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跳坑的馬爾西
090跳坑的馬爾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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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一聲槍響,社稷城城西的巨大城門前廣場旁,從城中心一路走來都顯得井然有序的游行隊伍,瞬間像被炸塘的魚群般,驚恐而混亂地四散開去。
混亂的人群中,尖叫聲此起彼伏。就在這時,不知道是誰在人群中大喊了一聲:“戍衛軍殺人啦!”,緊接著又有人用萬分驚懼的語氣,急促地連聲高呼:“有人變異了!有人變異了!”
這混亂的場面,便徹底一發不可收拾。
成千上萬的游行示威者,不顧前方城防部警衛的荷槍實彈,在身后那異常恐慌情緒的驅趕下,迎著社稷城警衛部隊的,直接一頭撞了上去。
人群和警衛們混成一團,警衛團身后,便是通向玄師閣的路。這一刻,彷佛不需要有人再下令,槍聲便隨之由零零星星的“不小心走火”,很自然而然地就密集起來。
“啊——!阿芳!阿芳!”
混亂的人群中,一個男孩抱住被射穿腦袋的女友,發出凄厲的怒吼,他目光哀慟地望向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鏡頭,沖著黃金盟的記者,高聲怒吼:“馬爾西!馬爾西我要你償命!”
“馬爾西無能!”
“馬爾西下臺!!”
鏡頭緩緩拉高,從空中俯瞰社稷城的城西。
到處都是四散的人群,到處都是城防部強行驅趕和射殺平民的實證。那混亂的場面,得讓人簡直無法想象,這竟是白銀獎禮盟的盟府,八億人的權力中心所在地。
玄師閣的大會議室里,江思齊拿起遙控,想要把播放著這段來自黃金盟的視屏關掉。
坐在會議室首座上的馬爾西,卻沉聲道:“不用,開著,讓大家都看看。社稷城建成兩百年,這可是開天辟地頭一回……”
江思齊微微一頓,拿著遙控的手,又放了回去。
社稷城時間,2022年7月21日,午夜1點出頭,正常辦公時間,玄師閣的長老會大會會議室里,此時已經零零星星,坐了七八個長老院成員。每個人都很安靜,一言不發。但是這并不意味著,他們對眼前的事情看不明白。相反的,對這次會議到底將要發生什么,他們每個人的心里,簡直不要太清楚,以至于,對這件事幾乎快失去耐心。
只剩下對結果的期待。
馬爾西沒有再像往常一樣,鎮定地閉目養神。
他睜大了雙眼,看著視屏里循環播放的一切。從今天白天開始,到眼下的這十幾個小時,某些事情,已經被清清楚楚地擺到了臺面上。
資訊堂那邊,儼然已經失控了。
所有一切對他有利的消息,比方在西北戰事上的果斷決策和正確調度,為消除社稷城傳變事故隱患的封城決定和居民日常保供政策,以及捍衛白銀盟臉面堅決把獵魔世界杯主辦權抓在手里這些事情,盟下資訊堂一個字都沒有提及。
相反的,所有那些對他不利的消息,比方早上八點多,先密集報道西北州死傷兩千萬人,等到下午,又有目的地散布“玄師閣保衛部負責人、馬爾西專職保鏢唐威叛逃”的消息,非要將唐威叛逃的原因,歸結到他的頭上,再等到傍晚,又是一大群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腦殘,在一些人別有用心的扇動下,沖破隔離,走上街頭。
近十萬人,分布在社稷城的各處,嘴上高喊著要自由,要人權,喊著喊著,又變成“反對以政治綁架世界杯比賽”,“把世界杯還給世界人民”,“不要帶血的世界杯”,再接著,等過了晚上八點,又開始直接正面攻擊白銀盟最高領袖,先是喊“馬爾西無能”,到了十點左右,就自然過度到了“馬爾西下臺”。
