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浙大BCI研究室的三人拖著大大小小的設備來到了機場，由于成果重大，這一次他們同樣享受到了專機接送的待遇。
朱軒對這架飛機充滿了好奇，從頭到尾都是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相比之下，另外兩人就要矜持得多了，不過，等他們在機場見到總技辦的工作人員，對方代表總技辦歡迎他們正式加入項目組的時候，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幾分激動的神色。
這畢竟是總技辦啊。
一個短時間內崛起，權力甚至隱隱有超過發改委的趨勢的組織。
坐在前往醫院的專車上，朱軒忍不住開口問道：
“同志，咱們這次參加了總技辦的項目，是不是以后就算內部人員了？能拿出來說嗎？還是咱們都是保密人員，要隱姓埋名啥的？”
坐在前座的工作人員笑了笑回答道：
“你們本來也是內部人員啊，浙大BCI項目一直都是我們的重點項目，只不過是因為你們的項目主要偏向民用，所以沒有那么高的保密層級而已。”
“這次加入軍方項目以后，你們的保密層級會稍稍上升，不過其實也不會上升太多，不會影響你們的日常生活的——畢竟外骨骼還是一個相對公開的話題，各國都在搞，也都有自己的一些成果。”
“哦那有什么項目是密級高的嗎？”
朱軒的表情有些失望，他畢竟還是個年輕人，性子比較跳脫，理想主義在他的思維邏輯中占的比重很大，在他看來，如果能加入一個國家級的保密項目，那種逼格可不是一般的成果能比的。
哪怕不能對人提起，只有自己知道，那也會帶來一種在幕后操盤一切的爽快感。
工作人員看著他的表情，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些什么。
“密級高的項目我肯定不能告訴你啊，要不然還談什么密級呢？不過，我聽說你在卷積神經網絡方面有很大的成果，這一塊在高精尖領域應用還是很多的，如果后續有相關項目的話，肯定會有人聯系你，到時候你就自己做決定好了。”
“明白了！”
希望重新燃起，朱軒的臉上也重新浮現出期待的神色。
驅車兩個多小時之后，幾人終于來到了目的地的軍區醫院，工作人員安排人手把他們的設備全部搬下車，又搬到了病房里。
走進病房的第一時間，三人就看到了那個曾經在報道中出現過無數次的華夏軍人。
他的臉上一如既往地戴著墨鏡，身上穿著寬松的夏季作訓服，正坐在窗前曬著太陽，對面的一個女孩子微笑著聽著他說話，手里削著蘋果。
杜富國的臉上同樣帶著笑意，他似乎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來，而是自顧自地說著話。
“所以說，如果你想要讓自己能發出女聲，最重要的就是聲帶閉合，就是要人為地把聲帶壓扁拉長，這樣聲音就會變得更高更細。”
“同時還要注意氣息，男生說話所用的氣息跟女生是不同的，女生的氣息是以吐為主，還要形成咽腔共鳴。”
“你看，我給你演示一下啊。”
說著，杜富國的聲音陡然變了一變。
“各位觀眾朋友們大家好，這里是午夜電臺，我是你們的主持人小鹿”
他的聲音又尖又細，雖然帶著點女聲的意思，但功力顯然還不到位，聽上去極其滑稽。
對面的女生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剛剛走進病房的朱軒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聽到門口傳來的聲音，杜富國愣了一愣，他察覺到有人進來，于是連忙起身站好，一旁的女孩子低聲給他介紹，聽完之后，他臉上帶著尷尬的笑意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同志，不好意思啊，我在這練習播音技能呢，我之前準備搞個播音節目來著”
“沒事沒事，我們就是覺得這個挺好玩的，沒有嘲笑你的意思。”
陳力連忙回答。
他知道，杜富國自從失明之后就一直在練習播音主持，想要把部隊的故事通過電臺講給大家聽，所以看到對方練習播音技巧，他也并不覺得意外。
