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盟新一任盟主的有力候選人、剛剛為競選而辭去職務的前黃金軍副總指揮馮德爾被殺,這樣的事情,如果放在白銀盟,第一時間必然要收緊消息,因為對盟堂的影響實在太過巨大,必然會造巨大的社會震蕩。可換在黃金盟那邊,這消息卻第一時間就瞞不住了。
馮德爾慘死天使城的新聞,在事發不到半小時后就傳遍了黃金盟的各大媒體平臺。白銀盟駐華倫天龍城大使館也第一時間收到情報,擔任趙九州大使秘書的潘安達在得知此時后,腦子愣是宕機了足有半分鐘才緩過來,接著再次確認絕非謠傳后,這條重磅新聞,便通過白銀盟盟下玄武堂,被送到了白銀盟盟下長老院、白銀盟盟主辦公室和白銀盟盟下資訊堂三處機構。
幾小時前才從烏孫敦禁行區趙九州的安全小木屋返回盟主辦公室的聶志遠,這時還沒完全從方才發生的刺殺和趙九州勸他退位的心里波動中平復下情緒,轉眼冷不丁聽說馮德爾掛了,突然間耳朵就發出了長長的嗡鳴。
他神色木然地坐在辦公椅上,心里說不清到底是物傷其類,還是終于完完全全看清了這個世界的本貌,在發呆了長長的一段時間后,最終,他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
“呼……”
這個世界,終歸是只屬于極少數極少數人的。這個“極少數”,甚至少到連貴為白銀獎禮盟盟主的他,都沒有資格,被歸入到這“極少數”的范圍之內。
他最多只是在那極少數的門外徘回,甚至或許一只腳已經踏進了門內,可終究,他還是沒資格走進去——走進烏孫敦禁行區的那間木屋,落落大方、瀟瀟灑灑地坐下來,和趙九州那樣的人,真正完全平等地對話。
這和一個人的能力沒有太大關系,和社會制度沒有太大關系,甚至和社會整體發展水平都沒有關系。這就不是人類社會的問題,這更接近于客觀規律,甚至可以說,這就是自然現象。
就像蟻后從生下來的那一刻起,就必須接受蟻群的供養。
接受供養,并非權利,而是他們的責任和義務。
這就是獵魔師和普通人真正的關系。
哪怕普通人用再多的手段和辦法,不斷地靠近甚至某種意義上超越了獵魔師,但總有一些非凡的個體,是哪怕依靠群體力量都無法戰勝的。
更談不上控制和掌握。
聶志遠咧了咧嘴,有那么一瞬間,他突然感到了這個世界是那么的可笑。
那么多自詡聰明絕頂、高人一等的天才們,苦心孤詣地想將世界納入自己的掌中,到頭來卻發現,人類進化了那么多年,和猴子原來并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區別。
到最后,依然是暴力決定一定。
誰拳頭硬,誰掌握權力。
所有的規則,只是為拳頭服務的。以規則為名,為拳頭披上一層程序正義的外皮,再以拳頭為后盾,讓規則永遠為拳頭的主人服務。
而這個世界上最大的那只拳頭,只屬于獵魔師……
馮德爾說死就死了,而趙九州讓他退位,聶志遠心里也明白,自己其實已經沒有選擇的余地。趙九州不是在勸退他,而是在要求他、通知他、催促他、命令他……
“哈!哈哈哈哈哈……”聶志遠哈哈大笑。
辦公室外間的聶勝聽到,躡手躡腳走到門口,忍不住輕輕打開一道門縫。
“聶盟主……”聶勝小聲喚著。
聶志遠沒發現他,笑著笑著,雙手抱住額頭,又摸到頭上去,很使勁、很使勁地揉搓了兩下,然后笑聲戛然而止,盟主辦公室里,陷入一片安靜。
12小時后,不等社稷城這邊因為聶志遠被怪物襲擊而封城的軍令得到解除,王天鵬的治喪委員會都才剛剛擬定名單,黃金盟那頭的媒體,就掀起了浩蕩的輿論聲勢。
新一任黃金盟盟主的頭號競選人,代理盟主克拉克都鐸在黃金盟最大的直播平臺上宣稱,馮德爾是被屠龍會派遣的殺手所害,屠龍會精神領袖馬可——也就是殺害黃金盟上一任盟主貝爾斯摩根的兇手,必須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黃金盟在短短四年時間里,失去了三位盟主,是的,沒錯,在我心里,馮德爾將軍,他本該成為我們的盟主!屠龍會反人類的行徑,必會受到光明神的懲戒!但我們不會坐以待斃,等到光明神出手的那一天。我們要自己動手,親手去解決這個問題!黃金盟過去沒有,現在不可能,將來也不會,任由任何組織和個人,破壞我們和平、民主、自由的家園!