而在這個過程中,盟下資訊堂要么是全程裝聾作啞不反擊,要么就是推波助瀾,甚至于,黃金盟的記者,不知怎么的,就混進了人群。負責城防任務的社稷城城防部,從傍晚開始,就以“天黑之后城墻城防任務更重要”為借口,拖拖拉拉,不肯安排人手驅散游行人群。一直到這支隊伍壯大到已經無法驅散了,才又生硬且強硬地構筑起人墻。
孫全策一直推說人手不足的城防部,分分鐘拉來幾萬人,以“保衛玄師閣”為名,直接用槍指向了人群。再接著,就是傳變事故“突然爆發”,人群徹底失去控制。
每一步,都那么的理直氣壯,那么的彷佛是充滿意外。
可分明的,卻又充滿人為操作的痕跡。
馬爾西甚至都不用猜,就能確定這背后的幕后推手是誰。
體制內的小官們,是沒有膽子上街游行的。
這些游行示威者,必然都是體制外人員,甚至連臨時工都不是,能對他們直接施加影響力的,只有朱雀堂。而資訊堂,眾所周知的,也早就已經在朱雀堂的控制之下……
“花堂主。”江思齊忽然開口。
會議室外,花千樹帶著她的兩名隨員走進來。
會議室里的幾名長老會成員,瞬間神情一變。
馬爾西轉頭望去,兩個人對視一眼。
花千樹臉上毫無波動,澹澹然走到她自己的座位坐下去。
馬爾西也面無表情,一聲不吭。
逼宮逼到這份上,那就是宣戰了。
“馬盟主,外面的情況很不妙啊。”
這時云逐北也走了進來,沉著臉,在馬爾西右手邊坐下。
戍衛堂全軍出動,社稷城內,白銀盟盟下直屬的力量空虛。
云逐北這個戍衛堂堂主,對社稷城里發生的一切,看起來似乎也無能為力。
馬爾西不做任何評論。
進來的人,也都知趣的,沒有再多說什么。
很多事情,今晚很快就要有結果了。
他們抬著頭,靜靜地看著視屏上循環播放的關于“白銀盟藥丸”的外盟新聞。
慢慢的,會議室里的人,越來越多。
青龍堂堂主聶志遠、白虎堂堂主孫滿弓,然后是玄武堂堂主徐泰來,西南州、北原州、東南州的代表們,陸陸續續到齊,代表著白銀盟百大家族的臉面們,逐漸將這個會場填滿。
半小時后,柳云飛帶著祁豪,低調地走進會場,在比較靠后的座位坐下。
接著又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下,社稷會代掌門孫全策,踩著會議時間的點,最后一個進了門。
這一瞬間,馬爾西的臉色,突然間變得有點發青。
江思齊抬手看看時間,凌晨兩點。
該來的,都來了。
他朝會議室外的玄師閣盟主辦公室副侍衛長點了下頭。
外面的那位大校,便關上了房門。
江思齊突然間有點緊張地,心跳加快。
他微微喘了口氣,才說道:“二零二二年,白銀獎禮盟長老會全會第二次臨時會議,在府會內護法、掌門、長老、護法堂主、長老堂主、護法長老堂主,共計八十六人。應到八十六人,實到八十六人,符合臨時會議召開人數規定。會議現在開始。馬爾西盟主,請主持會議。”
按理這個時候,全場長老們應該鼓掌。
可是當江思齊話音落下,全場此時,卻一片寂靜。
所有人,只是神色凝重地,齊刷刷看著馬爾西。
資歷輩分比較低的長老會成員,像周明誠,簡直承受不住這種壓力,他忍不住抬手解開了領子上的風紀扣,小動作不由自主地變多。
而全場所有人看著馬爾西,馬爾西也環顧全場。
就像一頭老態龍鐘的百獸之王,再虛弱,也保持著它的威嚴。
還沒死,就沒人敢真的在他面前當面蹦跶。
他的目光,從今晚的幾個主角臉上,緩緩地掃過去,花千樹、孫全策、云逐北,最后,目光還是落在了彷佛永遠低著頭的徐泰來臉上。
這位東南州徐家的代表,這位玄武堂的低調堂主……
這些天來,大量的涉外事故,那些變異的外盟人員,那些無時無刻從各個角落里冒出來的黃金盟的記者們,這些人,果真能和主管盟外人員的玄武堂,一點關系都沒有?
