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嚕……呼嚕……唔?開飯了?”寶船之內,八戒睡眼朦朧地睜開眼睛,拍了拍圓滾滾的肚皮,覺得自己瘦了。
倒不是沒吃好,相比起高老莊內的人參寶樹,專門成為驅逐污穢的神兵,這里的果樹產出的靈果十分美味,可謂大飽口福,只是擔心霧氣里的兇險,反倒把自己餓瘦了。
八戒其實也希望弄清楚,東勝神洲怎么變成了如今這般模樣,但想到天庭眾神沉眠于蟠桃園中,靈山諸佛更是渺無音訊,馬上就覺得自己還是老老實實守著高老莊為好,別逞英雄。
但事與愿違,小白龍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二師兄,李天師邀我們去議事!”末了補充一句:“不是入迷霧,而是與地府有關。”八戒聽到前半句,都想繼續裝睡了,聽了后面才好奇地應道:“地府?來哩!來哩!”等到八戒搖搖擺擺地抵達,無生老母、小白龍、龍女已經齊聚,甲板上還飄著一道虛影,正是小倩。
小倩恢復常安公主的身份后,原本是不太可能外出了,但她終究不喜宮內的身份,再加上這件事確實息息相關,才暗中同行,此時作為助手現身。
“為十殿閻羅治病?”當李彥道出目的,八戒震驚了。這位做的,當真都是驚天動地的大事啊!
地府當年老卑微了,被猴哥打得連屁都不敢放一聲,但現在作為唯一能運轉的神道機構,反倒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那十殿閻羅瘋魔了那么久,豈是好治的?
眾仙都知道困難,但也升起了昂揚的斗志,無生老母道:“入此霧內,如需功德護身,整肅地府亂象,確實是上佳之法。”龍女心疼三哥與地府僵持了數百年,險些隕落,握緊小拳頭:“該將那群邪靈統統清除!”小白龍反倒沒有急切的復仇之心,更關注成功的可能性:“十殿閻羅邪化混亂,地府兇險莫測,有幾分把握?”李彥道:“原先有的只是思路,近來修為稍有長進,才具備了付之于實際的底氣,我本意是調查完高天原后,請諸位護法,現在則改變了次序。”小白龍重重點頭:“責無旁貸,定盡全力!”無生老母和龍女也支持表態,八戒的眼珠則滴溜溜轉著。
即便看到八戒的猶豫,李彥也沒有報喜不報憂,透露出一個關鍵難點:“萬圣公主之母龍婆身死前,透露出一個秘密,十殿閻羅里面,有一位聽命于地府亂局的幕后主使……她所見不見得為真,有可能是被誤導,但此事不得不防。”眾仙皺起眉頭。
十位閻王十化為一,成了合體怪物,將他們安然分開,都是十分困難,更何況里面還有一個攪局者,必要時肯定會做出干擾。
而地府的幕后主使,也不會坐視十殿閻羅擺脫控制,會在危急關頭出手,內憂外患之下,單憑四位神仙,能否護得住動手術的李彥周全?
氣氛沉重下來。小白龍腦海中閃過一幕景象,正是十殿閻羅順著通道攀爬的模樣:“我們將十殿閻羅引來,于兩界之中,為其治療如何?”但說完后,他又搖了搖頭:“難!難!難!原先沒有治愈神靈,清除污穢的天師,十殿閻羅妄入人世,如今幕后主使定所戒備,同在地府,又豈會放閻羅出來?”無生老母提議:“不如先入地府一探,若能將十殿閻羅帶出,立刻治療,倘若不成,早早回歸。”八戒嘟囔:“只怕進得出不得……”眾仙議論,總覺得沒有有效的辦法,直到小倩雙手一展,一幅畫卷升起,目光紛紛被吸引過去:“此物是?”畫卷內百鬼橫行,群魔亂舞,正是昔日從陰陽師手中繳獲的百鬼夜行圖。
只是相比起那時的陰怨絕望,這些年在小倩的疏導下,里面的鬼怪各安其命,后來有了朱十三和陳洪,更是有了領頭者。
李彥介紹:“這本是倭國修行界的法寶,其內諸多鬼物,不入輪回,不得超生,加劇了地府不公,輪回混亂。”小白龍目光一亮:“若是讓這群積攢了千年的亡魂進入輪回,地府迎來沖擊,或許能幫我等創造機會!”無生老母道:“這鬼物數目,終究是少了些……”李彥道:“百鬼夜行圖并非只有這一卷,倭國修行者看似不參與凡俗之戰,實則常常入戰場超度,收羅亡魂,煉制圖卷,再加上此地污穢,精怪鬼物數目之多,恐怕難以想象.”小白龍和無生老母喜道:“那正合用!”李彥看向八戒:“倭國篤信佛教,凈壇之力,能用在此處么?”八戒挺起肚子:“四大部洲,眾生敬奉,凡諸佛事,皆我凈壇,只是此地窮困,看不上而已!”李彥道:“那收繳倭人修行者的百鬼夜行圖,就勞煩菩薩出手了。”八戒樂了:“成!包在老豬身上!”其他三仙暗笑,這位最喜以大欺小,也拉得下臉面。
李彥卻叮囑道:“倭國有鎮國三神器,與地府似有聯絡,終究不可小覷。”八戒呵呵一笑,將人參寶樹往地上一矗:“這寶樹當作釘耙使,是屈才了些,但降妖伏魔,亦不在話下!”
