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二刻。
整個京都雖依舊張燈結彩,但各種喧囂之聲也逐漸安寧下來。
隨著大夏詩會結束,京都也安靜了少許。
詩會當中發生的事情,也逐漸傳開來了。
顧錦年作千古詩詞,外加上道出驚圣文章,瞬間引來京都一片喧嘩。
百姓們震撼顧錦年的才華。
尤其是一些女子,聽聞顧錦年七步作詩,瞬間傾慕。
只不過,詩會當中,顧錦年辱圣之事,也惹來一些爭議。
但無論如何,這是大夏詩會,以詩會友,主題還是比詩詞,所以這些爭議并不是很大,需要時間去發酵。
不管怎樣,大夏詩會第一名,已經確定是顧錦年了。
四首千古名詩,如果拿不到第一,那這個詩會也沒有必要存在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各國才子皆然有些絕望,如此盛大的詩會,雖然知道自己拿不到第一,可出了顧錦年這么一個妖孽,大家都不想繼續參賽了。
按理說,即便今日有人詩出鎮國,大家也會作詩幾首,就當捧個場也行,拿個第二第三都還不錯。
可顧錦年就如同詩壇中的一輪太陽,懸掛在天穹之上,令他們無法散發出屬于自己的光彩。
沒有一個人作詩,也不想作詩,一點意思都沒有。
自己作出來的詩,別說捧場了,給人家顧錦年提鞋的資格都不夠,純純的丟人現眼啊。
不過盛會結束后。
才子們是盡興了,雖然沒有作詩,但最起碼也算是見證一番千古奇景,以后有吹噓的資本。
但滿朝文武,各國使臣離開之后,卻顯得有些心事重重。
今日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匈奴國運被削。
孔顧兩家徹底撕破臉。
陛下的選擇。
這幾件事情都不是小事,身為朝廷大臣,那個不是人精?這一點點的信息,可以讓他們產生無數想法。
首先,匈奴國運削弱,大夏要不要進攻?趁此機會搶回邊境十二城?
站在永盛大帝這個視角上,肯定是想發兵的,但現在的大夏能不能打仗?可不可以打仗?
這些都是問題,而且都是極大的問題。
他們必須要思考,這場仗能不能打,能打,為什么能打?自己有什么好處?不能打,為什么不能打?打了自己有什么壞處?
這些事情若是不考慮清楚,等皇帝開口了,他們就不好回答了,給不出一個滿意的答復,那皇帝可不慣著大家。
尤其是,今日這些儒臣都被永盛大帝怒斥一番,別看只是簡簡單單的罵了幾句,可實際上影響很大。
倘若過兩日朝會,陛下開口,要發兵邊境,往往都是儒臣率先開口,制止戰爭。
可如果永盛大帝拿今天的事情說事,儒臣還有什么好說的?自己影子都歪了,還有什么資格說皇帝?
還有就是,孔家與顧家的決裂,勢必會造成文武之間矛盾加強。
這個倒沒什么好說的,反正本來關系就不怎么好,加強就加強,互相不慫。
可最關鍵的是,陛下的態度。
永盛大帝今日在詩會上,看似秉持公道,可實際上呢?其實還是在偏袒顧錦年。
任何事情都不能只看表面,什么道理不道理,什么誰受委屈不受委屈的?