當然不可能。
朱雀堂和玄武堂,早就已經合流了。
戍衛堂云逐北一心想要上位,卻被西北戰事拖住了后腿,輿論上根本干不過這兩家聯手。實際力量上,西北云家,在東南徐家外加南州花家這對組合面前,也同樣不夠看。
青龍堂聶志遠,一直在表態擁護盟堂,擁護盟主,可是他這個青龍堂堂主,手握監察長老院各大長老的權力,卻始終沒有在這個過程中,替盟主辦公室辦任何事情。不管江思齊再怎么跟他傳達盟主辦公室的精神,聶志遠卻始終裝聾作啞,一直在忙活傳變封鎖的事情。
這種小事情,本來讓社稷城下面的城防部去應付,就綽綽有余了,用得著你一個天下第一堂的堂主,親自下去忙活?這家伙,裝傻的本事,已經登峰造極。
他未必和花千樹、徐泰來有勾結,可是盟主下臺,他就是第一順位繼承者。這位看似忠誠無比的聶志遠堂主,心里頭才是最希望盟主完蛋的吧?
還有最后那位名不副實的白虎堂堂主孫滿弓,北原州孫家,已經逐漸和白銀盟盟堂離心離德,心里只有家族和地方,只有他們那點和社稷城孫家的“正統之爭”,只有這位,或許是真的懶得去管這次的事情。白虎堂管轄的數億學徒和臨時工,也掀不起什么風浪來。
可是如果待會兒投票,他又會有什么反應呢?
孫滿弓不是他們的人,但也不是自己人……
盟下五大堂,居然沒有一個,是真正聽命盟主的。
當了十八年盟主的馬爾西,直到今天,才又一次意識到,自己果然只是八大家族妥協的產物,這十八年來,白銀盟的權力,從來不曾真正地掌握在他的手里。
推著這個八億人口大盟在往前走的,是更多的,藏在暗處的力量。
他不認為自己是個傀儡,可是,他也并不比傀儡好多少。
就連馬家的那些“自己人”,這些年好像也都不怎么待見他了。
慢慢的,那些旁支宗親們,就跟東南州、南州勾勾搭搭上。
馬家的后代們,錢沒有少掙,官也沒有少做,唯一支持他這個盟主的理由,可能就是還能打著他的旗號,在不少方面能獲得辦事上的便利。
所有人的,都在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呼……
馬爾西心里,默默地一嘆,在看著全場的大人物們,安靜了許久之后,他終于,緩緩開口:“今晚上,社稷城里發生的這些狀況,是我不曾預見到的。這是我作為盟主,在決策和調度上的事務。我錯誤地估計了,我們當中的一些人,對盟堂整體利益的重視程度。
考慮到西北戰事的危急,我以為將社稷城的戍衛軍,盡數調往西北之后,我們剩下的人,一定會以全局為考量,做好自己的本分,守好自己的崗位。但現在看來,我可能是過于樂觀了。
今晚社稷城里的問題,首要責任在我,我是盟主,沒有管理好白銀盟,讓社稷城出了大事故,給白銀盟全體老百姓造成了損失,這是我的過錯,我絕不推卸。
但是現在,追究到底是誰做錯了,已經是其次的問題。當下我們首先需要解決的,是要立刻尋找合適的人選,去收拾社稷城內里的殘局……”
說到這里,馬爾西不由得停頓了一下,內心的悲涼,油然而生。
社稷城的這件事,影響力再大,可終歸只應該是社稷會的責任。
可就在這滿屋子人,一步一步的設計下,居然逼得他,走到了現在這個局面。
“呼……”他終于忍不住,長長地嘆了口氣。
馬爾西左手邊,往下第二個位置上,花千樹的嘴角,細不可見地微微一動。