我支持馮德爾將軍關于半怪的所有政策,支持他的所有理念!我會繼承馮德爾將軍未完的所有事業,我會用我的余生,去完成所有馮德爾將軍立下的目標!今天,我們所有人都是馮德爾將軍!我們要向這個世界上的所有邪惡宣戰!我們要摧毀它!我們要復仇!為馮德爾將軍,和所有倒在這條路上的黃金盟的歷任盟主們——復仇!”
“復仇!復仇!復仇!”天使城的大廣場,群情激憤的市民們山呼海嘯。
直播畫面傳送到全世界每一個角落。
高高的演講臺上,克拉克都鐸滿臉憤怒和正義。
烏孫敦禁行區的小木屋里,趙九州問肖動塵道:“能看懂嗎?”
“啊?”肖動塵表情有點茫然,“那個……他們是想對外宣戰,轉移盟內矛盾?”
“這只是表面。”趙九州澹澹道,“以黃金盟的制度,能解決底層和上層之間矛盾的辦法有無數種,不過這一次,他們要解決的,根本就是不是上層和下層之間的問題。”
肖動塵問:“那是什么?”
“這是統治者之間的內部矛盾。”趙九州澹澹道,“黃金盟十三家族,都不是什么好東西,他們每一家,都是吃著自己碗里的,看著別人鍋里的。只要有哪一家稍微露出破綻,他們對自己的合作伙伴,甚至要比對下層的人更加兇狠。”
肖動塵搖搖頭,表示不明白。
趙九州指著視屏,問道:“你猜猜,到底馮德爾是被誰殺的?”
肖動塵道:“不是說……屠龍會嗎?”
“殺他對屠龍會有什么好處?”趙九州道,“馮德爾的死,對屠龍會沒有任何意義。屠龍會想要的是更大的地盤,更多信仰屠龍教、能接受半怪才是優等族群的人。殺馮德爾,只會引來黃金盟的報復,增加他們打天下的難度。”
“哦……”肖動塵微微點頭,“那你說是誰?”
