上百年沒見識過這種大陣仗的社稷城居民們,聽著炮火的聲音,瑟瑟發抖地配合著戍衛堂的工作,總算安然度過這個注定要被寫進歷史的夜晚。
趙九州照在原地,等待了許久。一直等到六點半出頭,見沒有任務再發到他的手機里,這才邁開步子,朝著白銀軍總醫院的方向快速跑去。
他終于想起來,那邊還有個女孩子在等他。
麻木了一整晚的心,突然間歸心似箭。
好像回的不是醫院,而是家。
“小姐,不早了,睡吧。”柳家大宅里,白及陪在柳一飛身邊,小聲地勸說。
社稷州內城的居民,和外城居民的作息略有差別。內城因為安全,大部分人的睡眠時間,是凌晨4點到中午12點,每天睡得早,日照時間也能多很多。而不像趙九州之前那樣,都要熬到早上6點甚至8點過后,太陽完全升起了,才能安心入眠。
所以對柳一飛來說,她今天,相當于熬夜了。
明面上靠臉吃飯的柳仙子,顯然不應該這樣。
可是經過今晚上的事后,失眠熬夜,似乎也無可厚非……
柳亞紅的死,多少還是讓她有點心情復雜,柳云飛的逼迫,也叫她無法不胡思亂想。一直跟了她好多年的那三個保鏢,也一夜之間,說沒就沒了。
這個夜晚,柳家和全城大量的家庭一樣,變故巨大。
“我睡不著……”柳一飛拉著球球尾巴上的鏈子。
球球又開始不安分地在天花板上飛。
她仰著頭,呆呆地看著球球,也搞不懂為什么趙九州能和球球合體……
好像對球球來說,趙九州才是它真正的主人。
這也是命運嗎?
但是,到底哪個,才是她真正的命運?
想起趙九州,柳一飛又忍不住輕輕咬住了下唇。
就在這時,她聽到屋外頭,好像傳來一陣躁動不安的聲音。
“小白,怎么了?”
“我去看看。”
白及匆匆走出去,然后過了幾分鐘,她像是聽到什么天塌下來的消息似的走回來,驚聲道:“小姐!你大伯的職務被長老會罷免了,社稷會掌門正在改選。”
柳一飛聞言,眼神猛然一變。
就算有心理準備,可當真正聽到,還是嚇了一跳。
“我爸被罷免了?”柳家的私人醫院內,躺在病床上的柳子青,驚聲問道,隨即又滿臉怒火,破口大罵,“長老會那群狗東西!這幾年拿了我家多少好處!這件事鬧成這樣,跟柳家有什么關系!明明是孫家的直播平臺,把傳變源泄露出去的!”
他暴跳如雷地吼著,邊上一大群伺候他的人,沒有一個敢吭聲。
“孫維我草泥馬!全家死光的玩意兒!”
他越罵越臟,越罵越兇,罵了好一會兒,病房外面,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罵有用嗎?罵就能解決問題了?日也罵,夜也罵,能罵死孫家不成?”
柳云飛沉著臉,身后跟著柳繼心和祁豪,走了進來。
“爸……”柳子青一下子跟老鼠見到貓似的,瞬間氣勢一弱,喏喏喊道。
“嗯……”柳云飛走到他床前坐下來。
祁豪又一個眼神,把滿屋子的人全都趕出去。
關上病房的房門,柳云飛沉聲對柳子青道:“你急什么?柳家是崩了,還是亡了?是我死了,還是你死了,還是全家都死了?人都還在,有什么好著急的?”
聽柳云飛說著這些話,柳繼心心中強烈不適。但柳子青卻完全沒想起被自己日了好多年、今晚慘死的堂妹,只是一門心思地問他爸:“可是爸,你現在……”
“我現在怎么了?”柳云飛冷笑道,“我丟了掌門,也照樣還是長老院長老,做不了主,至少還能在長老院里投張票。就憑這點權力,就照樣有人用得著我們柳家。”
柳子青這才總算稍微冷靜下來。
對,還有長老會的投票權。
白銀盟最高權力機構長老會,一共也就兩百來號人,看起來好像很多,似乎也沒辦法和社稷會掌門的大權在握相提并論,可是要知道,那終歸是八億人中的前兩百。
加上他的爺爺柳相龍也有一票,柳家依然占據著白銀盟百分之一的最高權力。
“還有……”
柳云飛道,“你二叔,剛剛當選黑山總舵的代舵主了,任命已經下來,今天就上任。”
“哦?”柳子青略微愕然地望向柳繼心。
柳繼心問道:“你爸下來,我進一步,看懂了嗎?”