會議室里的所有人,也像是聽到百獸之王,在臨終之前,吐出了最后的一口氣。
他再也沒力量了。
不認輸,也不行了。
“社稷會代掌門孫全策長老,對今晚的事故,反應遲鈍,處理上,也太過粗暴,影響很不好。就目前的形勢來看,我建議,暫時免去孫全策社稷會代掌門的職務,請各位長老,投票表決。同意免去孫全策社稷會代掌門職務的,請舉手。”馬爾西舉起右手。
會場內,聶志遠、云逐北、周明誠……
稀稀落落,先是舉起十幾只手。
然后剩下的人,互相看了看,花千樹先說了句:“我棄權。”
孫滿弓立馬緊接著道:“我也棄權。”
徐泰來卻默默舉起手。
然后又有十幾個人,像是算好了票似的,跟著舉起來。
江思齊一直在等,眉頭緊皺著,等了足有兩三分鐘,見再也沒人舉手了,才唱票道:“同意該項動議的長老,共計四十二人,少于一半人數,該項動議失敗。”
說完后,臉色變得相當難看。
盟主要免掉一個代掌門,居然都做不到了……
長老會徹底失控了。
現場的長老們,放下了手。
柳云飛澹澹看著馬爾西,站在柳云飛身后的祁豪,眼神萬分驚愕。
前幾天柳云飛被免掉社稷會掌門職務時,他都沒有像此時此刻這么震驚。
這是要……造反?
后知后覺的他,這時才終于從會場中那不同于往日的氣氛中,聞出一點特殊的氣味來。
所有人,全都在沉默。
連馬爾西,也在沉默。
他手里還有一道盟主令,也是他眼下最后的,能拿來制衡這個八億人大盟的手段。
白銀盟長老會每年在七月份和一月份,各有一次例行大會,而且大會的內容都是提前確定的。所以理論上,每年手握兩次使用盟主令機會的馬爾西,只要操作不失誤,當然可以順順利利保全自己的權力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終生不間斷地把這個盟主做下去。
就像他的所有前任那樣。
可是眼下這種情況,就算他再繼續做下去,那和真正的傀儡,又有什么區別呢?
長老會不聽指揮,下面又已經失了人心……
在名不副實的權力和眼前必須要做的事情之間,馬爾西在猶豫。到底是體面地退下去,去當個目前可能略顯狼狽,但是再過幾年,必然能滿身尊榮的,白銀盟唯一的正牌宗師?還是拼著將來還有翻身希望的可能,繼續硬著頭皮,任由千夫所指地賴著不走?
又或者……
他的眼神,微微一變,像獸王臨終前的最后一次蓄力,環視全場。
馬爾西看向花千樹。
花千樹這老妖精,完全不動聲色。
他又看向徐泰來。
徐泰來低著頭,安靜無聲。
再看聶志遠。
聶志遠眼中,明顯閃過一絲慌亂和不安。
最后,馬爾西看向了孫全策。
孫全策也看著他。
兩個人就這么毫不掩飾地,直勾勾對視著。
孫全策不怕。
他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從柳云飛被弄下去,由他頂上來,他就知道,自己在這個位置上坐不久。
掌門就掌門,哪有“代掌門”的道理?
只是他沒料到,自己居然會下來得這么快,而且居然會是“為所有人而犧牲”。
看著馬爾西這老頭目光中的殺意,孫全策忍不住地笑了。
他嘴角微微一動,感覺馬爾西真是可憐。
不過是一條走狗而已,卻拿自己當主子,裝模作樣了十八年。
馬家的家主,從來就不是你啊!
