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  第274章 死人才不會開口

類別: 歷史 | 架空歷史   作者:迪巴拉爵士  書名:討逆  更新時間:2022-05-25
 
尋誰去提親?

楊玄想了許久,唯一的人選便是劉擎,但劉擎此刻在等待朝中召喚,不合適。沒辦法,楊玄去打探媒人的消息。

長安最出色的媒人叫做孫婆。說是婆,實則不過是三十余歲,只是為了穩重,這才弄了個老成的稱呼。

“年輕人要提親?”

孫婆業務繁忙,從名冊中抬頭,審視的看著楊玄。

氣質這個東西說不清,道不明。

只是一眼,她就確定了楊玄的出身不高。。

“是。”

“年輕人,奴一般人家的生意不接。”

“這是金牌媒婆,小玄子,用錢砸她!”朱雀在叫囂。

楊玄反問,“敢問孫婆曾說過什么親事?”

孫婆樂了,“奴說過宗室親事。”

“外面呢?”

“外面?奴說過宰相家的親事,年輕人,莫要好高騖遠。”

這人選正合適啊!

楊玄剛想開口……

這時外面進來一個男子,看著頗有些氣勢,“孫婆?”

孫婆起身,笑道:“郎君是……”

男子說道:“我家小郎君的親事已定,六禮還得請了你來溝通。”

六禮在大唐漸漸演化,有了自己的特色。

這個時代的親事大體是雙方長輩先決斷定下,隨即就是問卜、擇日、當梁、下婿、摧妝、障車。

問卜便是把當事雙方把對方的生辰八字問了去,請人占卜兇吉。若雙方都占卜為吉,則這門親事就再無疑慮。

這個程序的含義大抵便是想成親,就得先問老天爺的意思。老天爺說這是天作之合,那么皆大歡喜。老天爺說這門親事要不得,成親了會出問題,不忌諱的依舊成親,忌諱的……抱歉,兩家有緣無分,還是算了吧。

問對方的生辰八字自然不能自己去問,得請人去,而媒人就成了兩邊牽線的關鍵。

會說話的媒人能一番話說的兩邊喜不自禁,覺得這門親事果然是天作之合。所以好媒人總是供不應求。

孫婆頷首,“敢問兩邊人家如何?”

男子淡淡的道:“我家乃郡公。”

這是勛貴人家!

孫婆眼前一亮。

男子看了楊玄一眼,壓低聲音,“女家乃國公。”

“好親事!”孫婆覺得這是能為自己名頭增輝的一樁生意。

她看了楊玄一眼,面露難色。

楊玄頷首,隨即出去。

他在元州時,因為家中變故,十歲后被村里人疏離,那些同齡人也在排擠他。剛開始他也曾努力想去討好小伙伴們,可百般示好依舊無用。

直至他獵到了一頭狼回來,看到小伙伴們那艷羨中帶著敬畏的目光,才知曉,原來情義從來都不是能挽留的。

所有的情義,都來自于你的吸引力。

出了這里,楊玄又去打聽,找到了一個叫做花娘的媒人。

花娘人長得普通,卻帶著一股子精干的氣息。

“敢問郎君身份。”

開門見山。

楊玄說道:“陳州司馬。”

花娘低頭記錄,“司馬啊!”

司馬便是所謂的養老職位。

老賊淡淡的道:“做不做?”

花娘也算是長安的金牌媒人之一,不過不及孫婆。

花娘看了一眼楊玄,“做。”

“郎君家中如何?”

媒人要說好話,就得有的放矢。

“衣食無憂。”

普通!

“郎君家中人口如何?”

“一口。”

花娘的眼皮子眨巴了一下,抬頭看了楊玄一眼。

“倒也簡單。”

“是啊!”

“郎君家中宅子可曾齊備?”

“正在修葺。”

“長安?”

“對,永寧坊。”

這大抵便是落魄的勛貴后人。

花娘對楊玄的身份做出了判斷。

“問卜先問名,郎君買雁否?”

問名得帶著大雁上門。

楊玄說道:“已經備好了。”

花娘告誡道:“這等時候寧可多,不可少,若是其中病倒一只,女方會以為不吉利。郎君可去多買一只。”

楊玄指指門外馬車,“可夠了?”

花娘看了一眼,馬車上,王老二正在逗弄大雁。

兩籠大雁,別說是問名,燒烤都夠了。只是那個看著有些傻乎乎的年輕人,為啥一直盯著大雁的腿看,一臉垂涎欲滴的模樣呢?

花娘頷首,“如此諸事齊備,郎君可與女方商議好了上門的日子?”

“宜早不宜遲。”

“如此……”

“今日吧!”

我就沒見過這么心急的……花娘忍住笑意,“如此,奴晚些就去,女家何在?”

“長壽坊中。”

“哪家?”

“周家。”

花娘抬頭,“哪個周家?”

“周巷。”

長安坊中曲巷,但凡以姓氏為名的,不是住著名人,便是住著達官貴人。

周氏就住在長壽坊。

花娘哆嗦了一下,“郎君……莫非戲弄奴?”