一切都是利益需求,儒臣幫孔家,說到底就是想要跟孔家扯上點關系,他們不在乎顧家是怎么想的。
顧錦年是武將集團,大家伙是湊不到一起去的,真湊在一起,死的反而是自己。
既然文武對立已經到了極端,那我肯定是推崇我方陣營的啊。
就好比,假設方才是在軍營里面,孔宇要是敢說顧錦年提前得到答案作弊行為。
保證里里外外所有的武將都要開噴,指不定碰到幾個暴脾氣的人,拉著孔宇去外面好好教育一番,然后再讓孔宇重新回答問題。
就是這么簡單。
陛下的態度,明顯偏向顧錦年,這就是一個不好的訊號,借顧錦年的事,敲打這些儒臣。
大致意思其實仔細想想可以推算出來。
陛下有起兵之意。
此時此刻。
大夏皇宮。
養心殿內。
永盛大帝立在燭火之下,背對著傳圣公。
“圣上。”
“這是老夫族人,在匈奴國獲取的軍事機密。”
“而且族人發現,北方邊境時常有孩童消失,前前后后半年時間,已有三百余人。”
“此事邊境官員,知而不報,還望陛下明察。”
傳圣公將一份奏折遞了上來,關于匈奴的軍事機密。
聽到此物,永盛大帝還是轉過身來,接過這份奏折。
他翻開一閱,過了一會,不由緩緩開口。
“看來這些年,扶羅與大金,沒少援助匈奴啊,短短三年內,增兵五十萬,更是秘密訓練十萬鐵騎。”
“這還真是不惜代價。”
永盛大帝將奏折放在一旁,所謂的軍事機密,其實就是敵方的動態,包括一些兵種數據。
增兵五十萬,這不算很夸張的事情,匈奴人本身就善騎射,是天生當兵的材料,不僅僅是因為體魄問題,大金王朝暗中的扶持也不少。
整個匈奴國,人口差不多也就千萬,但這千萬人,除去老幼婦孺,壯丁約為四百萬左右,一但發動戰爭,這四百萬人都能瞬間成兵。
也就是說,大夏王朝若是與匈奴開戰,面對的就是四百萬兵馬。
但可怕的不是這個,而是匈奴國的鐵騎,這才是大夏王朝最頭疼的存在。
騎兵太強了。
他們生活在草原之上,天生善騎射,騎兵是匈奴國最大的底牌。
如果不是大夏王朝擁有龍門大炮這種神物,只怕匈奴國就不止占據十二座城了。
龍門大炮數量稀少,倒不是因為鐵礦問題,但具體是什么問題,誰都不知道,這是大夏皇室最大的秘密。
只有大夏王朝的大炮,才能稱之為龍門大炮,威力是其他王朝大炮的數倍以上,在大規模戰爭上,起到極大的作用。
先天破一切步兵陣,什么鳳翼陣,一字長槍陣,回風陣。
這些陣法都是為了防止騎兵沖撞。
可面對大炮轟擊之下,什么陣法都沒任何作用。
但龍門大炮對于騎兵來說作用性不大,畢竟匈奴騎兵移動速度極快,外加上他們也不可能傻乎乎直接派騎兵上。
大炮也是需要等待時間,能一直連發還管你什么騎兵不騎兵的。
當然,如果永盛大帝心一狠,直接將部署在所有邊境的龍門大炮,包括京都內的龍門大炮全部拿去北方邊境。
那勝率很大。
可一旦這樣做,北方大獲全勝,其他三個地方絕對要被人沖爛來。
扶羅王朝與大金王朝會坐視不管?會容忍大夏王朝當著他們的面拿回十二城?