連馬家都沒掌握住的人,卻妄圖掌握住整個長老會,掌握住整個白銀盟。
看到孫全策臉上那輕蔑的笑容,讓馬爾西忍不住地眼皮子一動。
可他忍住了。
弄下孫全策,他固然沒做錯,也能挽回一點民心,可是對他自己,又有什么好處?
就算要走,至少也帶走一個墊背的吧?
誰是這個局的發動者?誰又是這個局的受益人?
馬爾西的目光,從孫全策臉上移開,又看向了花千樹。
這一瞬間,會場上,出現了微微的響動。
馬爾西想弄走花千樹?
同歸于盡?
可是……有什么好處呢?
確實沒好處……
馬爾西心里想了想,又望向了徐泰來。
這位一聲不吭的東南州門面,應該就是這一次,他們想扶上馬的人吧?
聶志遠只有第一順位的名分,卻沒有被推選出來的實際力量的支持。
云逐北原本有名分也有實力,希望本來很大,可是唐威一叛逃,加上西北戰事的傷亡,云家的根基雖然沒有受損,甚至可能還借著這次大戰更強大了,可云逐北卻失去了上位的大義。
也pass掉。
孫滿弓,這位就是個打醬油的。
最后花千樹雖然排在他們后面,卻排在徐來臺前面,可她只要自己放棄……
計算好了,全都計算好了。
可是,事情怎么就,走到了這一步呢?
馬爾西怎么也想不通,事情到底是從哪里開始的?明明七月初開今年第二次長老會的時候,他還穩穩當當地保留住了今年的全部兩次盟主令的使用權。
然后一直到中旬,原本也還好好的。
可莫名其妙的,就因為一場直播事故,讓他不得不在臨時全會上,使用掉了一次盟主令。搞下了柳云飛,還通過了他多年來一直不肯答應的白銀盟獵魔師制度改革動議……
對了!
就是從那天開始!
那是11號還是12號?
今天才幾號?
21號而已!
短短十天時間!樁樁件件的意外事故,沒完沒了地在發生!先是黑水總舵第七禁行區四號工廠的那場直播事故,然后是全盟范圍內尤其是社稷城范圍內的大規模傳變,緊接著又是獵魔世界杯主賽場上里的那場重大事故,再接著又是西北州怪物潮爆發……
馬爾西想到這里,倏然間驚愕望向了柳云飛。
眼神里充滿憤怒和難以置信。
莫非這個局,柳家布置了十八年?!
就為了……好玩兒?!
圖什么呀?
是啊!我們柳家圖什么呀?!
柳云飛也被馬爾西看懵逼了,可是同樣的,他也不由自主,立馬聯想到了最近這十來天里,他們身邊所發生的一切。太詭異了,一切都太詭異了。
看起來就好像是柳家舍得自己一身剮,非要把盟主拉下馬。
比孫全策這個孫子,還要更有犧牲精神至少一萬倍。
可是,有什么必要呢?
柳云飛不由自主,表情比馬爾西還蛋疼,輕輕搖了搖頭,表示絕對不是我干的。
馬爾西的眼神,也微微軟化下去一點。
他也想到了,柳家根本沒這個動機。
十八年前,社稷州三大家族互相PY,早就已經全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就算想把他搞下來,柳家也沒必要,犧牲掉柳云飛的社稷城掌門職務,外加那只珍貴無比的“回怨”。
但話又說回來,這巧合,真的也來得太巧合。
又或者說,是某些人,把握機會的能力,實在太強了?
如果沒有那場直播,社稷城里就不會發生那么厲害的傳變事故,世界杯主賽場如果不出事,西北那邊再困難,盟下戍衛堂也至于把所有的兵力全都派出去,今晚上的事情,也就不會在孫全策手里,鬧到必須緊急召開臨時長老會的地步。
今晚這場局的.asxs.,居然是在那間平平無奇的工廠里……
現場的不少人,此時也都或多或少地聯想到了這一點。
循著馬爾西的目光,他們和馬爾西一樣,不由得全都看向柳云飛,震驚地以為,這一切是柳家的手筆。孫滿洲甚至不由自主,對柳云飛露出了欣賞的神色。
柳云飛這時,卻又慢慢地,皺起了眉頭。
知道更多內情的他,不由自主地往更前面去想……
話說要不是柳亞紅撕了趙九州的卷子,他兒子柳子青也不會一時腦殘,派出回怨去殺趙九州,而剛好他又故意睜只眼閉只眼沒去阻止,又剛剛好,碰上一個主播……
媽的!這一切的開端,居然是柳亞紅的任意妄為!
