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的意思……”南賀一怔,“郎君想把這筆錢財留下來?可長安的責難如何應對?北遼若是順勢發怒出兵……”
韓紀撫須微笑,“這些財物本該送去寧興,如此,就該走桃縣直接交接。可北遼那邊卻提出在陳州之前交接,說什么就近賞賜給三大部。若是旁人定然就忽略了里面的蹊蹺……”
他停頓了一下。
一干人等,除去楊玄之外,都恨不能往那張云淡風輕的老臉上吐一口唾沫。
老東西,就特么喜歡賣關子!
但凡有才的,大多喜歡賣關子。
仿佛不如此,就無法體現出自己高人一等的智慧。
楊玄微微一笑。
不準備打斷韓紀秀優越感。
看著眾人不滿的眼神,韓紀才干咳一聲,“用大唐給的錢財賞賜給三大部,其一,該先去寧興,再送到三大部,如此,這筆錢財就變成了赫連峰的恩賜。這人送錢,得要個好吧?”
老賊說道:“可如此直接賞賜,可提振三大部士氣。”
“有個事兒,這個還得請郎君來說。”韓紀微微欠身,表示對主公的尊重。
“燕兒。”楊老板微微頷首。
赫連燕說道:“此事我以為是北遼皇太叔的謀劃。”
那個癡肥的皇叔,現在搖身一變竟然變成了皇太叔。原來和楊玄稱兄道弟,如今卻在背后互相捅刀子。
“若論對皇太叔的了解,我說第二,無人敢稱第一。”赫連燕說道:“皇太叔曾說過,三大部就是三條喂不熟的野狗,安撫的越多,就越跋扈。故而只能敲打,切不可用錢財安撫。這些年他便是如此鎮壓三大部,三大部噤若寒蟬。”
赫連春鎮壓三大部的這些年,堪稱是無恥到了極點。
先讓三大部頻繁襲擾陳州,如此就給他們尋了個對手。
“有了陳州這個對頭三大部會害怕,皇叔就丟出兵器,問他們買不買。他們當然要買,可那價錢能讓奸商羞愧而死。”
楊玄真心沒見過這么勒索自家狗子的。
“隔一陣子,皇叔就會尋個借口,什么潭州大軍時刻庇護三大部不易,讓他們出錢慰勞……”
這是當了奸商還不知足,順帶做起了敲詐勒索的買賣。
誰特么做了皇叔的小弟,那真是祖墳冒青煙了。
“皇叔對付三大部從不懷柔,就這么敲詐勒索,三大部卻從不敢生出不臣之心。”
“這是為何?”張栩問道。
“畏威而不懷德。”楊玄說道。
“這話,精辟!”韓紀送上彩虹屁。
“是啊!郎君這話讓我也眼前一亮。”騷狐貍的眼睛果真亮了,“陳州之事,定然是皇叔籌謀。他出手,不可能賞賜錢財給三大部。由此,此次必然有些古怪。”
韓紀撫須,接著說道:“是啊!此事定然有詐。可風聲都放出去了,三大部眼巴巴的等著這筆賞賜,突然聽聞這筆錢財被大唐燒毀了,你等說說,他們的怒火會沖著誰來?”
“陳州!”
眾人聽的出神,韓紀也只是習慣性的一問,見有人捧哏,不禁暗喜,仔細一看,卻是王老二。
王老二蹲在角落里,一邊吃肉干,一邊興高采烈的聽他扯淡。
沒錯兒!
按照韓紀對王老二的了解,這廝正用他的分析來下肉干。
睿智—1.
韓紀說道:“到時候潭州赫連榮出面,同仇敵愾的三大部順勢聚在他的大旗下,什么制衡,都省下了。”
林飛豹沉聲道:“此事弄不好會栽贓在郎君的身上,楊松成等人正等著抓郎君的錯處。”
此人對這等斗爭竟然頗為了解……可見不俗。
韓紀不知曉林飛豹當年就是在宮中廝混,跟著孝敬皇帝,見多了這等手段。
“既然北遼想動手,就算是沒了這檔子事,他們依舊會出兵。左右都是出兵,那么,為何不弄些錢財呢?”
韓紀看著主公。
眾人等著主公訓示。
楊老板淡淡的道:“陳州,窮啊!”
這里是邊疆,自己收稅自己養軍隊,每年都是一大筆錢。
還有各等開銷。
虬龍衛苦苦等他多年,這等忠心,他不能視而不見,所以待遇必須好。
“都妥當了?”