這十二城意義很大,尤其是對大金王朝來說,意義極大。
北方邊境十二城,原本是抵御匈奴的緩沖地帶,如今被匈奴人搶走,變成了匈奴國的緩沖地帶,如果大夏王朝發兵匈奴。
一定要從這里進攻,不然的話,從左右繞路,高山奇石,原本兩三天的路程,硬生生要走數個月。
別說將士頂得住頂不住,光是運糧這事就做不到,后勤補給根本就是一塌糊涂。
所以十二城不奪回來,就別指望踏平匈奴國。
而一旦踏平匈奴國,那么再繼續朝北,是一個小國,大金王朝的附屬國,換句話來說,解決掉了匈奴。
大夏與大金就可以面對面了。
大金王朝與大夏王朝之間的軍事能力,相差很大,這是因為大金王朝的物資太好了,再加上大夏王朝是剛剛建國。
很多方面不如大金王朝,說直接點就是沒錢。
大金王朝號稱有百萬騎兵,雖然帶點吹噓的成分在里面,可數量上不會相差太大。
大金王朝的騎兵,雖然比不上匈奴騎兵那么強大,可這些年大金王朝也同化了一部分匈奴人。
讓其在大金生根發芽,生出不少大金與匈奴的后代,這些人體魄不差,外加上龍米加持,兩者合一之下,養出了一批僅次于匈奴騎兵的存在。
當然數量很少罷了,可卻是精銳中的精銳。
假以時日,大金王朝一定能養出一批數量不少的匈奴騎兵,而且還是自己國家的人。
騎兵在戰場上,就是神一般的兵種,基本上是無解的存在。
各大王朝都在大力發展騎兵,可大部分都是有心無力,說來說去很簡單,沒錢。
想要搞出一個騎兵,首先需要兩匹上等戰馬,一頭是備用,緊接著將士必須要身強體壯,遠超于同人,不但是武者,而且還要善騎射,馬上作戰跟步兵作戰完全是兩個概念。
講究的是人馬合一,殺敵破陣。
而后鎧甲之類要準備好五套,畢竟打完一場仗就要拿去修補,穿一套新的,有時候一天打好幾場,時時刻刻要保持巔峰狀態。
外加上四個步兵穿甲和卸甲,以及兩個馬夫,還有一個伙夫,專門給騎兵做飯。
這就是七個人。
這是常規標配,在軍隊當中還好一些,出去征戰一個不能少,畢竟這些后勤人員隨時可能會死。
一但是遠征的話,就必須要按照滿配來計算。
這就是,永盛大帝得知對方秘密訓練十萬鐵騎后,才會有些動容。
十萬鐵騎啊,這得花多少銀子。
養一萬鐵騎一年,差不多需要兩千萬兩白銀,這里面包括軍需裝備,馬具,鐵匠工人,騎兵口糧,戰馬口糧,騎兵俸祿,雜役俸祿等等一系列的花銷在內。
數量越多,價格會稍稍降低一些,畢竟承包給一些商人,很多東西反而能省銀子。
可十萬鐵騎,一年少說一億五千萬兩白銀是無論如何都少不了的。
畢竟算上地方環境價格不同,往最便宜去算,一年一億五千萬兩白銀。
這筆銀子,大夏王朝都出不起。
但對于扶羅王朝和大金王朝來說,這算不了什么,而且匈奴國也會拿出礦石當做交易之物,而且匈奴國有大山無數,奇珍異寶有不少,這些東西基本上都要進貢給大金王朝。
互換之下,各方政治需求和王朝策略需求,大金王朝援助匈奴國不是一件虧本買賣。
扶羅王朝更是需要匈奴國的土地種植糧食,也不是虧本買賣。
而大夏王朝,則被完完全全孤立,畢竟老二挨打是沒辦法的事情。
“圣上,此番匈奴國秘密訓練十萬鐵騎,老夫認為,我大夏也要給予一定警告。”
“不如調遣五十門龍門大炮,立在北方邊境之地,一來是防備之用,二來是警告之意,三來是隨時做好戰爭準備。”
“此番匈奴被削國運,定然不服,會向大夏討個說法,如若處理不得當,只怕戰爭一觸即發,陛下定要有所準備。”
傳圣公開口。
竟主動要求防備戰爭。
這一點,讓永盛大帝有些好奇了。
這幫文人不是天天吵著不要打仗不要打仗嗎?
怎么突然讓自己發兵?
這可是稀罕事啊。
但對于傳圣公的意見,永盛大帝沒有采納,而是緩緩開口道。
“匈奴沒有臉開戰。”
永盛大帝開口,雖然匈奴國在秘密訓練十萬鐵騎,可那又如何?
只要大夏擁有龍門大炮,匈奴國就不敢主動征戰,真要打仗,匈奴國得不償失,更主要的是,別看匈奴國現在是針對大夏。
可實際上呢?
他們難道就不想要翻身做主人?別的不說,匈奴百姓可是盼著成為東荒第三大王朝,取代扶羅王朝。
而不是取代大夏王朝。
大夏王朝乃是十國一統誕生的,除非匈奴國人口暴增幾十倍,不然的話,憑借那一千萬人,想要入住大夏?
