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趙邊境,一隊百十人衣衫襤褸的騎兵自西南面疾馳而來,在夕陽下,顯得分外狼狽。
隊伍中間的一人與那些一個個雖然狼狽,但身形依然顯得極為壯健的騎兵相比,則顯得無比另類,因為在這些人之中,他實在是太胖了,哪怕臉上布滿了灰塵,也難以掩飾他那白嫩的皮膚。
這不是一個騎兵,而是一個不知道是哪一家的貴族子弟。
他當然不是一個普通的士兵,他是趙王偃,在自己的都城棄城池而逃的趙國之王。
在經過數天的狼狽逃竄中,在秦軍的追殺之下,趙王偃突圍之時帶在身邊的三千精銳如今就剩下了這百余人,而在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價知州,他也終于逃離了
“距離燕國的邊境還有多遠?”趙王偃氣喘吁吁地說道,數天的逃亡差不多已經耗盡了他的精氣神,那一身在過去的數年間堆積起來的肥肉早已經不受控制的抽搐起來。
“還有不到十里的地方,大王可能看到遠處那道隱約間泛著金光猶如絲帶的東西嗎?那是一條河,是趙國與燕國的過境線,河的那邊就是燕國了。”趙王偃身邊的一個騎兵回答道。
“終于到了,暫且歇息一會,我們隨后就過河去,免得夜長夢多。”趙王偃竭力地平復著急促的呼吸道。
“是。”
只是,上天好像與趙王偃開了一個玩笑,就在他還要歇息的時候,突然間在身后的方向出現了一隊規模足有數百人的騎兵,而那在風中招展的黑色旗幟在趙王偃這些人眼中分外刺眼,因為他們知道,那些黑色的旗幟屬于秦軍。
“這里怎么還會有秦軍?”趙王偃大驚失色道。
“快,快走。”趙王偃再也顧不得休息,慌亂的催動戰馬向邊境線奔去。
而其身后的秦軍也注意到了趙王偃這里的異常,一道道號角聲響起,剎那之間,傳遍了四野,秦軍騎兵已經朝著趙王偃追來了。
但一路上只顧的逃命的趙王偃等人對身下坐騎體力的透支,顯然已經達到了極限,在未能得到充分休息的情況下,即使趙王偃等人無比急切,也不能讓自己逃脫秦軍的追擊,雙方的距離正在被迅速拉近著。
好在,此處距離燕趙兩國的國境已經很近了,只要他們能夠逃入燕國,那一切就可以發生轉機。但趙王偃他們還有機會嗎?
在秦軍的號角聲中,徘回在國境線上的秦國騎兵出現那條河流邊,那些秦國騎兵在看清情況之后,并沒有急著上前截擊趙王偃等人,而是沿著河流迅速奔向了一座木橋,這里是方圓三十里之內,通往燕國的唯一一座橋梁。
此時的趙王偃等人,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加快速度,在后方的秦軍騎兵追上來之前,在前方的秦軍騎兵阻斷木橋之前,沖過木橋,如此他們才能夠有一線生機。
但是,蒼天顯然并不卷顧趙王偃等人,在距離目前不足一里的地方,前方的秦軍已經占領了木橋,其身后的秦軍也已經以扇形的軍陣為了上來。
“你們是什么人?”秦軍之中為首的一人走出列問道。
“一隊潰兵而已。”趙軍之中走出一人道。
“你們也是趙人,為何現在為秦國賣命而為難我們趙人?”面對秦軍的包圍,這人不顯懼色,反而理直氣壯地質問道。
“自當年趙王將北境送給大王之時,我等就不是趙人了,至于你們,是現在投降,還是動手之后再投降?”為首的秦軍軍官揚起了手中的弓箭道。
“真的要如此相逼嗎?”走出的趙軍凝聲道。
“職責所在。”為首的秦軍緩緩舉起了手中的拉開了弓弦。
“趙恒,許久不見了,難道真的不能放我這位老熟人一馬嗎?”就在戰斗一觸即發之際,被逼到生死邊緣的趙王偃反而冷靜下來了。
只見這位狼狽不堪的趙王從眾侍衛的保護之中緩緩走出,出現在秦軍的面前。
“你?”被趙王偃叫破性命的秦軍將領看向趙王偃的目光不由一怔,他從趙王偃那肥胖的身軀中看到了一絲熟悉的影子。
只是,那可能嗎?
秦軍將領名為趙桓,在數百年前,與趙王偃還算是一家人,也正是因為如此,在十年前,他因為這個身份而被當時的上司李牧派往趙都,進行獻俘,而就是在那一次,他得到了趙王偃的召見。
對于趙王偃這來說,趙桓這樣的身份,很難讓他自己記住,但是,趙桓當時的獻俘對于他來說,卻有著特殊的意義,因為那代表著李牧對他效忠,而對于當時剛剛即位的趙王偃來說,實在是太過重要了。
因此,對于趙桓這個身份不高的人,趙王偃還是記得的。
“趙將軍真的要用我等的鮮血才染紅你在秦國的功勞冊嗎?”趙王偃朗聲道,一時間,屬于趙王的威嚴似乎在他的身上復蘇了,但是只有趙王偃自己知道,他此時實則已經恐懼到了極致,眼前的鎮定不是他有多么勇敢,只是出于對死亡的恐懼而不得不如此而已。
“原來是你。”趙桓此時也認出了趙王偃,在不可置信之中,卻是無盡的遲疑。
一時之間,對于該如何應對眼下的這種情況,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在這里,若是能夠俘獲趙王偃,那在這一次的滅趙之戰中,他的功勞可位列第一,這是一份天大的軍功。
可他畢竟曾經是趙國人,哪怕現在身上的戰甲是秦軍的戰甲,哪怕身邊舒展的軍旗是秦軍的軍旗,但他畢竟是趙人,若是將趙王偃抓了,似乎又在心中有著什么難以釋懷的東西。
“若趙將軍真的不想放過我們,那我們也只能以死相拼了。”趙王偃竭力讓自己保持鎮定道。
“如此······”趙桓遲疑不定,最終說出了一句話:“你們走吧,我今天沒有看到過你們。”
“多謝,我不會忘了趙將軍今天的恩情。”趙王偃壓制著心中的狂喜,故作從容地說道,隨即就退回了侍衛的環繞之中。
最終,趙王偃在秦軍的視線中,度過了木橋,出現在燕國的境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