楊玄起身,“錢我先給。”

老賊拿出一錠銀子。

“花娘?”

花娘在發呆,定定的看著楊玄,仿佛想撲上來親他一口。

楊玄退后一步,“咳咳,錢!”

花娘突然起身,福身道:“楊司馬放心,奴定然辦的妥妥當當的。錢……就不收了。”

周氏的親事啊!

能接手這樁生意,別說是給錢,她愿意倒貼!

世家內部的婚事多內部解決,什么媒人……都是自家人來弄這些程序,外人不能涉足。

偏生周氏開了個口子,讓個鄉下小子挖了自家墻角,這小子不認識什么人,只能來尋媒人。

楊玄哪里會摳這等錢,轉身就走。

花娘有些不解,問了老賊,“奴在長安媒人中排不上前五,郎君為何尋了奴?”

老賊說道:“先前在孫婆那里她不接,郎君覺著名氣越大的媒人越麻煩,這才來尋了你。你只管好生做成了此事,我家郎君還有謝禮。”

楊玄出去,一路回轉。

“郎君慢走。”

路過孫婆的店鋪時,她剛送了一個客人出來。生意人輕易不會得罪人,想到先前有些怠慢了楊玄,孫婆就笑道:“先前卻是怠慢了郎君,不知郎君可曾尋到了媒人?”

楊玄點頭。

“不知是誰。”孫婆下意識的問道。

“花娘。”

“呵呵!”

花娘也是孫婆的競爭對手之一,聞言孫婆笑容淡了些。

沒多久,她就看到花娘一身喜慶的新衣裳,喜滋滋的帶著兩個婦人過來,婦人還挑著擔子,都是禮物。

孫婆心中微動,就招手,“哎!花娘!”

花娘見是她,也笑著過來。

“這是接了哪家的生意?”孫婆問道。

花娘笑瞇瞇的道:“周氏的。”

“啥?”孫婆面色一變,“你說哪個周氏?”

花娘笑吟吟的道:“你說長安還有哪個周氏?”

這……

一家五姓的生意屬于最頂級的生意,但輪不到她們。花娘竟然接到了周氏的生意,這讓孫婆心中如有一團火在燃燒。

但輸人不輸陣,她強笑道:“你倒是好運氣。”

“說來還要多謝你。”

這個賤人……孫婆冷笑,“謝我什么?”

花娘笑道:“可還記得那位楊司馬?”

孫婆一怔,“咦!”

胡娘說道:“女方便是周氏。”

孫婆的臉瞬間慘白,旋即漲紅。

年底了。

宮中把各地送來的禮物擺放在殿外。

各地使者站在下面,少頃,有人高呼:“陛下到!”

眾人欠身垂眸,稍后,就聽到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說道:

“不錯。”

隨后就是一番勉勵的話。

劉擎留意到皇帝的聲音中帶著疲憊。

韓石頭就陪侍在皇帝身側,一番話后,皇帝回后宮。

“陛下。”

王守拿著消息來了。

“石頭。”

王守隱住嫉妒把消息遞過去。

韓石頭接過,對他微微頷首,跟著皇帝去了。

“陛下,衛王和越王的禮物都送到了。”

“嗯!”

“衛王在北疆求戰心切。”

“黃春輝與他如何?”

“除去上次大戰之外,黃相公并未與衛王見面。”

“那個逆子可曾拉攏人手?”

韓石頭笑出聲來,“陛下不知,衛王在北疆也曾拉攏人手,可衛王性子太粗直,北疆文武都不敢接近。”

皇帝的嘴角微微翹起,可眸色冰冷。

“越王在南疆很是和氣。”

韓石頭閉口不言。

皇帝走出一段,突然開口,“張煥?”

韓石頭說道:“是。不過只是尋常應對。”

皇帝淡淡的道:“張煥好名,虛榮。”

“是,說是張相公與越王多是客套,并無私下交往。”

“其它。”

“越王多是在府中看書。”

皇帝點頭。

“陛下,去何處?”韓石頭問道。

“去梨園。”

到了梨園后,皇帝要打個盹,韓石頭得以歇息。

他回到自己的地方,翻出了那塊石頭。

屋內昏暗,因為沒生炭火,冷的如同冰窖。

石頭擺放在案幾上,韓石頭站在側面,束手而立,仿佛那塊石頭便是皇帝。

“陛下,方才奴婢得知,小郎君竟然要娶親了,奴婢不勝歡喜。”

他得意的笑了笑,“奴婢原先也曾為此憂慮,得知小郎君在北疆救了幾個貴女后,便尋思了一番。幾個貴女各具特色,常倩輕浮,洪雅平庸,張冬青雖說有文名,可女子拋頭露面要這等名聲,多半好勝心強,卻不是賢內助……”

石頭默然。

“右武衛大將軍魏忠頗為穩健,奴婢便看中了他的女兒魏靈兒。魏靈兒嬌憨,雖說不是賢內助,可這等白紙一張的女子最好調教。隨著小郎君身份變化,她自然會知曉那等手段……她的生母陳氏便是個厲害的,持家有方,這便是家學淵博。”

韓石頭笑瞇瞇的道:“可沒想到小郎君竟然自己尋了一個,陛下,那女子乃是一家四姓中周氏的女兒。這小娘子卻倔,當初不滿家中安排的親事,竟然出走去了國子監。小郎君進了國子監讀書,不知怎地,竟然看中了她。”

“鏡臺的消息,那女子說是絕色,小郎君果然是陛下的血脈,出手不凡。”

“陛下在時頗為不滿一家五姓,一家五姓也是如此,沒想到小郎君卻要娶了他們家的小娘子,奴婢看到消息時,差點就笑出聲來。陛下,若是周氏知曉小郎君的身份,不知是何等的愕然與憤怒,嗬嗬嗬!”

