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的馬恩也微微皺起了眉頭,如曹艷所說這件事的確有些不對勁,不過自己關于不可記憶者的每件事都透露著詭異,而且這種甚至心靈領域的東西本身就極其難以用簡單地理性和邏輯去判斷和感知。
“也許這些記憶正埋藏在你腦海里深處?”馬恩猜測道。
曹艷搖了搖頭:
“不對,我轉世時的記憶消散理論上是永久性的,雖然理論上我可以通過身上的不死詛咒修復這種影響,但那不是因為我的記憶還留在我腦中,而是因為不死詛咒可以改變本已經注定的事情。
“而如果我們暫時忽略這種很久內都不會到來的情況的話,我們可以將這種記憶的消退看做近似不可逆的永久損傷,所以理論上我根本不可能在看到任何因為不斷轉世被抹去的記憶。
“當然,我也的確有你所說的那種被遺忘的記憶,并不是所有我忘卻的東西都是因為不斷轉世導致的,也有真正單純的記憶老化,但如果是那樣的話也有問題。
“因為如果是那種情況的話,我不可能對這里毫無印象,這里出現的每張面孔都不存在于我的記憶里,他們討論的事情我也根本沒有聽過。
“但他們卻都表現得像是認識我的樣子,這肯定是我的某次轉世,但是我明明記得自己在首次死后也并沒有活躍在宮廷中,我現在明明應該在享受生活才對。”
沒有等馬恩有什么反應,站在旁邊的寧長空就插嘴說道:
“你的意意思是我們現在正在由你們記憶鑄造的夢境中,我也并不是真的,你這么說還真讓我察覺到了有些不對,好像我的確沒有過去的清晰記憶。”
見到這幕的曹艷略微有些得意地說道:
“不用多驚訝,在不死之王的夢境里這不算是特別的事情,古拉瑪的學者們如果真的遇到了類似的情況肯定也能意識到這點,不過他們到底還是我們記憶和流動意識的集合體,不是真正有著靈魂的活物。”
馬恩對此并沒有表達什么,只是接著問道:
“所以現在你要怎么完全原來的目標。”
曹艷抬手擺了擺:
“你不用擔心這件事,這些日子我都在和那個沒臉的家伙斗智斗勇,已經找到到了些可以用于離開療養中心的線索,對我來說只是時間問題。
“我可是魔法之王,這種事情你不需要擔心。”
聽著他們說話的寧長空邊沉思地說道:
“我已經有些聽懂了你們在說什么,你們似乎在對付著什么存在于記憶或者心靈里的東西吧,如果是這樣的話,我覺得也許有人會想要見見你們。”
曹艷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你不是真實存在的,這點你應該知道吧?”
他此刻有點懷疑是不是因為這個夢境還有馬恩參與的原因,才導致這位被創造出來的帝國議會成員變得有點笨,否則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
但是寧長空則是笑了笑:
“轉生者,我當然知道現在的情況,我只是你們記憶的回響,在這里所有的拉瑪帝國成員也都只是你們過往的記憶,我們應該沒法對你們造成什么影響。
“但我還是堅定地即認為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他依然跟我們不同。
“我說的正是拉瑪帝國現任統治者,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帝王——修德陛下。”
聽到“最偉大的帝王”這幾個字曹艷挑了挑眉,神色中多出了幾分質疑和不服氣:
“誰?”
