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主!西北急電!”
已然換上作戰服的白銀盟盟主大秘江思齊,幾步匆匆走進盟主辦公室。
辦公室內的時鐘,指針指向早上十點。
他已經忙活了一整個通宵,而年過六十的馬爾西,甚至比他更加疲憊。
馬爾西辦公室內的地圖,幾個小時前剛換成了西北烏孫敦的作戰圖。
江思齊走進來的時候,馬爾西正站在這張地圖前,
沉思不語。
在他身后,還站著白銀獎禮盟夢盟下第二大堂口的負責人、盟下戍衛堂堂主、白銀盟獎禮盟第二順位盟主預備人選、西北云家直系后裔、戍衛軍暨老百姓口中白銀軍的三軍總副司令兼總參謀長,白銀軍大將云逐北;以及戍衛堂下第一大部作戰部部長上將周明誠,和周明誠的助理兼盟下陸軍部部長、韓明明他爹——中將韓克用。
聽到江思齊的話,辦公室里的四個人,齊齊轉過頭來。
“又怎么了?”云逐北顯得比馬爾西更加著急。
和馬爾西坐在盟主位置上,必須要對全盟八億人負責不同,云逐北那可是真心老巢告急,他一家老小,
現在全在西北呢!雖說西北州足夠大,怪物潮一時半刻的,幾乎不可能威脅到他家里人的安危,但一旦云家退出西北,往后再想回去,就不見得再有那么容易。
而且更要命的是,萬一根本就回不去的話,家族力量全靠西北一地支撐的云家,后果絕對要比這幾天灰頭土臉的柳家更悲慘。柳家這邊,好歹還有社稷城內的殘余力量可以依靠,而且聽說趙九州剛把柳一飛給辦了,趙九州這貨,云逐北一看就知道九成九是顆人形核彈,柳家其實不算虧本,
可是云家呢?云家又沒有柳一飛那樣的小妖精,就算想靠聯姻來翻身,可也沒那條件啊!這方面他們最拿得出手的,
也就是西北州出身的艷星劉巖巖了。
但如果真到了那份上,
劉巖巖到底會不會搭理云家,那還真的不好說。
什么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其實都是扯蛋。
強如柳家,曾幾何時差不多能和東南徐家一較長短的存在,還不是現在被趙九州摘了果子,也只能悶聲認命。柳一飛被趙九州日的消息傳到社稷城這邊后,柳家到現在,一直連個屁都沒放。可見一個家族如果要完蛋,真心一晚上的時間就完全足夠了……
“瞭望城告急,怪物已經沖進城內,金剛門副掌門王濤殉職,瞭望城內白虎總舵總舵主趙甲第戰死,白鷹總舵總舵主馮不群下落不明,下屬七個分舵,二十八個社區,自電報發來時,只剩下兩個社區還在抵抗。盟下戍衛堂西北軍邊防師,
將近全軍覆沒。柳相龍長老,
已經排出支援隊伍,
接應從瞭望城里突圍出來的殘余部隊,帶隊指揮官是金剛門門下戍衛堂堂主云舒,孫駕堯長老已經在部署導彈集群,預備炸毀瞭望城,請云堂主指示……”
江思齊飛快地將急電中的主要內容,半口氣都不停歇地說出來。
云逐北聽得頭皮發麻。
周明誠和韓克用也驚得說不出話來。
明明昨天晚上,西北方面還發了捷報,說西北方面戰況有所緩解,可就十二小時不到的工夫,西北禁行區的防線,怎么說毀就毀?
“這次怪物潮的規模,到底有多大?確定了嗎?”
馬爾西執掌白銀盟十八年,從未見過這樣的邊境危機。
“沒有。”江思齊搖搖頭,“根據各方統計,說三百萬和五百萬的都有,柳相龍長老說,搞不好有八百萬,中間還摻雜著打量的三級以上的怪物,以及數千只強度可能達到五級甚至以上的幻靈體生物。”
“這絕不可能!”周明誠突然大喊,“這些怪物,怎么可能形成這樣的大規模集群!不同種類的怪物之間,根本不存在這么離譜的組織性!”