“他。”趙九州一指演講臺上的克拉克都鐸,“馮德爾的死,對克拉克都鐸有直接好處,他一死,克拉克都鐸上位,就沒有任何競爭對手了。”
“這特么……”肖動塵有點想罵人,“他是傻逼嗎?這不一查就查出來了。”
“查不出來的。”趙九州道,“表面上,殺馮德爾是克拉克都鐸干的,或者說,是都鐸家族的計劃。但如果沒有黃金盟十三家族中其他家族的默許,都鐸家族根本沒這個膽子。
與其說這是都鐸家族為了盟主寶座做出的事情,倒不如講,這是一次黃金盟最上層統治集團的內部清洗活動。馮德爾是在辭去職務后,才參加盟主競選,據我所知,馮家因為這兩年國際局勢的變化,家族力量已經被大環境削弱到極弱的程度,但他們雖然力量不行了,家族財富的整體體量卻還很大,你說這像不像一個小孩子,抱著滿滿一摟的財寶,獨自一個人走在到處都是流氓的大街上?如果他們沒那么大的產業,或許還能慢慢地跌落下去。
可是,柴爾德家族、都鐸家族、溫莎家族、洛克家族,他們等不及啊。盤子里的肉,不抓緊吃進肚子怎么行?那就只能認為創造機會,加速這個過程了……”
肖動塵微微張開張嘴。
趙九州繼續緩緩說道:“馮家已經沒有資格再在十三家族的行列中繼續說話了,競選盟主是馮家最后的掙扎,但其他大家族,絕不會讓馮家有翻身的機會。十三家族變成十二家族,分蛋糕的人少掉一個,其他人就能多吃好幾口。十三家族并不在乎誰坐在桌上,他們只在乎自己能吃到多少。如果有可能的話,直接吃掉同桌,那就更美妙不過。”
肖動塵喃喃道:“太特么黑了,毫無人性……”
“是啊。”趙九州點點頭,“所以我們也得抓緊動手了。”
“什么?”肖動塵一愣。
趙九州澹澹一笑:“馮家馬上就要完蛋了,那么大的蛋糕,我們也可以趁機去吃一口。”
肖動塵眼珠子一瞪,看趙九州的眼神,有點怕怕的。
趙九州這個逼……
原來也不是什么好人!
“父親,柳家的大總管胡思旺和供奉祁豪到華倫天龍城了,直接坐傳送陣過去的。”幾小時后,白銀盟東南州紫金城的金水龍閣里,徐安一臉焦急地對徐驍說道。
曾經離至高權力僅遲尺之遙的徐驍,此時卻仿佛已經放棄了所有的雄心壯志,他靜靜地看著屋外的夜空,很澹然地說道:“我們不湊這個熱鬧。”
“可是……”
“沒什么可是的。”徐驍道,“你以為這個便宜,有這么好占嗎?且不說黃金盟不是我們的地盤,就算我們確實在那邊布置了一點人手,你以為我們就真能虎口奪食?你以為我們今天吃下幾口,以后就不用吐出來?
黃金盟他們內部怎么亂斗,跟我們沒關系,我們也沒有勐龍過江的能耐,就不要起那個心思。就安安靜靜地看著,看看這個世界的真正統治者,他會怎么去做。等他把局面收拾好了,如果他愿意漏出點好出給我們,我們再去拿,那樣做才是最穩妥、最安全的。”
徐安閉嘴不語。
徐驍看他一臉不服氣的樣子,又澹澹一笑,“你應該學學你哥,你哥還是挺喜歡蜜蜜的,我把蜜蜜送給了趙部長,你哥從來沒在我面前,再提過這件事。”
徐安不屑道:“一個女人,算得了什么?”
“是嗎?”徐驍道,“可要是換做別人,你們哥兒倆,能把人全家都殺了吧?但為什么,換成是趙部長,你們就不敢了呢?”