寧長空微笑著說道:
“你看,這就是證據,你并不記得他,但是我還能記得他,這不是因為我比你們兩個更加接近你們的靈魂深處,我記得他的名字和你們沒有任何關系。
“我會記得全都是因為修德陛下本身的不凡。”
最偉大的帝王這個稱呼讓曹艷露出了不滿的神色,馬恩也是首次察覺到這位不死之王還在乎除了死去愛人外的東西,而且還是這樣的“虛名”。
曹艷的語氣滿是懷疑地說道:
“我還以為最偉大的帝王是鑄造者本人呢。”
先知聳了聳肩:
“在修德陛下出生前的確如此,既然轉生者你不相信,何不親自去瞻仰下陛下的尊榮,我想到時候你肯定就會服服帖帖了。”
雖然明知道她是激將法,但是曹艷還是想到不想就應了下來:
“那就帶我去看看他吧。”
聽到這話的寧長空伸出雙手分別抓住了馬恩和曹艷,接著藍色的光芒再次流淌過他們的周圍,將漆黑的夜空重塑成了金黃色的宮殿。
而他們面前有道很難讓人聯想到“最偉大帝王”的單薄背影。
“馬恩和曹艷。”那位看起來很年輕的男子背對著他們說道,“我已經等了你們好幾年的時間。”
在他說話的時候,馬恩也在觀察著周圍的景象,剛剛的寧長空也消失了,就好像她的使命就是將他們兩個帶到這里,接著就沒有她的事情了。
曹艷對著修德用帶著幾分挑釁的口吻說道:
“你只是我們記憶碎片的集合,你應該知道這點吧?而且我根本不記得曾經存在過什么最偉大的帝王,如果真有你這號人我是不可能忘掉的。
“老實說我覺得你是源于我某種對自己地位的不滿。”
甚至曹艷還有點懷疑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不死之王很可能跟馬恩內心深處某些對神霄的看法相關,不過他也沒有將這種可能性說出口。
但年輕男子只是帶著笑意說道:
“當然,你說得很有道理,只不過你的道理對我沒用。”
說到這里的時候他也慢慢地轉過了身,而在看到他正面的時候,馬恩也瞬間明白了為何他剛剛要背對著他們,因為這位古拉瑪帝王只有半張臉。
修德的左半張臉就像是被橡皮擦抹去了般,而這也讓馬恩立刻想到剛剛看見的那個無臉人,但是這看起來這完全沒有影響到他的交流能力。
在看到這幕的曹艷立刻打起了打起了精神,看起來是想要說些什么。
“你覺得我就是你在追蹤的不可記憶者的影響在馬恩腦中的化身。”但修德在曹艷開口前說出了她的想法,“但很遺憾你的判斷并不準確。”
曹艷神色不爽地瞥了他眼,接著轉頭看向馬恩:
“這個自大的混蛋是不是你記憶里哪里跑出來的。”
修德露出了笑容,同時他的抬起了手指開始在空中比劃,紫色的魔法兩個開始在他身前慢慢地形成個極其復雜和精巧的魔法陣:
“也許你會對這個感興趣。
看著這個魔法陣的曹艷臉色也真的勐地一變,因為他能夠理解其中的意義。
修德扭頭看向了馬恩:
“在你們的時代被那個月神稱作‘秘密’的力量,對最繁榮的古拉瑪文明根本算不上什么禁忌的力量,因此我其實也能夠抹除甚至修改他人的記憶。
“還記得神霄對你耍過的那個小把戲嗎?雖然我不是專業的預言者,但是相似的事情還是難不住我的,當然,我這招的原理和她的也不完全相同。
“你們會來到這的原因也很簡單,因為其實曹艷根本沒有忘卻過這段記憶,只是我讓他忽視了而已,這也是他以為誰都不記得的原因。”
在修德說話的同時,他本來被抹去的那左半張臉也在漸漸復原,而他抬起的左手也憑空抽出了張無臉面具出來,并且遞向了已經迷失在他眼中的曹艷。
“這就是你們在找的東西。”修德說話的時候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
曹艷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身前的魔法陣,不敢置信地低聲喃喃道:
“你解出來了?不可能!沒有誰能完成,它怎么可能就在我眼前……”
聽到這話的馬恩也出于好奇看向了那個飄著的魔法陣,但是卻根本沒法看出有什么特別奇妙的東西,也完全沒法理解曹艷驚訝的原因。
修德似乎能聽到馬恩心聲般對他說道:
“我身前的這東西是個魔法界難題的解答,它困擾過無數偉大的魔法學者,包括曹艷在內的學者都想要完成這個魔法陣,雖然其本身沒什么實際功能,但是完成它能夠彌補我們對魔法理解的幾個漏洞,而這就是我給他的證據。”
說到這里的修德看向了曹艷:
“看到它以后你也應該能想到古拉瑪帝國的魔法領域能取得什么發展,而且這東西也肯定不是你能夠想出來的,這應該能證明我不止是你的記憶了吧?”