你為什么要撕人家的卷子?!
為什么柳家會出這樣的傻逼?!
柳云飛的臉色,越來越不對。
全場所有的人臉色,也全都在不停變幻……
怎么又扯上柳家了?
局面越來越復雜……
難道馬爾西,是要拼著自己完蛋,把柳云飛從長老院踢出去?
現任社稷會掌門出錯,前任社稷會掌門背鍋?
好像也有點道理啊,還能轉移社會輿論的注意力,馬爾西說不定還能借著世面上的陰謀論,在退下去后,收獲一撥同情,讓柳家幫他扛住所有。
說起來,這么些年,柳家和馬家,也是競爭關系。
現在柳家式微,馬爾西要是再把柳云飛搞下去,馬家那邊肯定會對馬爾西贊賞有加。
而這種情況下,其他家族,絕逼會落井下石。
八大家族要是能變成七大家族,少一個分蛋糕的,那不香嗎?
會場里頭,所有人頓時像鯊魚聞到血腥味似的,對柳家的興趣,立馬蓋過了對盟主的興趣。
尤其是社稷城孫家的門面人物,盟下公務堂堂主孫劍安,心里的激動,簡直要飛揚出來。
對!馬盟主!弄他!弄死柳家!
柳家和馬家完蛋,那社稷城,不就是孫家一家獨大了?!
柳云飛感受著全場上下,突如其來的,分明要殺豬的氣氛,一下子臉色慘白。
尤其是孫劍安那激動的模樣,搞得他恨不能直接上去一刀噼了那孫子。
與此同時,不光是孫劍安,花千樹的心里,也微微有了點波動。
馬爾西要是真的把盟堂斗爭,搞成家族斗爭,那也好,事后徐泰來上位,馬家繼續跟他們坐下來分贓就好了,馬爾西犧牲掉個人利益,卻讓白銀盟百大家族重新走向團結,這不好嗎?
柳云飛走了也就走了,柳家現在還剩什么呢?
中州禁行區里的那部分股份,他們還能守住多久?
不如趁現在讓出來,拿點錢走,往后兩三代人,還能繼續過點富足的小日子。
不然難道真就指望柳一飛扭屁股來振興家族?
簡直是笑話。
花千樹心里想著,轉頭看了看徐泰來。
徐泰來低著的頭,已經抬起來了。
他萬年古井無波的眼里,出現了些微的亮光。
是憧憬……
只要馬爾西不搞他下去,今天過后,他就將成為整個白銀盟內,個人權力最大的那個人。
雖然依然背靠著東南徐家,可當年馬爾西,不也一樣嗎?
徐泰來慢慢地做著深呼吸。
坐在他身旁,看似打醬油的孫滿弓,默默地看他一眼,不動聲色。
在他身前,只有聶志遠和云逐北。
云逐北鐵定沒戲,可如果聶志遠也沒被選出來,那么他孫滿弓,是不是理論上,比花千樹和徐泰來都要更靠前?待會兒選盟主,是需要護法長老來推選的。
白銀盟長老會總人數106人,北原州孫家雖然只占了三個,但是這三人,包括他在內,卻全都在36名護法長老之列。再加上暗地里已經附庸北原州的幾個人……
孫滿弓數著票,心跳也微微在加快。
他不是沒可能啊!