“沒有什么不可能的,只不過以前沒發生過而已。”馬爾西只能冷靜下來。
韓克用小聲道:“會不會是黃金盟在安西盟境內的生物實驗導致的……”
“現在找原因,沒什么太大的意義。”
馬爾西盯著地圖,拿著鉛筆,抬起手,在圖上劃了一道線,“這里,馬拉戈壁峽谷,這是最后的底線,馬上讓西北州建筑集團,緊急在這里弄一堵城墻出來,所有西北州的群眾,轉移到馬拉戈壁峽谷以東,峽谷以西的戰斗部隊,繼續堅守陣地,為群眾轉移爭取時間。”
云逐北看了眼地圖,握拳道:“只怕來不及吧……”
“能轉移多少是多少。”馬爾西淡淡看他一眼。
有些話,他不說,但云逐北心里也清楚。
白銀盟盟下基建堂,這十幾年來屢次三番讓西北州金剛門在馬拉戈壁峽谷建墻,可西北云家擔心這道墻會把云家在西北州的利益也一分為二,所以遲遲拖延不肯。
一直拖到現在,這墻卻是不建也不行了。
“馬拉戈壁峽谷要是再失守,西北州的腹地就全暴露在怪物面前了,到時候烏孫敦禁行區和中州禁行區連在一起,白銀盟全盟就岌岌可危。”
馬爾西一開口,就是戰略上的最壞結果。
云逐北沉著臉,輕輕點頭。
馬爾西繼續道:“還要馬上安排北原州、社稷州、西南州的支援部隊,立刻在馬拉戈壁峽谷以東布放,做好做最后輸死戰斗的準備。”
周明誠道:“盟主,社稷城內的兵力,已經不足了,今天早上,又剛剛爆發了一波傳變事件。”
馬爾西轉頭問道:“不是已經封城了嗎?”
周明誠道:“前幾天世界杯主賽場死的人太多,昨天戒嚴等級剛下來,就有好多人家里急著辦喪禮,規模比較大的,能聚集好幾千人。大多數都是體制內中層,我們戍衛堂說話也不好使。昨天一共爆發了三波,都是這么來的。”
“溯源了嗎?怎么這么多天,源頭還沒掐滅?”馬爾西眉頭緊皺。
韓克用解釋道:“無法溯源,事后發現的零號變異者,全都打著人道主義支援的幌子,這兩天用假證件混進社稷城的,有些甚至根本就不是白銀盟的人……”
“這兩天?還能用假證件混進來?!”馬爾西勃然大怒。
韓克用閉口不語。
周明誠沉聲道:“城內各堂口和總舵,看樣子有人收了不少錢。”
“一群混賬東西……”馬爾西出離地憤怒了,連聲音,都在顫抖。
社稷城里,上百個家族,平日里蠅營狗茍,他為了全盟大局,忍了也就忍了。
可是眼下這種局面了,這些人居然還在貪圖那點破錢……
這群沒腦子的狗東西!
就算讓他們死一萬次,也難消馬爾西的心頭之恨。
只是……
想讓他們死,那又談何容易?
隨隨便便要判死一個分舵副舵主,至少都要打上兩三年的官司。
哪怕是盟主,他一年最多也就只能動用兩次盟主令。
可是盤踞在社稷城內的家族,那可是有百余個之多!
管不了啊……
真的管不動啊!
馬爾西只覺得渾身氣血上涌。
當了盟主,那又如何……
那個年輕人,只以為當盟主有多威風,可是他哪兒知道,盟主的責任有多重,管不了的事情,又有多少。論委屈,全世界又有哪個盟堂的人,能比白銀獎禮盟的盟主更委屈?
凡事做好了,就是盟主應該做的。
凡事搞砸了,就必須由盟主來背鍋。
這十八年來,馬爾西背鍋成習慣,背都駝了好幾度。
整天坐著處理各種問題,脊椎病都不可逆了!
可是換來的,又是什么呢?
白銀盟這個盟堂,搖搖欲墜啊……
“重啟戰時狀態,西北戰事不結束,社稷城不開放。”馬爾西沉聲下令。
“是。”江思齊很利落地點頭,又來了一句,“那獵魔世界杯,還繼續辦嗎?”
馬爾西聞言一愣,轉過頭來,愣愣看著江思齊。
眼神惡狠狠地沉默了幾秒后,忽然感覺眼前一黑,身體微微一晃。
差點要暈過去的瞬間,身邊的一群人,慌忙大喊。
“盟主!”
“盟主!”