“嗯……”柳子青點點頭,“交易。”
“呵。”柳云飛冷冷一笑,“讓你多讀書,多動腦……誰不知道這是交易?”
柳子青眉頭微微一皺,“那是什么意思?”
柳云飛沒回答。
柳繼心替他哥回答道:“意思就是,白銀盟的權力核心,已經是我們這百來家的事情。想進去,沒那么容易,但想趕走一家,所有人也都得掂量掂量。柳家雖然元氣大傷,可手里還捏著不少東西,只要我們稍微做點小動作,白銀盟的全盟的物價就會受影響,十幾個行業會受波及,幾百萬人會吃不上飯。想讓我們出血,有些人也得跟著出血。”
柳子青這下終于聽明白了,微微點著頭:“他們不敢和我們拼命?”
“不光是不敢拼命。”
柳云飛接過柳繼心的話道,“白銀盟內部,現在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表面上,柳家這次確實會失去一些東西,力量也有所削弱。可骨子里,柳家還是柳家。
我們柳家花了一百多年,用了六代人的時間,才走到今天這一步。要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弄倒,我拿什么去坐社稷會掌門的位置?你爺爺又拿什么去督軍西北?”
柳子青聽得默然不語。
過了片刻,又問道:“那社稷會掌門的位子,接下來誰來坐?”
“反正不是這家,就是那家……”柳云飛淡淡嘆道,“看誰家有這個想法,還能推選出能上臺面的人吧。子青,你要知道,我為什么對你寄予厚望。
因為跟一些人家里的孩子比,你確實還算優秀的。
有些個家里,好日子過久了,孩子忘了祖輩的不容易,表面上看著光鮮,其實滿肚子草,到最后還得扶持個泥腿子,幫他們出面搞好處。可是我覺得,你是可以自己上臺面的。我們自己坐上那張桌子,是以主人的身份。其他那些,是別人家的狗。效果不一樣的,懂嗎?
唉,你好好養傷吧,爭取早點出院。這回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對我來說是辦事不力,對你們年輕人來說,又何嘗不是機會。你好好想想,接下來自己能做些什么,趁著我和你爺爺還在,你爭爭氣,也讓別家那些人,都能高看你一眼,將來屁股下的椅子,才能坐得穩。”
“盟主……”
玄師閣盟主辦公樓的大會議室里燈火通明,七八十號隨便跺跺腳就能讓整個白銀盟震三震的超級大佬們,已經在這里開了整夜的會,但卻依然沒有要結束的意思。
不少人上了年紀的,此時已經忍不住地打起了瞌睡,至少也是閉著眼,趁著議程間隙的休息時間,抓緊時間養養神。每個人身邊,也都或多或少地配備了幾個隨員,幫忙送水送藥,按摩捶腿,還有送信的。會議室里既安靜,又到處充滿小聲的交談。
一整晚層出不窮的情況,讓包括馬爾西在內的所有人,全都有點疲于奔命。他們能在爭論、妥協和表決的過程中,通過一項又一項的決議。
有些決議,只解決當前社稷城內的問題,有些則關于整個白銀盟八億人的未來。
還有一些,因為到場人數不夠,只能臨時通過,比方說社稷會掌門的人選,現在只能選出代掌門,正式任命,還需要等規定時間的長老會全會通過。總而言之,白銀盟的體制運轉是既死板又機動,程序和現實狀況,全都需要考慮到位。
此時馬爾西的秘書,走到他的身邊,用不輕也不重的聲音,與其說是講給馬爾西聽,倒不如說,是故意說給所有人聽的,“黃金盟要求我們停辦獵魔世界杯,改到黃金盟新月市。”
話音落下,所有正在假寐的長老會成員,立馬全都睜開了眼睛。
“笑話!”
“倒是想得美。”
“我們把前期最難的工作都做完了,都開始打八分之一決賽了,他們倒想來搶生意了?”