柳鄉臨睡前問道。
“都妥當了。”
“那就好,今夜,睡個好覺。”
夜深了。
車隊被唐軍看守著,幾個黑影在暗處等了許久,尋不到機會。等有人來巡查后,就散了。
巡查的軍士肅清了周圍,一個個黑影悄然出現。
“快弄走!”
布匹被搬走,下面堆了些帶來的草料。
而布匹就送到了輜重隊那里,裝作是隨行的糧草。
凌晨,楊玄醒來。
外面有人在等候。
“郎君。”
“說!”
“妥當了。”
“好!”
楊玄起床,洗漱后,就得去尋長陵。
今日天氣不錯。
長陵換了一身勁裝,不說曲線畢露,但也讓楊玄眼前一亮。
順帶,就忽略了后面馬夫那噴火的眼神。
“出發。”
一行人百余騎出發了。
“他走了。”
柳鄉在后面雙手抱臂,淡淡的道:“昨夜鷹衛的人沒回來。”
赫連榮問道:“他可知曉此行的目的?”
柳鄉搖頭,“鷹衛規矩森嚴,他不知曉。”
“那就好。”
互相打探消息,這不是稀罕事。
“今日下手的那人,要快!”
鷹衛此行來了個頭目,“放心。”
昨夜他的人失手了,雖說柳鄉并未表示不滿,但他自己卻羞愧難當。
他看了一眼車隊。
因為今日要交接,故而唐軍也懶散了。
一個遼軍軍士過去,“哎!可敢來摔角!”
“呵呵!”
幾個唐軍軍士冷笑過來。
南賀聞訊后,吩咐道:“去!”
于是,兩軍就尋個寬敞的地方,來了個多技能對抗。
“公主的駙馬呢?”
楊玄覺得長陵應當換駙馬了。
長陵說道:“后面。”
楊玄回身,陳秋避開了他的視線。
“還是他?”
“不妥?”
沒鳥兒的駙馬……楊玄誠懇的道:“自然是妥的。”
“聽聞你此次南征大放異彩。”
“就是順手殺了幾個人。”
“春風得意。”
“有點,不過在見到公主后,就忘記了那些。”
長陵咬著紅唇,惱火的看著他,“你覺著我好哄騙?”
“小玄子,喜歡你的女人會自動忽略你的哄騙,把你的甜言蜜語當做是真理。”戀愛專家朱雀登場了。
還有這么一個說法?
長陵不是這樣的啊!
在楊玄的印象中,長陵就是個帶著文青氣息的少女。
不,是修為不錯的文青少女。
上次楊玄把她劫持為人質,一路把他當做是弱女子,直至分別一刻。
長陵亮出了自己的修為,差點把楊玄嚇尿。
回去后,楊玄怎么都想不通長陵為何不弄死自己。
想了許久,唯一的結論就是,這文青少女對自己有些好感。
可朱雀說的對,女人對男人有好感,繼而就會對男人的甜言蜜語和忽悠照單全收,不會過濾。
可長陵不但過濾了,還詰問他。
就差明晃晃的說我厭惡你!
那么,她為何答應和我一起出來狩獵?
這不對吧!
“小玄子,問問是不是她親戚來了?”
楊玄只是幻想了一下,就想關機。
除去夫妻之外,誰敢問女人的親戚?
想到這里,楊玄誠懇的道:“我只是覺著廝殺太過血腥,怕嚇到你!”
“又進步了。”朱雀贊道:“就算是女漢子,在心儀的男人面前,也會裝作是小鳥依人。”
楊玄也覺得自己找到了方向。
長陵淡淡的道:“我見過征戰。當初圍剿反叛部族時,我就在邊上看著。”
“你……上火了?”楊玄問道。
“沒有。”
女人的心思別猜,越猜越亂。
柳鄉等人安排長陵拉走自己,為的是安排縱火。
長陵大抵是不樂意吧!
到了林子前,不等楊玄吩咐,林飛豹沉聲道:“進去看看!”
幾個虬龍衛進了林子。
長陵該譏諷我了吧……既然不放心我,還出來干啥?
可長陵卻意外的沉默著。
這文青少女,大概率是有心事。
長陵的人也進去了。
一刻鐘后,張栩出來,搖頭。
“公主,請!”楊玄虛假的笑著。
“請!”長陵漠然。
張栩等人都進去搜過了一趟,什么野獸也跑的差不多了。
但林子很大。
二人隔著一步的距離,一起前行。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林子驟然一密。
張栩說道:“郎君,先前我等就止步于此。”
咱們回吧!
