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樂宮前,嬴政的目光透過車窗看向了停在宮門里側的一輛馬車之上,這輛馬車并無什么特殊之處,四乘之車而已,裝飾的也不豪華,漆黑的車身反而讓這輛馬車有些丑。
唯獨的一點紅色是車窗上的紅色的雕飾,一只展翅欲飛的玄鳥。
這是華陽太后的車架。當看到那只浴火的玄鳥之時,嬴政已經知曉了是什么人來了。
“看來,這一次,倒是不用孤跑去華陽宮了。”嬴政收回目光道。
這個時候,華陽太后這個做長輩的為什么會出現在興樂宮,其中的原因不言自明,看來,她是與趙姬想到一塊去了,今天的兩人雖然是主角,但圍繞的話題必定在自己與那個楚國公主的身上。
想到這里,嬴政的嘴角不由揚起一絲笑意,這也算是戰國版本的相親了,沒有到,跨域了兩千多年的時空,竟然還是遇到了這樣的事情,不過,這一次,主動權在我。
想到這里,嬴政表示,自己真的有些期待了。
只帶著清夕的嬴政信步走向興樂宮的主殿,在其示意下,無人通報,就這樣,他來到殿門前停住了腳步。
透過幽深的空間,嬴政看到了大殿內的場景。
趙姬坐于主座之上,坐姿不同于平時的慵懶,給人以端莊之感。
在趙姬左側的位置是一位黑衣夫人,觀其相貌,不過三十少許的年齡,身材嬌小卻另有一種‘厚重’之感,眉目輾轉之間,盡顯嫵媚,但整個人卻無一絲一毫的輕浮之色,反而另有一種威嚴,當這種威嚴與嫵媚交織在一身之時,升華出另外一種讓人不覺間沉醉在其中的魅力。
如果說趙姬是來自北方的火焰,看起來肆意張揚,實則心空無物的話,那么她就像是只有云夢澤才能孕育而出的水神,外在的美是深處神性的延申。
嬴政知道她是誰,自己名義上的祖母,秦國最尊貴的女人之二,華陽太后。
雖然知曉,自己這位祖母的年齡并不符合祖母的人設,但當見到華陽太后之后,嬴政才意識到,她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加年輕。其實,細想起來,這般年齡的華陽太后才實屬正常,當她嫁到秦國的時候,當時的安國君年齡已經很大了,名副其實的老夫少妻,如若不然,子嗣眾多的安國君在她這里不會沒有任何的子嗣,以至于她要認下當時并不起眼的子楚為兒子。
嬴政靜靜地看著大殿內的情景,一時間沒有絲毫進去的意思。
興樂宮中,趙姬坐在主坐之上,眉眼間盡數笑意,她真的很高興,上排的貝齒咬著下唇,雖然忍住了笑出聲來,不至于讓自己失態,但卻因此將嘴角折出了一個漂亮的弧度,還是暴露了此時她內心真正的想法。
“聽說母后十六歲時來到了秦國,自那之后,從未再回過楚國,如今有了嬋兒,大概也能稍解思鄉之苦了。”趙姬對華陽太后說道。
只是,此時她的眼神卻忍不住頻頻向華陽太后身后的少女看去,不,那還算不得是一個少女,而是一個女孩,不過十一二歲的年齡,一身淺紫色的宮裙,卻不顯得寬大,束腰之處盈盈一握,不負楚國細腰之名,更加難得的是,這個女孩的年齡雖小,但卻自有一番貴氣,端莊而不缺靈氣,秀麗而不掩嫵媚。
她就是如今楚王與王后最小的女兒:羋嬋。
“已經過去了二十年了,楚國,哀家幾乎已經記不得了,但是,見到了嬋兒,反而再次想起了楚國,想起了陳郢,才突然間意識到,時間竟然已經過去了二十年了。”華陽太后悵然道。
趙姬對于華陽太后的華很滿意,能夠讓這個自己最討厭的女人心里添堵,她可一向是求之不得。
察覺到趙姬那一瞬間深情變化的華陽太后心中淡然一笑,思鄉自然是有的,但思鄉之苦可絕對算不上,只不過,趙姬愿意這樣理解,她有何妨不讓趙姬一次,讓她也高興一下,畢竟,這一次,是自己有求于對方。
“我也時常時常想起趙都,不知道這一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再去趙都看一看。”趙姬見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心情不由更好了,看向羋嬋的眼神更加柔和了。
她與華陽太后一直都不對付,很難說得出兩人之間有著什么矛盾,但趙姬就是從本能上的不喜歡華陽太后這個婆婆。
趙姬自己很清楚這其中的原因。
她對華陽太后的厭惡不是因為有什么利益沖突或是矛盾,而是出于女人本性中的嫉妒,面對華陽太后這樣的女人,大多數的女人都要自慚形愧。
趙姬自認美貌不輸于華陽太后,但在氣質方面卻輸了不止一籌,在智慧方面,更是一言難盡,這讓驕傲的趙姬在面對華陽太后之時,變得格外敏感,好在,這一次,她終于占據了上風,這一次,是華陽太后有求于她。
“總會有機會的。”華陽太后意味深長地說道。
趙姬聞言,嘴角微微一瞥,對于華陽太后的故作高深顯然是不怎么喜歡的。
“仔細算起來,政兒在有兩個月就要過生日了,馬上就十六歲了,也算是一個大人了。”趙姬話鋒一轉道。
“是不小了,時間過的真快,之前聽聞,夏姬已經給成蟜定下了一門親事,連成蟜也到了成親的年齡了。”華陽太后像是無意地說道。
“成蟜,還不到十五歲,就要成親了?不知是哪一家的女兒?”趙姬身體微微前傾,露出詢問之狀。
“白家。”華陽太后道。
“白起的那個白家?”趙姬詫異道。
“正是武安君的那個白家。”華陽太后回道。
“原來是她們。”趙姬釋然道。
白家自白起被冤殺之后,就徹底失去了支柱,如今早已是日薄西山,這樣的家族,成蟜能夠借到了力量有限,在趙姬簡單的判斷之中,自然是算不得什么威脅。
見到趙姬的樣子,華陽太后在內心深處也是十分無奈,趙姬總是將事情想的太過簡單,白家的力量如何,可不是看他們現在還有什么認擔任高官顯位的。
“不過,哪有當兄長的都還沒成親,反而是作弟弟的先成親的道理。”趙姬脖頸一挺,引得頭上的釵飾一陣搖晃,金玉之聲,自有一番韻味。
華陽太后輕輕地低下頭,眼神中的一抹笑意一閃而逝,她知道,趙姬這條魚,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