“何止是搶生意,我看是還想搶功勞,往我們臉上甩巴掌呢。”
在各種人事任免的問題上吵了一晚上,此時大家在這件事上,態度倒是出奇的一致。少數幾個想唱反調的,在這種形勢下,干脆也就不開口了。
馬爾西沉聲道:“休息得差不多了吧,那這件事,大家就表決一下吧。同意繼續盡快把獵魔世界杯在社稷城內辦完的,請舉手。”
會議室里,七八十號人,大半數舉手贊成。
一看就知道,超過了半數。
馬爾西點點頭,轉頭對秘書道:“馬上讓玄武堂召開記者招待會,白銀獎禮盟,一定會把獵魔世界杯,堅決地辦下去。場館的修繕,還有對各方面受害者的安撫,白銀盟會負責到底。賠償資金上,不設上限。大家覺得呢,這樣可以吧?”
馬爾西又問全場。
全場沒人反對。
“理所應當。”
“不設上限……也行,大不了拿社稷城十年的財政來賠。”
眾人紛紛點頭。
秘書又道:“還有一件事,黃金盟剛剛說,要對白銀盟展開人道主義軍事援助,表態要一起參與的大盟小盟,剛剛我收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有三十六個了。還有全球獵魔師協會,全球直播產業聯合會,世界危險靈能生物處置協會,都表態支持黃金圖片盟……”
話音落下,全場的聲音,立馬戛然而止。
“人道主義……軍事援助?”
馬爾西的眼里,一道殺意閃過,他原本已經有點昏昏欲睡的大腦,瞬間清醒過來,“怎么的,把他們三十六盟的部隊,開進白銀盟,開進社稷城里?開到玄師閣里援助?”
秘書道:“好像是這個意思,烏孫敦地區,安西軍剛剛十五分鐘前,向禁行區內發射了一枚核彈,說是發現疑似怪物暴走潮,順帶搞搞爆炸試驗。”
“呵,嚇唬我們?”馬爾西面向整個會場,“各位,他們又想嚇唬我們吶!”
會議室里,眾人紛紛開口。
“這回他們還真有理由啊。”
“烏孫敦現在壓力那么大,社稷城內壓力也不小,我們現在的兵力部署缺口很大。”
“黃金盟自己硬來倒是不怕,怕就怕他們使喚那些腦子不清楚的小盟。”
“這要是打起來,那可真沒完沒了了。”
“打!讓他們打!”馬爾西忽然嗓門一高。
全場的議論聲,頓時戛然而止。
所有人齊刷刷望向馬爾西。
馬爾西道:“他們要打,他們說人道主義軍事援助,理由很充分,但證據呢?說到底,證據無非就是今晚上世界杯主賽場里的那段錄像。他們要打,我們不妨把那段證據公布出來,公布給全世界看,讓全世界看看,今晚上到底發生了什么!
對,我們的世界杯主賽場,確實是發生了沉痛的巨大故事災難,大量的人,包括世界杯參賽選手死了。可是這件事,后來怎么解決的。要我說出來嗎?是誰解決的?靠什么解決的?他們黃金盟只要敢承認,我們有什么好怕的?”
這番話,讓會議室全場靜默。
馬爾西始終沒說出那兩個字,可是每個人,都知道馬爾西在說什么。
玄術!
玄術!
黃金盟敢承認嗎?
當然不敢!
他們花了將近兩百年的時間,才讓這個世界逐漸相信,玄術是不存在的,白銀盟的立盟依據只是個謊言。甚至讓白銀盟內部,都逐漸形成了這個共識——
哪怕白銀盟當代最著名的玄術師,此時就坐在玄師閣的第一把交椅上。
會議室里的人們,沉默地看著馬爾西,心里未嘗不想大喊一聲:
馬爾西!你可別借這種機會,再走歷史的回頭路!
但是這一只只老狐貍和中年狐貍,卻又各個都明哲保身,很堅定地絕不做這只出頭鳥。白銀盟高層之間,花了幾十年才好不容易形成的默契,絕不能就這樣被打破。
因為沒有任何一個高層希望看到,白銀盟的最高權力,再次回歸到所謂的玄術師,乃至是獵魔師的手里。獵魔師,終歸只占人類總人口的10左右,而這些大佬家里的孩子,卻不見得每一代都能誕生獵魔師,玄術師的出生概率就更低。
誰也不愿意自己的特權,因為基因問題而旁落,不是嗎?