還是早點睡吧。
至于調遣五十門龍門大炮這種事情,永盛大帝也不可能答應,除非真的打仗,不然調遣過去做什么?
萬一出了什么事呢?
這玩意少一門就沒一門啊。
“圣上,防人之心不可無。”
傳圣公繼續開口。
然而永盛大帝搖了搖頭道。
“行了,此事朕會考慮。”
“對了,今日之事,你也要回去好好管教族人,最近朕的確收到不少風聲,你們孔家人是越來越囂張。”
“朕念圣人臉面,沒有訓斥你,但不意味著朕就不知道孔家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
“眼下,都給朕安分守己一些,朕不想聽到一些聲音,如果聲音太雜亂,朕也不介意讓他們徹底閉嘴。”
“你明白嗎?”
永盛大帝開口,戰爭的事情,不需要傳圣公在這里教自己。
可有的事情,必須要自己交代一二。
否則的話,按照孔家的尿性,不出意外,等詩會結束,孔家會用自己的影響力,讓天下讀書人來抨擊顧錦年。
這種手段永盛大帝用腳指頭都能猜到。
所以現在必須要壓制,倒不是說偏袒顧錦年,也不是偏心顧錦年,而是他希望顧錦年能夠好好讀書,好好學習。
不然天下悠悠之口,就算顧錦年不理不顧也沒用,總會被影響到心態的。
誅心手段,文人玩的最熟練,殺不了你這個人,就誅你的心,讓你無法靜心讀書,三五年后,你不就成了廢物?
“圣上,老夫會親自嚴令下去,只是世子所言,終究有些不妥,即便是老夫開口,只怕.......”
他一臉認真,表示一定會嚴格下達命令,但問題來了,顧錦年說的話有問題,大家都聽見了,你想堵嘴天下人的嘴,可能嗎?
“朕是在通知爾。”
“不是在與爾協商。”
然而,永盛大帝的目光瞬間變得冷漠起來。
剎那間,傳圣公低頭,朝著永盛大帝一拜。
“老夫領旨。”
“請圣上放心,老夫一定會嚴格管控,倘若當真有人胡言亂語,老夫第一時間配合刑部緝拿。”
傳圣公不敢亂來了。
老老實實答應下來。
這個節骨眼上,要是還敢跟這位皇帝玩些貓膩,當真要出事。
不過傳圣公的確沒有想到,這位皇帝竟然如此偏袒顧錦年,雖然知道是他的外甥。
可問題是,皇帝的外甥不少吧?外加上那些皇子,親生骨肉都沒這么對待吧?
這的的確確令人捉摸不透。
“退下吧。”
永盛大帝開口,語氣平靜。
“是。”
傳圣公不再廢話,緩緩離開大殿。
等他離開之后。
永盛大帝望著火燭不知在思考什么,過了一會,他的聲音響起。
“魏閑。”
“著刑部與鎮府司,秘密監督孔家,再讓魏王時刻關注匈奴國,讓探子不惜一切代價,遞交情報。”
“還有,讓禮部好好關注近日大夏文人,但凡有辱罵朕外甥者,一律警告,若有人帶頭鬧事者,但羈押懸燈司。”
永盛大帝緩緩開口。
布置這些事情下去。
“奴婢遵旨。”
魏閑開口,接下旨意。
緊接著繼續開口。
“陛下,有探子來報,除兵部尚書,工部尚書外,其余四位尚書聚集于相府。”
魏閑繼續開口,緩緩說道。
“是走正門嗎?”
永盛大帝平靜問道。
“回陛下,是正門而入。”
魏閑回答。
“隨他們去。”
得知是從正門入,永盛大帝沒有多說什么,讓他們自行去吧。
而此時此刻。
大夏京都,相府內,六七人正在堂內落座。
吏部尚書,禮部尚書,戶部尚書,還有刑部尚書,還有兩位大儒,齊齊聚集相府當中。
此時此刻,隨著李善的身影出現,六人齊齊站起身來。
“見過相爺。”
六人開口,紛紛拱手。
“諸位。”
“深夜來訪,應當是為匈奴之事而來吧?”