“當盟主,是我的夢想,睡柳一飛,也是我的夢想,我還有一個夢想,就是長命百歲。”
被迫逆行的東南州紫金門專列餐車車廂內,中午十一點半,趙九州摟著安安,坐在徐震的對面,一本正經地跟他討論著人生和未來,“現在呢,柳一飛我已經睡到了,我接下來還要持續睡她好多年,長命百歲呢,我覺得以我高尚的人品道德和萬中無一節操,沒理由會回不過一百歲,所以現在我的目標,就是要當盟主。你們徐家,到時候一定會支持我的,對不對?”
徐震看著趙九州,眼皮子控制不住地在跳。
欺人太甚,真尼瑪欺人太甚啊!
“你已經拿到你想要的東西了,你還不走嗎?”徐震強忍著憤怒,沉聲問趙九州。
“先吃完午飯再走。”
趙九州扒拉著眼前的飯菜,又對安安說道,“寶貝兒,多吃點,吃飽了才有力氣……咳!”
“嗯……”安安紅著耳朵,低頭小口吃著車上頂好的午飯。
徐震磨了磨后槽牙,忽然,站在趙九州身后的武執事,好像發現了什么。
他臉色一變,快步走到徐震身邊,指著安安,小聲耳語了幾句。
徐震聽完,同樣頓時面露震驚,他下意識地站起來,失聲問安安道:“你的烙印呢?”
“怎么了?”趙九州抬起頭,呵呵一笑,“想還沒完沒了了怎么的?我抹掉了,有問題嗎?”
“抹掉?”
徐震簡直無法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
徐家烙印,耗費了四代人的心血才弄出來的東西,是從靈魂層面到肉體層面,全方位的烙印,就算集中全世界的靈能科技天才,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消除。
你趙九州,說抹掉就抹掉了?
媽的就算是,長顆青春痘,至少也得三五天才能消吧!
“你對她做了什么?”徐震愕然地望向趙九州。
趙九州看看安安,沉思片刻,回答道:“愛。”
安安滿臉羞紅又幸福地給趙九州扔了個水汪汪的眼神。
徐震楞逼了。
什么意思?
操沒的?
你的那玩意兒,有凈化功能怎么的?
“別羨慕了,有些能力,就是天生的,我有你沒有……”
趙九州對徐震擺擺手,一副教育晚輩的口氣,“你也這么一大把年紀了,今年有三十來歲了吧?你要慢慢習慣啊,不能像個溫室里的花多一樣,總覺得世界要圍著你轉一樣。其實你最大的優點,不過也就是長得和我差不多帥,但是震震啊,容顏是會老去的,我們還是要努力充實自己的精神世界,你看我,就經常思考要怎么把馬爾西拉下馬,你思考過嗎……”
徐震還以為趙九州是在試探他,又忍著氣,坐了下來。
心里卻又默默想著,眼前這個貨,早晚必須得弄死。
徐家烙印,是徐家的最主要根基之一。
不論安安身上的印記,到底是被趙九州操沒的,還是被用其他方法弄沒了,只要趙九州活在世上一天,徐家對成千上萬個孤女的控制,就始終存在隱患。而那成千上萬的孤女背后,可是成千上萬的,白銀盟上上下下、各個層級的堂口和舵口的官員!
不然你以為東南第一大家族,乃至白銀盟第一大家族,那真是靠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奮斗出來的嗎?這么想的話,那就太天真了啊!
手里沒點干貨,怎么可能把場子鋪得那么大。
要知道,就連馬爾西都因為年輕的時候沒管好褲襠,現在連親生孩子都不敢相認!
不然徐家和馬家長年以來的默契,你以為真是單純靠py交易就能搞定的?
這年頭,誰還不捏著誰的卵子?
大家的屁股,誰敢說自己就一定是百分百干凈的?
很臟,社會就是這么臟。
八大家族帶頭臟,百大家族跟在后面一起分贓。
“人世間最大的勇敢,就是當你認清世界的真相后,卻依然熱愛它。震震,你熱愛這個世界嗎?”趙九州三兩口,把面前碟子里的午飯吃得干干凈凈。
徐震沉著臉,不說話。
趙九州又問:“我的機器人呢?”
徐震道:“空運到中州站了。”
趙九州微微一愣,“中州站?不是西北嗎?”
“列車停住了。”徐震道,“西北防線告破,援軍正在等待下一步命令。”
“我擦……”趙九州這下不禁就有點小驚訝,“這特么就沒了?”
