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鳥相伴走出客棧,沿途閑聊,第一站肯定是集市里的靈獸口糧鋪子。
團子給奶娘創造上船的機會,拿獎勵可半點不客氣,沒見過的靈果干、肉干都得稱上二兩。
異地他鄉,特產的各種口糧自然與正道地盤不盡相同,但也多了些忌諱,很多獸類的肉干都不賣;原因自然是因為西北就是妖族地盤,大庭廣眾賣人家子孫的肉,勢必引起妖族巨擘的不滿。
仇大小姐瞧見這場景,還有些不屑,走到沒人處,評價道:
“異族嘴上說‘天道無貴賤,眾生皆平等’,實則最是虛偽;他們所謂的平等,只是肉食者的平等,而那些沒有強者發聲的族類,還不是嘴中魚肉。我們正道,看似比異族少了些包容,更像是弱肉強食的蠻族,但我們身為人族,便以人族為尊,弱肉強食只針對外族,無論何種鳥獸都一視同仁照吃不誤,比異族要坦誠的多……”
左凌泉搖頭一笑:“這話說的,
感覺一個是偽君子,一個是真小人,
都沒一個好東西。”
仇大小姐并未否認這話:“正道是人族的正道,
不是天地的正道,
對天地來說,我們本就是欺凌萬族、凌駕于眾生之上的大惡人;異族非要以凡人之軀,
行天公之責,就等于否定自己的出身,與人族為敵,
看似立意高遠心系蒼生,實則就是取死之道。外公都說過,若是人族都沒了,我要這天地還有何用?”
左凌泉聽到最后這句,輕笑了下:
“我算是明白,
老劍神為啥看我不順眼了。。”
“哦?為何?”
“我心里想的是,
要是家不在,
蒼生死活與我何干?所求之道比老劍神低了一檔,
容易站在對立面。”
仇大小姐可能是想起了舊事,稍微沉默了下,才輕聲道:
“你們都沒錯,外公實際的為人,和你沒區別,對家里人很在乎,
只是身處的位置,迫使外公在遇到兩難抉擇時,會做出那種讓家人失望卻又能理解的選擇罷了。
“我爹就不行,明明沒外公的本事,
非也學外公的脾氣。他要是有你一半的覺悟,
我可能現在還留在九宗,說不定你連上官靈燁都遇不到,
直接成我師弟了。”
仇大小姐雖然是半開玩笑,
但對幼年遭遇的刻骨銘心,卻難以掩飾地浮現在了眉宇之間。
左凌泉對此也只能輕輕嘆了口氣,
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勸慰。
忽然沉默的氣氛,讓蹲在左凌泉肩膀上裝傻的團子直攤翅膀,意思約莫是:叫你來騙奶娘,你不花言巧語哄姑娘開心,
聊這些亂七八糟的作甚?你指望‘仇平平’悲從心起撲你懷里哭不成?
左凌泉也覺得話題有點沉重,好在兩人距離萬象齋并不遠,
走了沒兩步,就到了鋪子外,仇大小姐也收起了心緒。
萬象齋規模挺大,有三層樓,裝修的金碧輝煌很氣派,但里面賣的東西,只能用‘物不美價不廉’來形容,都是些書畫、擺件,還沒一樣出自名家之手,有些可能就是東家自己畫的。
這種鋪子沒個集市基本上都有幾家,多是集市的供奉、大東家的親戚開的,賣的不是文玩,而是人情世故。
左凌泉進入鋪子,里面還有些客人,多是走商道的世家門徒,在這里求見老板打點關系。
大廳里有管事,因為都是上門求東家辦事的客人,管事的態度自然談不上客氣,靠在柜臺邊喝茶,對進門的兩人直接視而不見。
雖然能說會道的桃桃不在跟前,這些日常的小接觸,左凌泉還是能應付,在大廳里轉了一圈兒后,詢問道:
“道友,敢問鄭東家可在店里?”