李善開口,緊接著落座下來,如此問道。
當下六人也紛紛落座,點了點頭。
“相爺。”
“顧錦年詩成千古,削匈奴國運,陛下更是在盛會之上,如此偏袒顧錦年,打壓儒臣,老夫覺得陛下這是在立威,為了發兵匈奴國立下其威。”
“不知相爺是否也有此意?”
楊開的聲音第一時間響起。
今日之事,他看在眼里,孔家的確有失風范,但這些不算什么,無非就是孩童爭吵。
而且千古詩詞也好,千古經義也罷。
這些東西,與他們無關。
在其職,謀其位。
他們要做的事情,是如何坐穩自己這個位置,如何穩固自己的利益。
而不是在乎顧家與孔家兩個晚輩吵架,這些算得了什么?
“本相不知。”
“但楊大人這般言論,倒也不是不可能。”
“陛下勵精圖治,如今大夏王朝也休養了些日子,陛下有好戰之心倒也正常。”
“不過,諸位覺得,眼下能否開戰?”
李善開口,詢問著眾人。
“不能。”
“大夏國庫,不足以維持戰爭,尤其是北擊匈奴,奪回十二城,不一定是件好事,奪不回十二城,麻煩更大。”
“匈奴鐵騎,可不是吃素,又在草原作戰,更加耗時耗力耗財,若陛下當真有意北擊匈奴,老夫絕不答應。”
戶部尚書何言開口。
打仗這種事情他是最不喜歡的,一打仗錢就跟流水一般消失,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
大夏王朝銀子還算是有,可對于這么大的一個王朝來說,每一分錢他都希望花在刀刃上。
促進貿易增長他愿意花錢。
加強農業生產他愿意花錢。
可要是打仗或者是修繕宮殿等等,他都不愿意答應。
純粹沒必要啊,銀子這東西,花一文少一文,不當這個冤大頭。
何言所說,眾人紛紛點了點頭。
“如今,大夏王朝還處于休養狀態,當初鬧的太大,耗費多少銀子不說,主要是陛下冊封了不少王侯將相。”
“再加上那些各地鎮守的王爺,明明收稅扣銀也就算了,還年年喊窮,讓朝廷撥款,養了一批閑人。”
“大夏王朝的銀子,全部流給這幫皇親之中,倘若一但打仗,國庫銀兩,不出一年必會耗空。”
“江寧郡水災還未徹底平穩,國庫時刻要準備錢財銀兩補救,倘若大夏又發生這種情況,那就是天大的麻煩。”
“不可征戰啊。”
楊開出言,他細細算了算,完全站在何言這方陣營。
“不止如此,老夫從去年開始,便一直向陛下提起關于官員俸祿之事,開元年間,百官俸祿極少。”
“如今永盛年間,百官俸祿竟還是按照前朝標準而來,如此下去,必滋養無數貪官污吏。”
“與其花銀打仗,倒不如提高百官俸祿,從而有效為民造福,長久之下,必定獲十倍回報。”
胡庸也跟著開口,他拒絕打仗,更希望的是,提高百官俸祿。
的確。
太祖時期,百官俸祿極低,如今到了永盛這一年,俸祿也只是增長了十之二三。
大夏官員那里扛得住?他們還好,最起碼能到這個地位,不缺口飯吃,各地一些大官也不差,有養廉銀在,倒也不缺。
只是那些尋常官員就苦了,他們可沒有什么養廉銀,每個月俸祿三兩左右,好一點的五兩銀子。
這不是逼著這些官吏貪污嗎?