什么叫我命由我不由天?就是老子的幾代家業,絕不能由死老天爺說了算!
就算把玄術師乃至獵魔師全都否認掉,就算將來有一天,怪物真的殺到他們面前,他們卻無能為力,那也在所不惜!因為權力的接力棒,絕不能在他們活著的時候就落地,落到那些除了打怪,其他什么都不會的莽夫手里!他們的權力,只能由他們的后代來繼承!
白銀盟百大家族,就該這樣互相扶持,直到宇宙毀滅的那天!
全場無人表態,卻又已經是最明顯的表態。
馬爾西的目光,從這些人的臉上逐一掃過,跟著一起沉默了幾秒后,明知故問:“大家,都沒什么想說的嗎?是同意我的想法,還是有別的意見呢?”
全場繼續安靜。
馬爾西自顧自地繼續往下說:“白銀盟這幾年,不太平,大家也都知道。這么多人,這么大的地方,人心散了,矛盾就多了。但是咱們以前,多團結啊。為什么能那么團結?”
“我覺得這件事可以再仔細斟酌,黃金盟他們就算要打,集結兵力、后勤調度,還有各盟之間的協調,全都需要時間。”會議室里,有人忍不住了,再讓馬爾西說下去,“玄術立盟”的陳年老調就要出來,那可是不能點頭,也不能搖頭的東西。
他心想馬爾西這老貨,也算是夠老陰逼了。
“玄術立盟”四個字,含在嘴邊,但就是引而不發。
憋著不提,卻又不停地撩撥。
剛剛半小時前才當選社稷會代掌門的孫家第二代翹楚,天龍總舵總舵主孫全策,只能硬著頭皮跳出來,沉聲道:“馬盟主,大家也折騰了一晚上了,這件事,事關重大,我看還是先休息一下,我們過幾個小時再討論。
那幾個跟著黃金盟屁股后面的小盟,也不見得是真想打,完全可以通過外交手段來處理,那些什么全球獵魔師協會就更好處理,一群要飯的而已。我這里就可以打個包票,全球直播產業聯合會,我這邊來想辦法搞定……”
馬爾西瞇著眼睛,看著孫全策表演。
在場的人,也不由得全都嘴角微揚。
誰不知道,孫家就是全球直播行業聯合會的最大金主之一,這是裝給誰看呢?指不定這次全球直播產業聯合會跳出來逼逼,就有孫家的意思在里面。
家族和盟堂,利用沖突的時候,到底站哪邊,不到最后一刻,誰說得清呢?
還有沒有代表在場的柳家,世界危險靈能生物處置協會,跟他們柳家的關系有多近,更是全世界都知道……柳云飛剛剛被他們暫時投出局,連這次的長老會都沒來參加,說不定就是拿這件事出來威脅大家呢?
白銀盟,是天下人的白銀盟。
各大家族,卻是自己的家族……
全場的老狐貍們,心里開始默默地盤算,自己到底能從這回事情里,拿到多少的好處。百大家族之所以是百大家族,那也不是說著玩的。誰知道世界上某個小盟的背后,或者某個橫跨黃金白銀兩盟的大公司背后,或者某個所謂獨立大機構背后,就有著誰家的影子?
馬爾西聽孫全策說完,卻沒立刻表態,而是微皺著眉頭,假裝思考的樣子,繼續觀察在場的所有人。游移的目光,落在盟下玄武堂堂主徐泰來的臉上,多停留了兩秒。
見東南徐家在盟下的唯一代表徐泰來,始終低著頭,面無表情,馬爾西這才停住,淡淡說道:“孫掌門說得對,這件事事關重大,大家也都累了。咱們先休會,回去好好想一想,也好好休息一下,今晚上……六點吧,晚上六點再繼續。”
他站起身,身后的秘書幫他拉走椅子,徑直走出了會議室,朝著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其他人等他走了,才跟著起身,互相之間也基本不怎么交流,帶著各自的隨員,魚貫而出,分散離開。只有戍衛堂的作戰部部長的周明誠,快步又追上了馬爾西。
兩個人耳語了幾句,周明誠立正敬了個禮,急忙朝盟主大樓外跑去。
社稷城內的情況,顯然還是沒到完全的階段。
沒一會兒,社稷城戰時狀態解除,城池卻依然沒有解封。
所有的居民,仍被強制留在各自的居所內。
全程的大規模作戰隊伍收攏,小股精英小隊卻又增加。
然后是消殺防疫部隊整編制地出動。
各大醫院也都緊張忙碌起來。
還有救援隊,工程隊……
在全程大多數忍受不住驚嚇和疲憊,在日出時分終于睡著的時候,整座社稷城,卻在寂靜中,開始了新一輪的忙碌。
“盟主,怎么處理?”