其實馬恩對眼前的情況反而比較好接受,在這位古拉瑪帝王說的時候他就有點相信這家伙的確是不只是記憶了,畢竟神霄也曾經展示過了類似的能力。
不過當時神霄在洪元的記憶展現力量的時候,是因為洪元的體內本身就有著神霄的現實扭曲力量,當時她是借用了那些本就屬于自己的力量。
但馬恩并不清楚眼前的修德是在曹艷體內留下了力量,還是說他可以穿越遙遠的時代跟他們進行對話,這是他在過去具備的能力。
“答桉是后者,神霄是個很有天賦的人。”修德回答了馬恩的想法,“但是她還很年輕,甚至比不死之王還要稚嫩,不過她的未來相當令我期待。”
此時的馬恩也意識到了件很重要的事情:
“你是特地在這里等我們的?”
修德露出了笑容:
“看來你想到了。”
果然如此,馬恩就知道是過去的修德攔截了他們,如果沒有他的影響估計自己和曹艷現在已經在維克托療養中心捕捉不可記憶者了。
馬恩能想到這點也是因為過去跟神霄的接觸,當時的神霄也是刻意在那里攔截想要讓自己回到過去的洪元,并且將他的力量進行了轉化。
曹艷也強迫自己移開了目光,重新看向修德:
“所以你對我的記憶動了手腳?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是我們共同對你的記憶做了手腳,至于我要做的事情很簡單……”說到這里修德的左臉再次出現了模湖的跡象,“我要阻止你們深入這段記憶。”
見到這幕的馬恩戒備地向后退了半步:
“什么意思?”
只剩下半張臉的修德接著說道:
“如果我不插手,你和曹艷早晚都會順著記憶找到這里,所以我才提前來到這里準備跟不可記憶者對你的影響‘聯手’,阻止你們朝著這里前進。”
馬恩不解地問道:
“但這是為什么?”
修德看向了同樣神色疑惑的曹艷:
“因為我是最強的古拉瑪帝王,也是最后的古拉瑪帝王,這是我的責任。
“曹艷,我說過你的這段記憶是我抹去的,但我沒有告訴如今你身上的所有記憶問題也全都是我造成的,或者說是我正在統籌的中點計劃的影響。”
馬恩開口問道:
“中點計劃是什么,不可記憶者和古拉瑪帝國的毀滅有關系嗎?”
修德微笑地回答道:
“當然有了,但情況可能和你想象的不同,而所謂的中點計劃就是指讓智慧文明的歷史在此刻迎來‘中點’的安排,但我也不會讓你知道詳情。
“即使我告訴了你,在你離開以后也必須忘記。”
曹艷的神情變得前所未有的嚴肅,他看起來好像察覺到了些什么:
“你到底在說些什么?你知道古拉瑪毀滅的原因嗎?”
修德沒有掩蓋,直接回答了他的問題:
“我知道啊,就是我帶頭毀滅了古拉瑪帝國。”
這話讓曹艷瞬間變了臉色,馬恩也感到了強烈的不解。
“你毀滅了古拉瑪文明?”曹艷壓著怒氣問道。
修德微微頷首:
“沒錯,準確地說是未來的我,帝國議會,以及包括你在內的多位幫手們共同摧毀了昔日的古拉瑪帝國,不死者,你是主動放棄自己記憶的。”
聽到這話的曹艷忽然愣住了,似乎還沒有接受他說出的事實。
修德又看向馬恩:
“而你們遇到的不可記憶者很可能也是這個計劃的產物,雖然我對他如今的狀態并沒法形成有效的認知,但它最初正是中點計劃的一部分。
“我們有很多學者都對秘密有足夠的研究,在不久的未來里我們會創造出一個或者多個足夠強大的秘密實體,用于帝國毀滅后抹去我們存在過的痕跡。”
聽到這里的曹艷終于明白了他在說什么:
“中點計劃是個用于同歸于盡的巨型魔法?”