“請!”嚴世蕃跟著加藤段藏,在一眾倭人侍衛好奇的注目下,進入堂內。
武田信玄高大威猛,只比嚴世蕃矮一個頭,但端坐在席上,那久經戰陣養出的威儀,卻有種讓人屏息的壓迫感。
加藤段藏拜倒,近乎匍匐在地上:“拜見館主!”嚴世蕃自然不可能跪拜,看了幾眼,作了個揖:“嚴某見過武田家督。”自從入甲斐國以來,不久前參觀了士卒演練,嚴世蕃內心還是挺震驚的。
必須承認,日本戰國的規模,雖然跟春秋戰國的階段沒法比,但長達一百多年的大混戰,經過層層篩選,弱肉強食中崛起的勢力,都是不容小覷的,絕不能以一個簡單的縣級械斗概括。
別說豐臣秀吉在結束戰國時代后,麾下軍力空前強大,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將朝鮮滅國,三都十八道全部陷落,就算是現在武田信玄的部下,那股精氣神都比明軍強得多,當然,嚴世蕃沒有看過俞大猷和戚繼光訓練的浙兵,比較的是京城那些老兵油子,差距真的一目了然。
正因為如此,他也為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興奮起來欺凌弱者有什么意思?
屠戮強者,方才暢然!武田信玄不知這位的心理活動,審視般地望了望,并無多少尊重昔日再是大權在握,如今也是喪家之犬,扶桑人只重強者,從來看不起弱者。
“遠道而來的大明儒生,歡迎你!”他威嚴地點了點頭,做出邀請的手勢,待得嚴世蕃坐下后,又著重詢問大明的遼闊與繁華,聽了后由衷地感嘆:“中土富饒,遠甚扶桑,希望得到閣下的支持,讓我甲斐國也成為強國!”武田信玄看不起嚴世蕃,卻沒有否定他的價值,此人終究是大明,見識廣博,又是坐汪直的船前來,他的地盤無法產鹽,只能高價從四方購買,忍受壓榨,如果能開辟出一條海路,源源不斷地買鹽,那對于霸業的幫助,實在太大了,嚴世蕃心頭冷笑,表面敷衍,談天扯地,拉近關系。
一番交流下來,雖然有語言不通的翻譯障礙,但武田信玄也被嚴世蕃的博學震驚了,態度頓時有所轉變,正好是用膳的時間,便故作親熱地起身,還拉起了嚴世蕃的胳膊,做出把臂同游的姿態。
“真是找死!”嚴世蕃簡直要笑出聲,但在武田信玄看來,很是正常。
這個罪臣在大明是難以生存的,逃入倭國,只能巴結自己,從身形步伐來看,又是個沒有武藝的儒生,所以毋須過度防備,甚至為了壟斷與大明的溝通,他是秘密召見,沒有家臣陪同。
這一切簡直太遂嚴世蕃的愿了,眼珠轉了轉問道:“我很仰慕貴國的佛法,想要拜見那些降妖伏魔的高僧,不知武田家督可否引薦?”武田信玄道:“大師正閉關修行,近來恐有不便……”實際上是這些時日,寺院神社的修行者不知為何,匆匆消失不見。
“天命在我!”確定了修行者不在附近,嚴世蕃心頭大喜。在對方的地界,經不起半點遲疑,他伸出手掌,反握住武田信玄的手腕。
“八嘎……”武田信玄陡然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危機感,但已經來不及掙脫了。
相比起那時殺趙文華的生疏,此刻的嚴世蕃顯得駕輕就熟,一縷難以形容的火點,從手腕上生出,瞬間成燎原之勢,蔓延包裹住整個身軀。
戰國第一兵家,甲斐之虎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直接變成了一個火炬,依稀間有無數亡魂撲了過來,撕咬著他的血肉。
短短十個呼吸不到,在四周瞠目結舌的注視下,率領甲斐國蒸蒸日上的武田信玄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被啃得干干凈凈的骨架,骷髏頭在脊椎骨上晃了晃,無力地歪倒下來。
“第一顆!”嚴世蕃用外袍一兜,恰好接住頭骨,大喝道:“加藤段藏,還不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