“依法處理。”
“那就是……”
“依法處理。”
“是。還有……”馬爾西的秘書,一路跟著他走到辦公室的臥室門口,突然停住,“算了。”
馬爾西眼里卻容不得沙子,問道:“還有什么?”
“那個年輕人。”秘書只能道,“我找到點資料……”
馬爾西一點頭,“你看著辦吧。”
“是。”秘書點點頭,“您好好休息,我八小時后叫您。”
“嗯。”馬爾西輕聲應著,關上了房門。
早已疲憊不堪。
門外的秘書,轉過身去,很快走出馬爾西的辦公室,幫他把盟主辦公室的門也帶上。
然后仿佛精力無限地走回他自己的房間,親自給社稷會考試堂堂主,打去了電話,“我是江思齊,今年你們那邊有個考生叫趙九州的,對,就是今天那個趙九州,他的數學考試零分是怎么回事?……考場違規?確定嗎?誰給判的違規?查一下。
我看到他的分數明明是滿分,得多過分的違規,才能判零分啊?你覺得公平嗎?到底是程序為人服務,還是人為程序服務?你說呢?嗯?”
電話那頭,區區一個社稷會考試堂堂主,在盟主秘書面前,點頭哈腰得跟孫子一樣。
江思齊把電話一掛,然后往后一倒。
躺椅立馬變成一張簡易小床。
他給自己定上五個小時的鬧鐘,閉上眼,沒過幾秒,就打起了鼾聲。
“想升官,就是這么累啊。”
白銀軍總醫院,趙九州渾身是汗地走進病房,直接一屁股就癱在了床上。
安安趕忙給他擰了把毛巾,給他擦臉。
沒一會兒,病區這邊又跑來一大群人,聽說趙九州是在外面執行了一晚上的任務,嚇得趕緊給他全身消毒,噴了半臉盆的凈化劑才罷休。
趙九州被噴得清醒了,干脆就去洗了個澡。
洗澡的時候因為水溫太合適,差點又睡過去。
但幸好又有治療師來催,他麻利地擦了幾把,就光著屁股走出來,在治療師無法忍受的目光,和安安臉蛋紅撲撲的表情中,接受了最后一次治療。
他胸口的傷口,經過一晚上的折騰,不但沒有惡化,反而在靈動力的爆發狀態下,好轉了七八分。這下子再加上一道治療術,也就徹底好瓷實,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傷疤。
“有吃的嗎?”
這么一通弄下來,趙九州的困倦也被打散了。
肚子咕咕叫,好像有點熬過頭的意思。
“有。”
安安馬上拿起平板微機,給24小時營業的醫院食堂發過去。
趙九州抱住她,把她抱到腿上,笑道:“你這叫有吃的啊?”
安安輕聲道:“總不能讓你挨餓啊。”
“你怎么這么好……”
趙九州摟著她的腰,貼住她的臉,耳鬢廝磨著,“安安,離下午還有幾個小時啊?”
“還有一小會兒。”安安輕笑著回答。
趙九州放在她腰間的手,慢慢往上挪,“那能不能提前一下?”
安安嚶嚀一聲,說道:“先休息吧,你都通宵一整晚了,現在都快七點了。”
“我平時都是八點睡。”
“那也得休息啊,我也得睡覺了。”
“那一起睡好不好……”
“嗯……”安安被趙九州揉得渾身發軟,耳根發燙,無比小聲地說,“我先去洗個澡……”
“好。”趙九州放開她。
安安一落地,趕緊就跑去了浴室。
沒一會兒,樓下的“宵夜”很快送了上來。
趙九州饑腸轆轆,幾口就吃得干干凈凈,吃完后脫了衣服往床上一趟,困意迅速來襲,就沉沉睡去。等安安無比仔細地把全身洗干凈,就只裹著條浴巾,娉娉婷婷地走出來,趙九州早就已經睡得呼嚕聲響。安安走到他床邊,看著趙九州稚嫩的臉龐,猶豫了一下,解開浴巾,掀開被子,鉆了進去。她微微顫抖著,背對著趙九州,縮進他的懷里,把被子掖好。
可剛一閉上眼,身后的呼嚕聲,卻突然停止。
一只手,從她身后伸過來,輕柔地將她翻過來,摟在懷里。
兩個人以最坦誠的打扮,身體滾燙地貼在一起。
趙九州看著安安,小聲問道:“安安,你知道我最牛逼的技能是什么嗎?”