所以提高官吏俸祿,也算是一件大事。
“官員俸祿之事,還是要慎重考慮。”
“不過,與其拿去打仗,老夫寧可提升官員俸祿。”
何言開口,他其實不太同意,畢竟這官員俸祿一但提高了,那就不是一件小事,年年月月都要有,還不能降。
這筆開支可不小。
大夏王朝,底層官員不少,拋開一些不在范圍內的,譬如說牢獄這種官員,完全就不需要朝廷來管,當地府衙會自行處理。
而需要增銀的官吏,可是一筆天文數字,至少要占據大夏王朝四分之一的稅收,甚至只多不少。
畢竟一旦增加俸祿,誰不心動?有錢都心動,反正朝廷的銀子,不要白不要。
幾人言論,說來說去無非意見很簡單。
不想打仗。
李善算是聽明白了。
“行了。”
“諸位,本相也聽明白了,既然都不愿意打仗,那就好好勸阻陛下。”
“想來陛下也能明白我等苦心。”
“時辰不早了,諸位歇息吧。”
“胡大人,本相有些事情,要與你洽談。”
李善開口,倒也直接,既然大家都不愿意,那我也跟著大家一起走。
不過他臨走時,特意讓胡庸留下。
“相爺早些歇息,我等告退。”
幾人沒有啰嗦,紛紛起身,留下胡庸做什么,他們不知道,但與他們無關。
等眾人走后。
房內。
李善從懷中取出一份折子。
“胡尚書,大夏詩會結束,京察就要開始了,老夫也有些門生,時常傳來一些話語。”
“這名單之上的人,多多少少有些問題,胡尚書要嚴查一二,倘若當真有問題,不可放過,若沒有問題,也不能冤枉好人。”
李善緩緩出聲。
而胡庸接過折子,但眼神沒有任何一絲怪異,而是一臉嚴肅道。
“下官明白,請相爺放心,下官必定好好嚴查,若當真有不良之事,也必然嚴查到底。”
胡庸緩緩出聲,而后將折子打開,密密麻麻有數百個名字,來自大夏各地郡府。
官職都不大,但都是正職。
名單第一個,是云鄉縣縣令王智。
不是什么大官,但都是正職,管控一縣之地。
很明顯,李善是在安插自己的人,什么門生不門生,無非就是借京察之事,將外來人剔除,安插自己人在里面。
畢竟云鄉縣縣令被貶了,那誰能上去?朝廷也不會吃飽沒事干,空降個縣令過去。
往往都是讓二把手替補,當然若是京都中有人運作,那就不一樣。
只不過,再大的運作能力,比得上相爺這份名單?
“恩,記住,一定要徹查清楚,做錯了,該罰則罰,若無錯,也決不可亂來。”
“本相這些門生,所言之事,也不一定是真。”
李善無比認真道,十分嚴肅,絕對不留下任何一點把柄。
他身為宰相,關心一下京察,這沒什么大問題,而且門生又多,得到了不少消息。
覺得這些人有問題,讓吏部好好查一查,更沒什么大問題了。
至于有沒有什么過錯?
那這個還不是吏部一句話的事情,真要按照規矩來走,還挑不出你的刺?
“請相爺放心,下官做事,一向嚴格謹慎。”
胡庸認真開口。
這話也不假,雖然是相爺開口,可自己還是要親自徹查一下,真有問題,那就賣給相爺一個面子。
自己也能得人情。
可要是人家沒什么大問題,你非要搞人家,這可不行,雖然你是我上司,可你讓我做這種事情,一但東窗事發,死的可就是自己啊。
沒必要拿前程去換一個人情。
“好。”
“胡庸,本相一直器重于你,再過幾年,本相也要告老還鄉了,你比我小十歲有足,未來可期啊。”
李善笑了笑,而后還拍了拍胡庸的肩膀。
“行了,老夫先去歇息,你早點回去,明日還要參加盛會。”
李善不多說什么了。
“相爺言重。”
“下官告退。”
胡庸沒有廢話,緩緩倒退,離開了大堂內。
而隨著胡庸的離開。
李善則望著茶杯,不知在思考什么。
此時。
鎮國公府內。
國公書房。
顧錦年的父親,顧千舟正站在書房內,看著老爺子。
“告知兵部尚書,準備起草北伐之事。”
“大夏詩會結束后,立刻上奏,讓所有武官聯名,借此機會,北伐征戰。”
顧老爺子的聲音很平靜。
在書房火燭之下,面容顯得嚴肅無比。
而隨著此話一說,顧千舟有些皺眉了。
“爹,北伐之事,關乎大夏之變局,錦年詩成千古,削匈奴國運,這是好事,可若是直接發兵,大夏王朝國庫并不充盈。”
“朝內朝外,都缺銀兩,當真開戰,并非是件好事啊。”
顧千舟開口。
他是武將一脈,可他更加知道的是,眼下的局勢,不容開戰。
沒銀子拿什么開戰啊?