會場里的聲音,在各種計算中,終于控制不住地,開始變得嘈雜。
大老也是人。
聚到一起,和普通人其實區別也不大。
江思齊微微皺眉地看著眼前的一幕,馬爾西還沒下去,這些人,就忍不住要分贓了。
“盟主……”江思齊輕輕提醒了一聲。
馬爾西終于回過神來,隨手拿起手邊的小錘,砰砰敲了幾聲。長老會的大會議室里,這些大老們聽到,立馬從狂熱中迅速冷靜下去。
每個人,全都又沉默了,只是又用期待的眼神,看著馬爾西。
馬爾西低著頭,又沉思了足足半分鐘,終于,緩緩開口:“那既然不通過,孫全策長老,就繼續保留社稷會代掌門的職務吧。”
“什么?!”
長老會內,所有人一片嘩然。
馬爾西居然沒有使用盟主令,強令孫全策滾蛋!?
所有人面面相覷。
這顯然不合理,長老會現在肯定是需要一個人出來背黑鍋,頂住社稷城內的民憤的。
孫全策本來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但問題,不通過的結果,又是他們集體投出,就是為了逼迫馬爾西使用掉手里最后的盟主令。
可現在,馬爾西他居然不干了!
他寧可自己背負罵名,寧可失去民心,失去對長老會的控制,也不愿意放棄盟主的身份?!
當這個光桿司令,有意義嗎?
所有人驚愕地看著他,花千樹和徐泰來,也不由得對視一眼。
連站在馬爾西身邊的江思齊,也不禁微微疑惑。
戀權不去嗎?
馬爾西沉默地,看著會場內的反應,一言不發。
但很快的,會場又重新安靜下去。
大老們以極強的心理素質,快速地接受了這個結果。
馬爾西不愿意走,本來就是常規選項,不是嗎?
安靜的會場里,馬爾西彷佛像是破罐破摔,在所有人全都閉嘴后,干脆直接不再管社稷城里的事情,緩緩說道:“那么,大家還有別的事情嗎?”
全場所有人,很有默契地,看向了花千樹。
“哈……”花千樹忍不住地笑了。
大家都是聰明人啊……
那老娘也不裝!
“尊敬馬爾西盟主。”花千樹醞釀幾秒,直接望向馬爾西,緩緩說道,“這十幾年來,您對白銀獎禮盟的付出和貢獻,我們有目共睹。您在您的崗位上,兢兢業業,克己奉公,這都是值得我們學習和敬重的。白銀盟在您的領導和帶領下,整體上也算發展穩定。但是……”
兩個人一出,全場所有人的耳朵,瞬間全部豎了起來。
馬爾西的眼神,也微微一變。
花千樹不停頓地,繼續往下說著:“或許我這么講,有違我們白銀盟唯物的精神,可也許,這就是天意吧……西北一戰,白銀盟損失慘重。加上社稷城世界杯舉辦過程中,我們出了那么大的事故,造成了那么大的國際負面影響。
到現在社稷城內,還有好幾萬戶家庭,連喪禮都沒法辦。整個社稷城,乃至白銀盟,我們的社會運轉是停滯的,老百姓的各種需求,也是急迫的。老百姓們現在急需要的,不光是盟堂對他們的幫助,更需要有新的力量,和新的聲音,帶給他們新的希望。
而我站在老百姓的立場和角度上,也希望我們白銀盟,能出現新的改變,在這社稷城的這片動蕩,和西北州的廢墟上,建立起新的秩序,整個盟堂,能有新的方向。”
馬爾西看著花千樹的來回動著的嘴,直接打斷了:“你想彈劾我?要我下臺?”
花千樹一頓,隨即態度堅決地一點頭,“是,我正式以護法令,發起對您的彈劾動議。”
全場四周,一片震驚。
護法令,只有五大堂的堂主才有,任期內,每人每年只有一次使用權力,基本上和盟主令一樣,是拿來自保用的。而且一旦對盟主發起彈劾,那也就意味著,直接放棄成為盟主候選人的資格,也放棄了推選盟主的投票權。
花千樹此舉,就是同歸于盡了?