唯一讓他驚訝的是，對方居然已經開始學習假聲這一類相當專業的發聲技能了。
大概這也就像他一直追求的那樣，無論做什么事情都要做到極致吧。
掃雷是這樣，播音也是這樣。
陳力看過報道，也知道這個掃雷英雄的成長歷程。
在最開始進入掃雷部隊的時候，只上完初中的杜富國其實很難完成那些復雜的理論學習，以至于在進隊后的第一次關于掃雷理論知識的考試，他只考了32分。
但是，他從來都沒有把自己條件的劣勢當成過障礙，從理論學習開始、到模擬實操，他花費了其他人數倍的時間和精力，甚至經常在烈日之下練習6個小時以上，連戰友讓他去打球都推說沒時間。
也正是因此，他才會在極短的時間內就通過考核，被派往老山進行實戰訓練。
而在那里的三年內，他進出雷場1000多次，成功排出2400多枚地雷，處置了20多次險情，成長成了隊伍里頂尖的專家。
這大概是一種信念吧？
陳力暗暗嘆了口氣，走上前去握住杜富國的手自我介紹道：
“杜哥，我們是浙大腦機接口團隊的操作員，今天我們來是要給你測試我們最新研發的機械手臂，這款手臂是通過腦電波控制的，之前應該也有其他的同事跟你介紹過了吧？”
聽到這話，杜富國連忙點頭。
“介紹過了，介紹過了。辛苦你們了，大老遠的跑過來。其實我都說我現在這個手臂就挺好用的，生活基本都能自理了，就是組織上非要我過來，又給你們添麻煩了。”
“這算什么添麻煩！我們感謝你才對，你愿意幫我們測試就已經給我們很大幫助了。”
一邊說著，陳力一邊指揮其他兩人開始拆封設備，一旁的杜富國聽到聲音，開口問道：
“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嗎？”
陳力下意識地想要拒絕，但轉而又收住了口，沉吟片刻之后，他回答道：
“那就麻煩你了，幫我們拆拆箱子吧——這箱子實在太多了，之前上飛機的時候全都用膠帶包了，拆起來怪費勁的。我們還得組裝設備，待會兒忙不過來要錯過晚飯時間了。”
“好嘞，你們忙你們的，我給你們打打下手！”
兩人一起蹲下身去，杜富國摸索著給他左腕上的義肢換上了一個針型前架，然后有用右手剩余的手腕摸索著找到陳力推過來的打包箱，找到膠帶的位置后，便熟練地劃開了膠帶，隨即手口并用地把膠帶撕了下來。
一旁的女孩子只是看著他的動作，時不時用手幫他摘去嘴角沾著的膠帶，哪怕他的額頭上已經滲出汗珠，也沒有動手幫他擦一下。
半個多小時之后，所有的箱子都被杜富國拆完，陳力有些驚訝地說道：
“這么快拆完了？杜哥，你這動作夠麻利的啊。”
“那可不！”
杜富國深深喘了幾口氣，隨后順勢坐倒在地面上，瀟灑地一擺腦袋甩掉墨鏡，用手撐起衣服在臉上抹了兩把，隨后繼續說道：
“你別看我現在看也看不見手也有問題，我干活兒可沒受多大影響。告訴你吧，我下手術臺一個月就能自己疊被子了，豆腐塊，賊板正！”
“那是真牛逼我們研究室里這個小軒，機械臂都讓他練了兩周了，用起來還跟個猴子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你可不興這么說你自己戰友啊。”
聽到兩人對自己的調侃，朱軒在一旁也忍不住插嘴說道：
“杜哥，你別聽他瞎說，我這是被他給逼的，他么的昨天為了練習用機械手剝香蕉，我起碼吃了二十根香蕉下去，這不是猴子是什么？”
“還能剝香蕉？？”
杜富國的臉上瞬間浮現出驚訝的神色。
“是啊，精細化動作基本都沒問題，我是還不熟練，理論上來說，如果熟練了的話，拿筆寫字問題也不大。”
聽到他的話，杜富國突然沉默下來。
他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半晌之后才開口問道：
“但是我看不見也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們測試的時候就是把眼睛蒙上的。”
聽到這里，杜富國的下意識地長大了嘴，隨后略微有些顫抖地說道：
“我去，你們搞科研的，才是真牛逼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