“無論陛下開戰還是不開戰,這不是重要的。”
“只需要提出即可,把局攪亂了,敵人就會出現。”
顧老爺子淡淡開口,他并不在意大夏王朝開戰。
而是要主動攪局。
“爹?您什么意思啊?”
顧千舟有些好奇,他望著老爺子,實在是不明白這話什么意思。
攪局?
攪什么局?
“匈奴國運被削,陛下今日所作所為,明顯是支持錦年,那幫讀書人必然會聯想到陛下可能會與匈奴國宣戰。”
“可大夏國庫有銀,但無戰爭之銀,只是如若陛下真要征戰,到也不是不行,只是沒有這個必要。”
“讓兵部尚書出面,主動提起,大夏詩會之后,朝廷必然圍繞此事,爭吵不休。”
“誰吵的最兇。”
“誰就最有問題。”
“錦年落水之事,也就真相大白了。”
顧老爺子喝了口茶,顯得無比平靜道。
可這話,在顧千舟耳中聽起來,如同驚天霹靂一般。
錦年落水之事?真相大白?
“爹,您的意思是說,是自己人將錦年推下水的?”
顧千舟咽了口唾沫,望著自己的父親,如此問道。
“恩。”
老爺子點了點頭。
“這怎么可能?”
“他們動錦年作甚?”
顧千舟皺緊眉頭,覺得根本不可能,都是武將一脈,錦年死了對他們有什么好處?
國公暴怒?跟皇帝鬧翻?然后呢?
然后呢?
而且顧家也不會這么蠢,直接跟皇帝鬧翻,反而會用其他方式,讓皇帝嚴查到底。
甚至如果老爺子選擇隱退半步,那顧家地位將會更加穩固。
反正顧家不可能造反。
那么殺錦年的目的是什么?
“很難與你解釋。”
“這幫文官不可能對錦年下手,他們不敢,也沒有必要。”
“就算顧家倒了,難道不會有第二個顧家?”
“大夏王朝,內憂外患,絕不可能說不需要我等武將,所以那幫文官沒有任何必要害錦年。”
“對他們來說,這是一件得不償失的事情。”
“所以害錦年的人,是武將一脈。”
老爺子又喝了口茶,簡單的解釋一番。
“爹,武將一脈為何要害錦年?”
“是薛國公嗎?”
顧千舟皺了皺眉,如果一定要將范圍鎖定在武將一脈,薛國公嫌疑最大。
畢竟他是除顧家之外最大的武將勢力。
“不是他。”
“他沒有這么蠢,他也有后代,這樣做,倒霉的只是他。”
顧老爺子搖了搖頭,直接否決。
“不是薛國公?那會是誰?”
顧千舟實在是想不到另外一個可能了,畢竟薛國公嫌疑最大,其他什么國公也好,王侯也罷。
有啥意義?
真把錦年害死了,面臨的是顧家雷霆大怒啊。
有必要嗎?
“當真是愚蠢。”
“我真想不明白,你這種腦子,怎么生出錦年的。”
“老六說的沒錯,孫子都是繼承爺爺的,這話沒錯。”
老爺子罵了一句,同時自夸一句。
“爹,您直說吧,老是瞞著孩兒做什么?”
顧千舟也無奈了。
“我問你,倘若錦年當真溺水出事,顧家雷霆大怒,往壞處想,與陛下撕破臉,但我顧家絕無造反之心,只要求陛下徹查清楚。”
“只不過這事查的清楚嗎?最終結果,必然是找那批文官當替罪羊,而那個時候,陛下會讓我做什么?”