馬爾西看著花千樹,沉默了片刻。
在全場寧靜中,他環視四周,澹澹一句:“那投票吧,希望我下去的,請舉手的。”
全場八十六人里頭,孫劍安第一個不管不顧,直接舉起了手。
不論是出于家族利益,還是為以后分贓爭取話語權,這一票他都當仁不讓。
馬爾西卻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關注著全場的其他人。
柳云飛想了想,也舉了起來。
然后才是花千樹,附庸在南州花家的小家族代表們……
十票、二十票、三十票……
周明誠皺著眉頭,實在沒料到,白銀盟的內部,已經面和心不和到這種程度。然后他再轉過頭來,就愕然看到孫滿弓、聶志遠和萬事不摻和的徐泰來,也都舉起了手!
在實實在在的利益和斗爭面前,這些一直假裝沒事的人,全都忍不住,暴露出了心里的想法。
只有云逐北,因為壓根兒沒戲,沒有參與這場墻倒眾人推的活動。
很快的,票數過半。
所有人緊緊盯著馬爾西。
馬爾西看著在場每一個舉手的人,澹澹一句:“我以盟主令,宣布該動議失敗。”
這是理所應當的結果。
所有舉起的手,輕輕地放了回去。
可是,馬爾西真的贏了嗎?
顯然,并沒有。
相反的,他輸得很徹底。
“馬盟主,您今年之內,沒有再使用盟主令的權利了。”
花千樹反正已經撕破臉,很直接地提醒道。
馬爾西也同樣毫不掩飾,更直接地回答道:“是的,但是今年之內,不論發生什么,我也不會再召開臨時會議,再給你們機會彈劾我了。”
聽到這話,孫滿弓和聶志遠眼里,瞬間閃過遺憾。
花千樹卻笑了笑,說道:“不要緊,只是功虧一簣,但機會總會有的。”
馬爾西瞇起眼,不接這話,望向全場,“各位長老,還有其他事情嗎?”
會議室里的人們,互相看了看,角落里頭,有人沉聲開口:“那今晚的事情,總該解決的吧?社稷城里的老百姓,還在等說法呢。”
“這好辦。”孫全策直接道,“社稷城戍衛堂堂主莫懷仁,在出征前沒有布置好城防部的任務,解職了調往別處,級別也夠高了,拿來平民憤是夠了。”
聽到這么無恥又理所當然的話,連柳云飛都忍不住翻白眼。
莫懷仁這槍躺得簡直都離譜。
可即便這么離譜,長老會還是全都默認了,沒有任何人反對。
在老百姓看來,絕對是了不得的大人物的莫懷仁,在他們眼里,無非就是棋子、下人、消耗品,丟掉了,也不是他們的損失。
畢竟連莫懷仁頭上的周明誠,坐在這個會議室里,都還沒說話的份呢。
“還有別的事嗎?臨時會議,還有最后一次發起動議的機會。”
馬爾西也渾然不在意,只是想盡快地結束這場會議。
就在這時,當了好幾年的玄武堂堂主,卻從來沒在會上說過半個字的徐泰來,突然冷不丁地,就開了口:“各位長老,馬盟主,我以護法令發起動議,要求中州禁行區礦區,私人持股比例,再以《白銀獎禮盟盟法》最高限額,增加百分之五。釋放出的這百分之五,交由盟內有采礦資格的各家私營晶核采集公司,公開競標認購。”
話音落下,全場瞬間沸騰。
馬爾西措手不及,愕然望向徐泰來。
只見徐泰來面帶微笑正看著他,眼里帶著勝利的得意。
搶盟主只是幌子?
或者一開始就是兩手準備。
要么啃下他的盟主位置,將來他們自己動手主導這件事。
要么就是啃下白銀盟的一塊肉,再把這口鍋,全都扣到他的頭上?!
馬爾西臉色驟變。
完了,上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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