安安滿眼水汪汪地看著她,弱弱地搖搖頭。
趙九州認真道:“你記住了,為夫最牛逼的技能,叫作以棒殺怪,來,我表演給你看,看招!”
“啊!不要!”
這一天,趙九州睡得比平時要晚很多。
熱愛刷怪事業的他,一表演起來,就亢奮得根本挺不住。剛開始雖然有點生澀,但凡事就怕認真,態度決定一切。隨著他慢慢熟悉招式和表現環境,怪物被他殺了一次又一次,殺到早上九點多快十點,表演雙方才終于體力耗盡,雙雙同歸于盡倒下。
就是床單弄得有點發潮,可也沒辦法了,只能將就。
這一覺,趙九州睡得天昏地暗。
等他一覺醒來,懷里的姑娘,早就沒了蹤影。趙九州愣了好一會兒,等翻開被子,看到床墊上的帶血的戰斗表演痕跡,才確信自己昨晚上不是做夢。
然后他就那么呆呆地坐著,等了十幾分鐘,等到安安走進來,立馬跳起來,飛奔過去,把安安緊緊抱進懷里,深吸一口氣,說道:“媽的,我還以為是一次呢,我特么都想拿全家財產去直播臺發尋人啟事找你了!你去哪兒了啊!”
“給你辦出院手續啊……”安安靠在趙九州懷里,小聲道,“你放心,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的。”
“那我能睡中間嗎?”
“……嗯。”
“我靠!我特么真是愛死你了!”
趙九州抱住安安,就mua、mua、mua地往她細皮嫩肉的臉上親。
“咳!”這時房間外面,李太虎忽然走了進來。
他抬手看看表,又低頭看看趙九州的病床,露出一個猥瑣的笑容,“操!”
安安聞言,瞬間俏臉滾燙,從脖子紅到耳根。
趙九州立馬道:“你特么下流。”
“誰特么下流誰心里清楚,昨晚上你狗日的還抱著柳一飛在那兒啃……”
李太虎給趙九州扔下一個書包,說道:“你的新上等兵作訓服,軍銜章,還有證件,都在里面了。電子頁的內容也更新了,媽的昨晚上刷得爽吧?”
安安聽岔了,忍不住嬌嗔道:“你討厭啊!”
“不是,我不是說你倆,我說是這貨,一晚上從列兵升到上等兵……”李太虎連忙解釋。
趙九州冷冷一笑,還是那兩個字:“下流。”
李太虎也還是那一個字:“操!”
“趙九州在嗎?”
兩個人正攀比誰更沒文化,病房外,一個戴眼鏡的中年油膩胖子,滿臉堆笑著走了進來。
趙九州跟李太虎對噴的慣性還在,立馬轉過頭,沒好氣地問道:“你誰啊?”
那胖子卻毫不在意,唾面自干,仍然滿臉堆笑,上前問道:“你是趙九州同學吧?”
“什么同學!”趙九州立馬擺譜,“盟下特戰一師上等兵趙九州同志!”
“好好好!一樣的,一樣的。”胖子咧著嘴,飛快道,“趙九州同志,我們昨天復核過你的進學考試試卷,發現了一點我們工作上的小差錯,我是特地來向你道歉的。”
“嗯?”趙九州忽然表情一變,“難道你們這群狗東西……”
“對,對,是我們的錯,你的數學成績是滿分,沒有問題!”胖子根本不管趙九州的用詞有多刺耳,掩耳盜鈴得徹徹底底,完全按自己的節奏道,“所以說,幸好你吉人自有天相,我們這邊呢,也還沒完成最后的招生工作。鑒于你的成績相當優秀,我們昨晚上緊急研究了一下,決定補錄你進入社稷州學術院,或者你自己選個地方,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我想去想哪里都可以?這么公然搞特權?”