修德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沒錯,我們正在執行的是能同時摧毀我們和它們的計劃。”
曹艷不肯相信地說道:
“怎么可能?有什么能逼迫我們做到這個程度,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又有誰可能將你逼迫到這個程度,難道全古拉瑪都沒有人能對抗它們嗎?
“你說的敵人到底是什么?具有傳染能力的心靈實體,但如果是那樣你們直接針對心靈動手就行了,而且你們也完全可以保留未感染的人……”
“噓。”修德豎起手指打斷道,“不,不是心靈感染實體,是比復雜和危險無數倍的東西,你絕對不可能單靠著想象推測出它們的模樣,但是我永遠都不會告知你們這些東西到底是什么。
“因為這也是中點計劃的一部分,它們存在過的痕跡必須徹底被抹去,不允許有任何的生靈再次回憶起它們,也正是因此古拉瑪帝國也不能被記得,甚至于我們連任何東西都沒法留存下來。
“甚至我在提到這種東西存在的時候也刻意制造了誤解,讓你們沒法接近它們的真實情況,此時此刻全古拉瑪帝國正在慢慢地主動走向毀滅,
“而我子民們的犧牲必須值得,我不允許它們重新歸來。”
旁邊的馬恩也感到特別驚訝,聽修德的話似乎他們是為了阻止某種東西而親手毀滅了古拉瑪帝國這個繁榮的文明,而且他們甚至都不能知道那是什么東西。
“所以你在這里是要阻止我們喚醒那種東西?”馬恩看著他問道。
修德點了點頭:
“沒錯,你理解得很好,有能夠造成某種結果的某種東西,讓古拉瑪帝國的臣民們共同決定抹去我們的存在和存在過得痕跡,以阻止那種結果的到來。
“這就是我所有能告訴你們的了。”
聽到這里曹艷完全理解了,但是他卻有些不甘心了:
“但是我們只有這個選擇了嗎?肯定會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不僅僅你和我的子命全部都要走向死亡了,而且我們文明和知識失傳了,甚至不會有人記得我們曾經屹立在這片土地上,也不會有誰能傳承我們的文化。
“難道還有什么會比現在還要更糟糕?”
修德神色溫和地安慰道:
“當然,而且雖然失去了多數對我們細節的記憶,但你不是還活著嗎,還有些我們可以留下來的誤導物品和資料存在著,而且你們也能看到已死的我。
“曹艷,我們是拉瑪人,這是我們的責任,而且相信我,沒有比我們現在做出得更好的選擇了,所有有良知的拉瑪人都同意這個計劃。
“當年知道內情的你也是很堅定地要執行這個計劃,但很遺憾你們沒法知道任何情況,所以你們恐怕永遠都沒法真正理解這個原因。
“但至少,你們可以嘗試著相信我。
“一位拋棄了自己永恒的生命和真神般的力量的古拉瑪統治者。”
曹艷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但就算如此,你也沒法在它們面前幸存。”
年輕男人笑了笑:
“我當然可以獨自逃走,但你覺得我會拋下自己的子民嗎?”
接著修德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說道:
“好了,我還要接著去推進中點計劃,而且對你們來說這些都已結束了,所以要是你們沒有什么意見的話,我就要利用它的力量扭曲你們的記憶了。
“如果讓它們重新歸來,恐怕如今凡間的統治者沒有勇氣,也沒有能力再次完成我們曾經做過的事情,你們這個時代不可能戰勝它們。
“你們還有意見嗎?”
馬恩和曹艷對視了眼,都沒有說些什么。
修德點了點頭:
“雖然對馬恩和你都很抱歉,但是我不能讓你們深究不可記憶者的秘密,我不能讓它們再次降臨在你們身旁,所以你們必須遺忘……
“我們必須被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