顧老爺子開口,詢問著顧千舟。
“會做什么?”
顧千舟皺眉,但下一刻,想到了答案。
“調離京都,鎮守邊境,或者出征匈奴。”
顧千舟想到了答案。
得到答案,顧老爺子稍稍有些滿意,最起碼顧千舟還沒那么蠢。
“可若是老夫隱忍下來,陛下會做什么?”
顧老爺子繼續問道。
“還是調離京都,錦年若是真出事了,爹您一定不會善罷甘休,陛下為顧全大局,還是會派您去邊境。”
“而且很有可能是北擊匈奴,世人都知道,爹您曾經立言,要屠盡匈奴人。”
“所以,陛下不會擔心您擁兵自重,再者邊境之地的將領,是薛國公的人,也不擔心您做什么事。”
顧千舟開口,如此說道。
“沒有什么擔心不擔心的。”
“陛下一定會防我,但也一定會讓我去邊境,而且一定是與匈奴開戰。”
“以外患平內亂。”
顧老爺子神色平靜,對顧千舟所言,并沒有認可。
可顧千舟忽然明悟了。
“害死錦年,是希望北方開戰。”
“有人想要大夏與匈奴開戰。”
“只可惜的是,錦年沒有出事,爹您也沒有太過于激烈。”
“讓對方計劃落空,如今匈奴國運被削,他就一定會出面,強烈要求出征。”
“誰最激烈,誰就最有嫌疑。”
“爹,我懂了。”
顧千舟開口,瞬間全部想明白了。
“明白就好。”
“不過,你說的也不一定。”
“反正好好盯著即可。”
“行了,方才所言,快些去做。”
顧老爺子出聲道。
實際上還有幾個邏輯,他沒有想通,而且主動提征戰的事情,也是在幫顧錦年分擔一定的壓力。
顧錦年今天所言,的的確確影響很大,大夏文人定會抓著不放。
可若是要打仗了,大家就不會關心這件事情,而是關心戰爭之事。
畢竟一旦開戰,大夏王朝必然一片恐慌。
用一件大事,來遮蓋另外一件事情的影響力,這也是顧老爺子的想法。
“行,那爹,孩兒告退。”
顧千舟不啰嗦,轉身離開。
待顧千舟離開后。
顧老爺子望著火燭,渾濁的目光,滿是沉思。
“是建德余孽與他達成交易,才敢害錦年。”
“是什么交易,能讓他敢這么大膽?”
“絕對不是錢權。”
“他有天大的把柄在對方手中。”
“足矣株連三族,否則絕對不敢對錦年下手。”
“把柄。”
“過錯?”
顧老爺子呢喃聲響起,他在思考,是誰在暗中出手。
同樣。
星空之下。
大夏書院。
一路上,王富貴,江葉舟等人紛紛開口,贊嘆顧錦年今日之事。
顧錦年全程笑而不語。
等回到大夏書院后。
突兀之間,蘇文景的聲音響起。
“錦年。”
“老夫有些事與你商談。”
“你隨我來。”
隨著蘇文景開口。
眾學子皆然看向顧錦年。
“好。”
顧錦年沒有啰嗦,直接跟著蘇文景前行。
其他人則各回各處,有些人則去其他學子房內,迫不及待想將今日的事情告知他們。
畢竟有不少人沒去,類似于許涯四人,還有覺心三人,以及瑤池仙子等人,就不感興趣。
一刻鐘后。
往圣堂外。
蘇文景立在樹下,望著顧錦年道。
“錦年,還記得之前的賭約嗎?”
他開口。
打破寧靜。
賭約?
顧錦年微微皺眉,但剎那間便想到了是什么事。
之前在小溪村,與蘇文景的賭約。
“先生,不是已經履行完約定了嗎?”
顧錦年有些好奇。
當初蘇文景前來找自己的時候,已經回答了。
關于天命嘛。
“那次沒有完全回答。”
“今日,老夫將一切告知你。”
蘇文景淡淡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