“爸,你這是在抬杠……”
“不,我是在教你一個道理。”徐驍掀開身上的毛毯,站起來,走到徐安跟前,雙眼盯著他,“我們不需要為自己的無能找任何借口。無能不是過錯,無能只是一個客觀現實。這個世界,永遠是贏家通吃,你戰勝不了你的對手,你就要冷靜地接受失敗。
十三家族清洗馮家,馮家輸得不冤,馮德爾也死得理所應當。就像趙九州能去黃金盟分果子,而我們只能坐在這里等著。因為我們不如人家,打不贏就得認。坐在這里等大人物先吃,大人物吃飽了,吃舒服了,我們再上去吃剩菜,這就是這個世界的規矩。
狼群捕到獵物,只能是頭狼先吃。你不愿意、你不服氣,你當然可以選擇去挑戰頭狼。但是孩子啊,爸要告訴你,人的生命只有一次,這樣的挑戰,你千萬要想好了再去嘗試。機會只有一次,如果不是懷著必勝和必死的決心,爸勸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徐安聽得滿臉呆滯。
徐驍拍拍他的肩膀,嘆了口氣:“舊時代過去了,新時代的王,已經登基了。”
兩天后,就在全世界還在為聶志遠的遇襲和馮德爾的身死咋咋呼呼個不停的時候,黃金盟天使城的全球最大拍賣場里,接連數筆大交易發生。
社稷城柳家仿佛是有花不完的錢,柳家大爺柳云飛接連拿下十幾件表面上看和馮家毫無關系的家用靈能產品技術授權,而在另一頭,柳家的大總管胡思旺和大供奉祁豪,也連續走訪數個馮家旁支遠親家族,從他們手中,買走馮家多個產業的少量股份。但聚少成多,加起來的數量也相當可觀。
參與競爭的黃金盟十二家族,迫于趙九州的淫威,只能干看著,不敢對柳家下手。與此同時,最早效忠趙九州的西北州云家以及趙九州的直接合作方南州花家,也派人入場,跟在柳家后面,真像徐驍所說的那樣,吃進不少殘羹剩飯。
偌大的黃金盟馮家,幾天之間,產業就被瓜分直接。
甚至連他們在華倫天龍城近郊的家族莊園,也因為資金鏈斷裂,被迫出售。
“小姐……”深夜時分,莊園的管家抹著淚,在莊園后門的小巷子里,將馮家直系的小姐,送上豪華的馬車。
這位馮家的小公主,眼里還滿是迷茫。
她搞不懂,為什么只是短短幾天,她的家族就破敗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被送到什么地方去,因為父母離世得早,名義上,她很久之前就已經“獨立”了。可那種身邊圍滿傭人,出入上流社會永遠有人追捧的“獨立”,不僅并沒有讓她成熟起來,反而令她一直像是活在童話中。
“我們要去哪兒?”她一無所知地,詢問將帶她前往別處生活的女傭。
女傭小聲回答:“去南城。”
“南城?”馮小姐微微皺眉,那是她印象中,根本不存在的地方,“南城什么地方?”
“一間公寓。”
“香麗舍酒店嗎?”
“不,沒那么好,但是兩個人夠住了。”
“我們兩個人?一人住一樓樓嗎?”馮小姐勉強還能接受的樣子。
女傭卻搖了搖頭,“一間屋子,八個房間,我和您住在一起。”
“你和我?住同一間屋子?”馮小姐先是錯愕,緊接著突然就尖叫起來,“不!我怎么能……你怎么能和我住同一間屋子!?你是在侮辱我!”
“小姐,別喊了,債主要來了……”一旁的管家苦苦相勸。
馮小姐不聽,猶然尖叫不止。
就在這時,莊園的小巷子外,忽然走出來一大群人。
馮小姐還沒來得及收聲,就冷不丁被一道音波擊暈。
管家和女傭,也都倒了下去。
巷子外的人走進來,領頭的人走到馮小姐跟前,放了個照明術,看了看她的臉,頓時眼神一亮,“還真是大美人……”
“老大,我們這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什么過分?馮家的護衛隊都賣掉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還不出來,肉償有問題嗎?”
“她可是……那個誰的未婚妻……”
“現在不是了。”領頭的人搖搖頭,把馮小姐抱起來,一邊朝莊園內走,“看著干嘛?都進來啊!要不是趕上這機會,一輩子都玩不到這么好的。”
底下人聞言,紛紛露出激動的笑臉,嘿嘿嘿地跟進了屋子。
“老大,那萬一有人追究起來……”
“不怕!玩完了,送到徐家的收容站去,賣給徐家當孤女,還能賺一筆。張阿姨我都聯系好了,你們待會兒可別太特么亂來了,玩壞了就賣不出好價錢了。”
“知道,知道。”
手下一邊說著,迫不及待地,就伸手摸進了馮小姐的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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