韓石頭笑的捧腹,良久才喘息道;“還有一事,南周挑釁大唐,朝中決議遣人出使呵斥。奴婢用了些手段,讓小郎君得以為使者。”

他看著石塊,許久后,才幽幽的道:“當初陛下曾說過,要想成才,就得多經歷。小郎君在北疆大放異彩,奴婢心中高興。”

“南周年胥登基以來,頗有些勵精圖治之意,最近更是要行什么新政,主持者為宰執孫石,樞密使韓壁。說是舉國震動。此時南周上下氣勢如虹,小郎君前去揚威,若是太過強硬,南周革新一派為了士氣也得硬頂著。”

“此事有些難,不過小郎君此生當難!早早磨礪了才好。”

念叨完畢,韓石頭把石頭收了起來。

出了房間,心腹馬賀在不遠處盯著,卻在打盹。

韓石頭心中一個激靈,過去低喝:“醒來。”

馬賀清醒,惶然請罪。

“方才可看到了誰?”

馬賀搖頭,“沒看到。”

見他神色呆滯,韓石頭就知曉方才打盹糊涂了,可見此話不可信。

他不動聲色的道:“去問問方才誰經過此處。”

隨著他地位不斷上升,宮中盯著他的人也越來越多。連王守在宮中的盟友都在想辦法在他的身邊安插人手,一心想把他拉下來。

所以韓石頭很是謹慎。

他含笑拍拍馬賀的肩膀,“好生去問。”

“是。”

馬賀去了。

韓石頭微笑著去了梨園。

皇帝還在打盹,不過貴妃來了,百般無聊的拿著一本看。

“什么韓琦騎棺大戰,此人癡肥,竟然還騎棺大戰,只是想想就令人發噱。”

貴妃慢慢翻看,突然眼眸微紅。

焦麗欠身,“娘娘可是不妥?”

貴妃搖頭,“韓胖子我頗為不喜,不過看到此處,他在骸骨堆前跪下,喊著魂兮歸來,我卻忍不住落淚。”

皇帝悠悠醒來,“鴻雁說的什么?”

貴妃抹去淚水,“我剛看了這本,這韓琦多年后回到當初好水川大敗之地,面對那些忠勇將士的骸骨,喊著魂兮歸來,再看到他說要帶那些忠魂歸家,這淚水便忍不住了。”

皇帝不禁莞爾。

馬賀進來,給了韓石頭一個眼色。

韓石頭出去。

“少監,先前灑掃陛下寢宮的曹則在你的屋子外停留了。”

“多久?”

“二十息。”

韓石頭進去,“陛下。”

“嗯?”

皇帝接過那本在翻看。

“寢宮中少了一幅字畫,奴婢查到了何人所為。”

“去處置。”

“是。”

韓石頭出去,十余內侍跟在身后。

“寢宮中少了一幅字畫。”

“是。”

他說少了,就算是沒少,也得少!

到了曹則的住所外面。

“開門。”

房門打開。

微胖的曹則看到韓石頭,瞬間就面色煞白,說道:“韓少監……”

韓石頭上前一步,“曹則偷盜寢宮字畫,膽大包天!”

“韓石頭……”曹則準備高喊。

韓石頭雙手交疊放在小腹上,平靜的看著他。

一個內侍飛掠而來,一拳擊打在曹則的額頭上。

曹則雙眸呆滯,搖搖晃晃的后退幾步。

人倒下,一個內侍進了里面。

少頃,他高喊:“韓少監,找到那幅字了!”

韓石頭回身,“狼子野心!”

馬賀跟著身邊,“是啊!”

一路回到梨園,韓石頭稟告了此事。

皇帝漫不經心的點頭。

晚飯時。

馬賀服侍韓石頭用飯。

韓石頭吃的不多,剩下大半。

“馬賀,剩下的你吃。”

這是一種親近的體現。

馬賀歡喜坐下,“多謝少監。”

韓石頭的飯菜自然是宮中第一等,不差于那些嬪妃。

吃完后,馬賀仔細回味著,“美味倒是美味,只是今日的廚子卻粗心,竟然有些苦,咦!”

馬賀捂著肚子,“肚子疼!”

剛出去的韓石頭進來。

“少監,你……”

韓石頭輕輕拍了他脊背一掌。

馬賀嘴唇蠕動,輕聲道:“奴婢……知錯了。”

“咱知道,只是……死人才不會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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