趙九州滿臉意外,轉頭問安安,“安安,你說去哪里?”
“我……”安安還抱著趙九州,有點茫然,“我跟著你啊,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胖子看看安安,看到她耳朵后面的一個小印記,立馬認出她的身份,“小姐是姓徐吧?東南州學術院,或者紫金城學術院,都是不錯的,您的母校是……”
“東南州……”安安小聲回答。
趙九州才懶得在這種破事兒上挑挑揀揀,反正抓緊籃子里都是肉,干脆道:“那就東南州。”
“好,好,那就東南州,說定了啊……”胖子屁顛顛,趕緊跑走。
李太虎略微蛋疼地看著趙九州,問道:“你進學了?”
趙九州單手一攤,“這特么難道還不明顯嗎?”
“操!暗箱操作,無恥!”
“我恥你老木!老子是憑本事操作!”
“算了,不跟你說。”李太虎擺擺手,“反正我就是通知你,后天下午兩點,去特戰部總部報到,我們后天馬上去烏孫敦。你這兩天,少特么給我浪費體力,到時候腳軟死在西北,她就成寡婦了,你東南州學術院也不用去了,我安排你去特戰部祭奠中心,給你找個好地方。”
“滾!”趙九州趕走了眼紅鬼。
然后關上門,轉頭就把安安壓在了門板上……
“不要……”
“看招!”
兩小時后,趙九州穿著嶄新的軍服,背著一個軍用包,肩上戴著光榮的上等兵軍銜章,坐在回黑虎嶺分舵社區的公交車上,滿心壯志凌云。
安安坐在他身邊,被他強挽著手,腦袋靠在他的肩上,嘴角含著幸福的微笑。
趙九州還是把卡給了她,以后家里的花銷她說了算。
雖然沒說領證,不過這應該,也算是組成一個新家了吧……
嗡嗡嗡。
“又有任務嗎?”安安聽到趙九州的手機響起,不由得抬起頭問道。
她開始不由自主地,擔心趙九州會出事。
趙九州拿出來一看,卻是兩條前后腳的人事信息通知。
“趙九州同學:你已經補錄為東南州學術院2022級軍事學專業新生,請于2022年9月1日前,前往東南州學術院報到。如有特殊情況,請通過你所在社區或單位報備說明。社稷州考試堂招生處。2022年7月14日。”
趙九州拿到編制后,對學術院的進學身份其實已經看淡,看完后,很冷靜地關掉,又打開了另一條:“盟下戍衛堂特戰一師上等兵趙九州,根據《白銀獎禮盟軍銜法》,學術院錄取生員,等同視為獲得進學憑證,校級以下,軍銜自動提升一級。現調整你為盟下戍衛堂特戰一師軍士長。白銀獎禮盟盟下戍衛堂機要部軍銜處。2022年7月14日。”
“嗯?”趙九州看得一愣。
手機里,緊接著又接二連三,跳出第三、第四、第五、第六條人事變更通知。
“趙九州同志,你的學徒見習期滿,即日起,編制級別轉為學徒。白銀獎禮盟社稷州編制堂,2022年7月14日。”
“趙九州先生,根據白銀獎禮盟獵魔師協會審核通過,我會決定,授予你王者獵魔師職稱,即刻生效。白銀獎禮盟獵魔師協會職稱評定處,2022年7月14日。”
“盟下戍衛堂特戰一師軍士長趙九州,根據《白銀獎禮盟軍銜法》,校級以下,王者獵魔師職稱現役士兵,軍銜自動提升以及。現調整你為盟下戍衛堂特戰一師高級軍士長。祝賀你,已被納入士官考核名單。白銀獎禮盟盟下戍衛堂機要部軍銜處。2022年7月14日。”
“趙九州同志,你已被列入晉升弟子編制級別優先考察名單……”
趙九州看得眉頭直跳,不由得轉頭問安安:“你是馬爾西的私生女?”
“啊?”安安茫然地搖搖頭。
趙九州又問:“那你是柳云飛的私生女?”
“不是啊……”安安繼續茫然。
趙九州忍不住了,看這她乖乖的樣子,一把抱進懷里。
“那你一定是我的幸運女神,安安,你旺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