至于什么獵物,看看這氣氛,尷尬的話都不想說。
回吧!
楊玄問道:“公主,要不……回吧?”
長陵看了一眼前方,“里面興許有些大東西!”
楊玄笑了笑,“也好。”
他已經安排好了,就等著有人去點一把火。
一個侍衛上前,“公主,里面兇險。”
長陵看著楊玄,“你覺著呢?”
我覺著沒你兇!
楊玄說道:“回去吧!”
長陵說道:“是男人嗎?”
這文青少女啥意思……楊玄笑道:“公主不知道嗎?”
狗男女……后面的陳秋面色再度潮紅。
“那就進去看看。”
長陵率先進去。
楊玄笑了笑,緊隨而去。
可憐的公主……詹娟心中嘆息。
“詹娟!”
陳秋湊過來,“楊狗這是想作甚?”
“你管不著!”詹娟看都不看他一眼。
賤人!
陳秋心中發狠,發誓若是自己能再度翻身,定然要把詹娟丟軍營里去為營妓。
千人騎,萬人跨!
至于長陵……
他瞇眼看著前方的長陵,心想若是林雅能干掉赫連峰,自立為帝,他也沒好結果。
唯有一個法子。
成為林雅的眼線。
他盤算著能通過什么手段和林雅那邊聯系上,前方,長陵腳下一個踉蹌。
楊玄伸手攬住了她的腰肢,一拉,長陵就撲到了他的懷里。
楊玄隨即松手,輕聲道:“小心些!”
長陵低聲飛快的道:“女人是禍害!”
楊玄楞了一下,微笑著松開手。
這是什么意思?
突然,楊玄頭皮微微一麻。
他掃了一眼前方,嗅了一下。
娘的!
這里怎地有猛獸?
“公主,小心!”
長陵回身,“什么?”
一個侍女上前,“公主,奴去看看。”
“身手如何?”楊玄問道。
侍女淡淡的道:“練過劍法。”,說著她拍拍腰間的長劍。
“這倒是讓我想起了一首詩,不過,你可殺過人?”
二八佳人體似酥,腰間仗劍斬愚夫。
侍女沒搭理他,沖著長陵福身,隨即進去。
“小心!”
楊玄提醒道。
侍女淡淡的道:“無需楊使君擔心!”
呵呵!
楊玄只是笑了笑。
山林中的野獸不比人類,就說楊玄這等修為,若非有東宇山中狩獵的經驗,進去也得小心。
猛獸撲殺獵物的速度快的驚人,爪牙鋒利。若是那等沒殺過人,沒在沙場歷練過的,去了就是送死。
當初南周密諜在東宇山中也死過人。
“慢些,公主!”楊玄在揣摩長陵那話的意思。
女人是禍害!
你是說自己嗎?
這也不對,長陵犯不著和他說這樣的話。
那么……
這文青少女是在暗示著什么!
“這便是大唐名將嗎?”
兩國是對頭,見楊玄縮卵,當即有侍衛嘲笑。
前方,有身影一閃而逝。
拔劍的聲音響了一半。
“嗷!”
女人的慘嚎聲從前方傳來。
幾頭野狼撲倒了侍女。
侍衛張開嘴。
一頭野狼沖著長陵飛撲過來。
楊玄伸手把長陵拉到了自己身后。
長刀出鞘,刀光閃過。
狼血飛濺一地,野狼撲倒在側面。
正在撕咬侍女的幾頭野狼猛地竄過來。
“保護公主!”
隨行的侍衛這才如夢初醒。
他們奔向長陵。
長陵就站在楊玄的身后,想看看前方的情況,卻被楊玄寬厚的脊背擋住了。她忍不住踮腳往前看。
長弓在手,三支箭矢夾在手指中。
張弓搭箭。
一頭野狼躍起。
箭矢閃電般的掠過。
從野狼張開的嘴里鉆了進去。
第二只野狼嚎叫一聲,從倒下的同伴身上沖了過來。
不知何時,第二支箭矢已經就位。
松手!
箭矢從狼眼中鉆了進去。
第三只野狼哀號一聲,掉頭就跑。
第三支箭矢穿透了野狼的脊背,其勢未減,直至把野狼釘在地上。
他回身,無視了沖上來的侍衛們,問道:“沒事吧?”
長陵臉頰微紅,“沒事。”
一個侍女面色緋紅,“他,好雄壯!”
女人是禍害……楊玄看了這個女人一眼。
讓人蠢蠢欲動的美!
侍女看了他一眼,面色紅的恍若朱砂。
楊玄沖著她一笑。
禍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