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棄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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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這位趙部長,還真是走到哪兒,就攪和到哪兒……”深夜的玄師閣里,勉強算是下班后的馬爾西,吃著簡單的宵夜,聽坐在對面的聶成風微笑說道。
這位聶家的家主,雖然身上沒有任何盟堂的職務,卻有一個“長老院士”的虛銜,這個虛銜,通常授予那些體制內的各行業領軍者,不過放在聶成風身上,似乎也沒什么問題。而頂著這個虛銜,聶成風在玄師閣里自然也出入自如,這個點來找代盟主談點事,也非常正常。
馬爾西和聶成風,算是同輩兼校友,都是盟下戍衛堂直屬學術院出身,加上又都是各自家族的頂梁柱,沒當盟主之前,日常接觸的機會不少,交情也還過得去。不過自打當上盟主,他們就再也沒見過面了,連私底下都沒見過。
一晃十八年過去,彷佛眨眼之間,兩人就垂垂老矣。
馬爾西感慨頗深,澹澹說道:“年輕人嘛,不鬧騰,怎么能叫年輕人?”
聶成風笑了笑,說道:“不知道徐驍能忍他多長時間。”
馬爾西道:“忍不住又能怎么樣?徐家六代經營,好不容易有了今天,難道要為這點小事,就跟趙九州魚死網破?兩年而已,徐家一百年都熬下來了,這兩年算得了什么?”
聶成風想了想,忽然道:“要說眼光,還是徐驍最毒,怪不得他幾次三番要人。”
馬爾西聽到這話,眉毛冷不丁狠狠一挑。
趙九州給白銀盟所有上層群發的那份名單,現在可是白銀盟內部的禁忌。
哪怕沒有參與這件事的人,也不敢多嘴。
他看著聶成風,安靜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難道你還有什么別的想法不成?”
“那就要看大家心里是怎么想的了。”聶成風緩緩道,“白銀盟現在的局面,可以說正在一天比一天沒法控制,只要趙九州在一天,規矩對他來說,就是擺設,可對我們呢?那還真不好說。西南州歸并白銀盟,也快兩百年了,以前的人家,日子過得久了,家里幾個人孩子和妯里之間鬧矛盾,鬧得小,還能忍,要是鬧大了,一直鬧,那搞不好,是要分家的……”
“聶院士。”馬爾西的聲音,一下子冷了下去,“說話,可得有分寸才行。”
“放心,我當然沒這個心思,只是擔心而已。”
聶成風澹澹道,“也不光是我,徐驍說不定反應會更大。而且以徐家的能力,他們要走,盟堂怎么攔?只要把每年該上交盟堂的稅款扣下,盟堂的財政收入就立刻被砍掉三分之一。就算他不提分家,光是耍賴,賴上三年五載,耗也能把大家耗死。”
馬爾西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你這也只是憑空猜測。”
話雖這么說,可心底里,還是不由自主地有點擔憂了,表情不由自主地變得凝重。
滿臉福相的聶成風,看著馬爾西蒼老枯瘦的面容,笑了笑,“是,確實是憑空猜測,可趙九州今天能動動嘴,就拿掉紫金門里,兩個舵主級的官員,明天再出點事,他就能捅到堂主級的人身上。一個紫金門,大破天去,又能有幾個堂主夠他處理的?
等他再過些日子,看明白這世上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搞不好,刀子可就對著徐驍去了。徐驍那樣的人,難道還能坐著等死不成?到時候,硬碰硬不是對手,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馬爾西想了想,好像覺得聶成風說得也有道理,不由道:“那按你的意思,趙九州留在東南州,還是禍害了?”
“我沒這個意思。”聶成風直接否認,“我只是假設,可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馬爾西問道:“那你有什么辦法?”
“呵呵,我區區一個青龍堂弟子,一介草民,對這種盟堂大事,能有什么辦法呢?”聶成風逆向凡爾賽道,“我只是怕個別人家,太早投靠了趙九州,萬一以后大家想分家,還得先看趙九州的臉色,那搞不好,可就想分,也分不得了。惹不起,也躲不起。子孫后代,要是被趕盡殺絕,咱們這立盟兩百年,可就是非成敗轉頭空,全白忙活。”
馬爾西聽得有點云山霧罩,可仔細想了想,總算還是捋出幾分頭緒,問道:“你是在說柳家,還是在說云家?”
聶成風沒正面回答,澹澹道:“反正不是我家。”
馬爾西聽懂了。
搞半天,聶成風就是不想云逐北上臺……
“聶堂主,還真是讓你為他費了不少心。”馬爾西直接戳破。
聶成風一聽馬爾西這么直接,也不再打啞謎,更干脆地回道:“趙九州的那份名單一出來,徐家、花家、社稷城孫家,都沒戲了。誰支持他們上臺,就是讓趙九州難看。”
馬爾西不說話。
聶成風繼續道:“他們現在有力使不上,也不敢使,另外幾家呢,北原州孫家和你們馬家,又沒有足夠的力氣,想使也沒得使。現在剩下的,只有柳家、云家和聶家。眼下柳家和趙九州,已經可視作一體,西北州云家,也近乎向趙九州效忠。這兩家,不管誰上去,都等同于趙九州上去。今天趙九州能為一個小民出頭,拿了徐家手底下的兩條人命,那往后呢?”
聶成風盯著馬爾西,忽然問了句很誅心的話。
“我聽說馬家的子弟,遍布九州,頂大的沒有,可舵主、執事,天下十官五馬,這可都是您當盟主十八年,給自己家積攢下的恩德。可是馬盟主……”
聶成風微微一頓,“趙九州這個人,可不會跟你講這些的。過去一個月,趙九州幾乎掏空了白銀盟的頂尖靈能材料庫,徐家至少分攤了一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徐驍他兒子,差點被他弄瘸一只腳,下一回,說不定就是一條命。他對徐家能干出這樣的事情,對其他人家,照樣也能干出這樣的事來。這十八年,馬家子弟四處任職,您敢說,就沒有一個有問題的?就每一個,都是屁股底下干干凈凈的?
馬盟主,你我都知道,有些事情,大家都捂著不說,那就誰也不會知道。可萬一哪一天,要是被揭開蓋子,那事情捂得越久,就越是天雷地火,收拾不得。”
馬爾西眼睛一瞇。
聶成風聲音越發變小,眼神卻變得無比銳利。
“柳家和云家,誰上去都不行,只有聶家,還能拖住趙九州一段時間。聶志遠身為青龍堂堂主,繼位盟主,本就是名正言順、順理成章。不算云家和柳家,我們還有六家的票。六比二,只要我們統一意見,云逐北再怎么有趙九州撐腰,他也休想上去。只要讓聶志遠在盟主位置上坐二十年,所有陳年老賬,足以一筆勾銷!”
說完,馬爾西的辦公室里,寂然無聲。
兩個人互相看著。
馬爾西沉默了許久,嘆了口氣:“馬家,可以棄權……”
聶成風嘴角一揚,“多謝馬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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