管事約莫四十出頭,直接回應道:
“修行道遇見年紀大的,要叫仙長。”
左凌泉很想回一句:“我要是不了?”,但干偵查工作,
這么來屬實太莽,就繼續道:
“我和同伴想進黃粱福地閉關,聽說鄭東家有門路,
仙長可否通報一聲。”
管事眼神示意大廳里的文玩:“東家好風雅,不缺一兩枚神仙錢,見客只見同好。”
這話的意思,顯然是說要買一件東西當敲門磚。
左凌泉對此并不意外,做這種生意就圖財,怎么黑心怎么來。他轉眼看向大堂周邊,可見墻上掛著很多仙子畫像,畫工不能說栩栩如生吧,至少也算像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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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正道地盤一樣,仙家鋪子背景再大,也不敢把自家山巔仙君的美人圖掛出來,墻上并沒有梅近水的畫像;但左凌泉找了一圈兒,倒是看見了‘女武神’的字眼。
雖然上官玉堂是對手那邊的仙君,對異族來說是‘邪道魔頭’,但仙君的身份擺在哪里,不好惹的名聲也深入人心,世上也沒人敢亂開玩笑。
從畫像工筆來看,鋪子東家畫的還挺鄭重,背景乃至裝裱都比較正式,無半點艷媚之處,唯一的缺點就是畫的不像真人。
著筆之人肯定沒親眼見過女武神,畫像上的女子,是世人以訛傳訛瞎編的版本,符合尋常人對女強者的一慣印象——身材高挑、四肢修長、面容冰山、氣質冷艷。
說簡單點,就是仇大小姐差不多的模樣,胸脯比老祖本人小一大圈兒,腰臀曲線沒那么火辣,眼神沒老祖那么有氣勢。
當然,這不是說仇大小姐身材不好,而是老祖個子真高,在體型方面太占便宜,身份又帶來了絕對的氣質碾壓,足以讓世間站在身邊的任何女子黯然失色,唯一能扳手腕的估計只有一個梅近水了。
仇大小姐沒見過上官玉堂本尊,觀摩畫像片刻后,詢問道:
“女武神長這樣?”
左凌泉搖了搖頭:“真人比畫像好看的多。”
仇大小姐雖然‘清楚’女武神對左凌泉沒意思,但懷疑左凌泉對女武神有點心思,又問道:
“有多好看?”
左凌泉想也沒想,直接就文縐縐來了句:“東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
仇大小姐一愣,細細評味了下,微微點頭:
“好文采。九宗結盟三千年,敢評價女武神容貌,還稱之為‘佳人’的,你是頭一個。”
左凌泉覺得仇大小姐話里有話,就含笑回應;“仇姑娘不同樣是傾城之容、冰山之貌,別人不敢夸,又不是不好看,難不成我說實話夸一句,就有錯了?”
“我哪里能和女武神比。”
仇大小姐對于這番夸獎,明顯還是受用的,輕聲嘀咕一句話后,就轉去了別處。
團子抬起了小爪爪,看起來是想踹左凌泉一腳,但實際意思是豎大拇指。
左凌泉抬手輕拍,讓團子老實裝傻,繼續選購起毫無來頭的文玩,最后挑來挑去,還是買走了老祖的盜版畫像,價格那是比真品都像真品。
花了筆冤枉錢當敲門磚,左凌泉成功見到了鋪子的東家鄭育。
鄭育是天鷹堡大管家鄭犼的遠房侄孫,貪財又好附庸風雅,沒啥可說的,唯一的優點就是錢給夠,辦事很麻利。
左凌泉夸贊幾句畫功,又掏了進入福地的香火錢后,鄭育連身份背景都不問,直接就開始著手安排,過程順利的左凌泉都有些懷疑這其中是不是有詐,還故意問了句:
“鄭東家就不問問我們的來歷出身?萬一我們倆是邪魔外道,進福地搞破壞怎么辦?”
鄭育回答極為干脆:“說的誰不是邪魔外道似的,我就只認錢,錢給夠,你哪怕是東邊派來的細作,想滅天鷹堡,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生意人誠信為本,這就叫‘道義’。”
鄭育這話有開玩笑的成分,但并未作假,因為能從他這兒走后門進福地的人,百分百見不得光,其中九成和監兵神殿有仇,還有一成是被整個異族通緝的無良野修,真查的話,這類生意根本做不成。
至于滅天鷹堡,左凌泉有這本事,鄭育敢查是找死;沒這本事,放進去又能如何?
只是鄭育應該沒料到,左凌泉也沒說假話。
左凌泉面對覺悟這么高的異族修士,除了一聲“爽快”,也沒法再多說贊嘆之語,拿了牌子約定明天辰時進入福地后,就和仇大小姐一起返回了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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