徐震看著趙九州,淡淡問道:“如果西北淪陷,白銀盟就面臨解體的危險,到時候,你可能就不能去東南州學術院了,你還打算回社稷州嗎?”
趙九州想了想,卻搖了搖頭,“西北不會淪陷。”
徐震問道:“你想說,你能擋住百萬大軍?”
“不是。”趙九州拿出隨身攜帶的紙筆,在徐震面前,快速地畫起了簡圖,“西北州西臨烏孫敦禁行區,背靠中州禁行區,如果淪陷,兩個禁行區就會連成一體,對白銀盟來說,未必是壞事。因為礦區面積增加一倍還多,但是財政需要兼顧的地盤和人口卻少了一大塊。
只要我們防御得當,接下來整體營收反而會增加,消化不掉的晶核產能,還能低價出讓給全球其他各盟。到時候全世界的高手往這邊跑,白銀盟的軍工產業也能找到出路,因為畢竟我們就在礦區邊上,比黃金盟更加近水樓臺。到時候黃金盟別說要滅了我們,搞不好自己的軍火訂單還會被我們搶走,軍火可是他們的支柱產業……”
徐震聽得微微皺眉,“你到底想說什么?”
“很簡單。”趙九州道,“我假設這次的西北危機,就是黃金盟搞出來的,但他們搞西北的主要目的,不是為了弄死我們,而是想吃下烏孫敦禁行區;順便再在西北安插一顆釘子,惡心惡心我們。黃金盟立盟兩百年,對距離他們本土太遠的土地,從來只有摧毀和打擊,而不會投入建設,所以他們對西北州本身沒興趣,只對搞亂西北州有興趣。
他們的戰略意圖,是想通過烏孫敦禁行區,來不斷地消耗白銀盟,讓他們自身因此受益的同時,也讓白銀盟無力挑戰他們的世界霸主地位。在他們的戰略考量上,如果無法一次性弄死白銀盟,還不如讓白銀盟一直保持虛弱,那么你想一下,如果白銀盟西北,連年戰亂,卻不淪陷,這是不是對白銀盟最佳的放血方法?”
徐震想了想,微微點頭。
“那就很簡單了。”趙九州道,“我猜測,黃金盟可能要派援軍過來,從安西盟阻止怪物潮的進一步蔓延。如果怪物潮真的是他們弄出來的,他們就會控制住怪物潮的數量,讓白銀盟在西北的布放,既停不下來,但又不至于一次性淪陷。
戍衛堂只能一直往前線輸血,直到哪天白銀盟突然間徹底解體。
而在那天到來之前,黃金盟還能通過對烏孫敦地區的軍事支援,來標榜自己的仁者無敵,強行洗清自己搞事情的嫌疑;說不定他們還會趁機拉上盟友,送死的活兒讓各個小盟去做,他們就躲在后方賣賣軍火,一邊等白銀盟解體,一邊賺到吐。
你說,這樣是不是對黃金盟更加有利?”
趙九州一番話,說得徐震滿臉呆滯。
安安更是用無比崇拜的眼神,看著眼前指點江山的少年,驚喜得合不攏……嘴。
另一邊,西北白羊城的城墻上,孫駕堯拿著望遠鏡,看著遠處。
偌大的西北州,白羊城這邊,仍然四方平靜。只有在城墻上駐守的士兵,和堆滿墻頭的巨炮、機槍和激光發射器,無聲地訴說著此刻的戰況危急。
“孫長老,安西盟那邊,好像黃金盟出兵了……”
一名孫家的隨員,按著一份剛剛打印出來的衛星圖,小跑到了孫駕堯身邊。
與此同時,馬拉戈壁峽谷外,帶著殘軍瘋狂敗逃回來的西北金剛門戍衛堂云舒,還有接應他們的西北護法督軍柳相龍,也就接到了類似的情報。
“黃金盟?他們過來干嘛?媽的趁機入侵我們領土嗎?”云舒一臉懵逼。
柳相龍則沉聲嘀咕:“現在沖進來和怪物潮短兵相接?”
“不對!”
社稷城玄師閣內,剛吃了藥的馬爾西,被江思齊攙扶著,看著地圖,眼神驟然一亮,“黃金盟不想讓西北州淪陷,他們想……趁機拖死我們!這次的怪物潮,果然是他們控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