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  第725章 野心和手段

類別: 歷史 | 架空歷史   作者:迪巴拉爵士  書名:討逆  更新時間:2023-01-05
 
楊玄策馬掉頭。

城頭鴉雀無聲,只有他戰馬的馬蹄聲。

格外孤獨,也格外的囂張。

楊玄一提韁繩,戰馬人立而起。

他指指城頭,放聲長笑。

“哈哈哈哈!”

戰馬原地打轉,馬蹄落地,隨即往前疾馳。

這馬術,堪稱是精湛。

城頭愣了許久,才有人罵道:“楊狗!”

楊玄被林飛豹和張栩二人簇擁著到了兩百余騎之前。

兩百余騎散開一條通道,讓他沖了過去,隨即緊緊跟隨。

人馬不多。

城頭有軍士喃喃道:“我怎地生出了面對千軍萬馬的感覺?有些怕。”

有老卒看了一眼,見上官不在附近,這才說道:“那是楊狗啊!文武雙全,文采無雙,武功蓋世。他一人,便能低過十萬大軍。”

“十萬大軍,夸張了吧?”有人不服。

老卒用那等‘老夫吃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老夫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多’的眼神看著他,澹澹的道:“長陵公主可知曉?”

“當然知曉!”

“寧興多少所謂的大才想討好公主,可你看公主可曾多看那些人一眼?”老卒唏噓道:“老夫當年曾機緣巧合見過公主一眼,美!美滴很!

這樣的美人,又有才,自然看不上那些人。可她卻對楊狗青睞有加。若非楊狗的才華打動了她,你以為,公主會為了對頭折腰?”

這一片城頭就此沉默。

連自己人都為之折腰的楊狗,他來了。

楊玄帶著人馬回去,營地已經扎了一半。

步卒后續趕到,一同來的還有俘虜。

也就是北疆工程兵。

楊玄站在營地邊緣,看著南歸城。

“……來之前,我問過寡婦珞。”赫連燕說道:“她說南歸城頗為堅實,多次修繕,守將曾說要把南歸城變成永不陷落的城池。”

“她如何肯對你說這些?”楊玄問道。

寡婦珞在楊家是個特殊的存在,你要說她臣服不對,她對楊玄還保持著孤傲的姿態。你要她沒臣服也不對,因為楊家對她不設防——想走隨時可以走。

每月有月錢,她自己留著。出門,甚至是出城都沒人管,想走,隨便弄匹馬就行了。

但寡婦珞卻一直沒走。

“我說了,若是此戰失敗,郎君在桃縣的日子不好過。郎君的日子不好過,她的日子也難過。我又說,南歸城對她可沒好感,不,是整個北遼對她都沒好感,都覺著這個女人不祥。”

赫連燕頗為好奇,“郎君竟然不怕她嗎?”

“為何要怕她?”楊玄瞇眼看著南歸城,想著此戰的一些細節。

赫連燕笑的胸脯亂顫,“那個女人不祥呢!”

“人若是兇狠,連老天爺都怕!”楊玄笑了笑。

這個郎君啊!

真的是豪邁不羈。

不過,若非如此,老娘怎肯為他效力?

赫連燕見姜鶴兒在邊上蹲著,好像是抓到了一只鳥兒,喜滋滋的在逗弄,不禁莞爾。

隨即她看到了俘虜的頭領索云和藍堅。

就避開。

“見過副使!”

索云和藍堅跪下,索云更是捧著楊玄的靴子,虔誠的親吻。

楊玄受不了這等親切勁頭,主要是不習慣自己的靴子上沾染別人的口水……就說道,“這一路辛苦,好生休整。”

“不辛苦。”索云抬頭,眼中都是崇拜之色,“小人此次整頓了一番,副使只管吩咐,哪怕是刀山火海,他們也敢去闖一闖。”

楊玄伸手,輕輕摸摸索云的頭頂,溫和的道:“好!”

赫連燕見索云的眼眶竟然紅潤了,漸漸的淚水蘊集,哽咽難忍,“小人愿為副使鷹犬。”

楊玄頷首,索云大喜,起身告退。

赫連燕過來,“索云骨子里桀驁。”

“我知,不過,再桀驁不遜的人,也有法子收拾他。”楊玄澹澹的道。

赫連燕媚笑,“這個,我可是領受過。”

這個騷狐貍……楊玄干咳一聲,“一派胡言。”

“是。”赫連燕福身,故意學了章四娘的手段,把臀兒扭了一下。

沒多久,就傳來楊老板的聲音,“晚飯,清澹些!”

于是他的晚飯很清澹。

清澹就會消化的快,楊玄飯后拿著一張餅,和寧雅韻一起踱步。

夕陽下,二人緩緩而行。

“掌教對那地方覺著如何?”

楊玄在城中給玄學相中了一塊地盤,寧雅韻去看了,又從陳州弄來幾個擅長布局的教授一起研究了許久。

“好是好,就是水小了些。”寧雅韻甩甩麈尾,一臉享受的模樣,也不知他在享受什么,“無水,就沒有靈氣吶!”

“要不,引條河?”楊玄問道。

“好啊!只是,會不會太麻煩?”寧雅韻心中一喜。

楊玄笑道:“麻煩什么,慢慢來嘛!”

這是想讓我玄學師生當苦力……寧雅韻干咳一聲,“終究太過奢靡,不妥!”

那群棒槌,若是再讓他們干苦力,說不得有人敢摸進他的值房,一把火把他的琴給燒了。

楊玄認真的問道:“真的不要?”

“堅決不要!”寧雅韻的態度很堅定。

楊玄有些遺憾……城中的水源有些不均,他準備來個北水東調,但工程不小。玄學那些先生力大無窮,若是肯出手,嘖嘖!

可惜了!

楊老板萬分惋惜,寧雅韻擔心他繼續這個話題,就笑道:“此次出征怎地還需要老夫來?”

“南歸城按理是無需掌教這把牛刀,可萬事啊!不怕外部,卻怕內奸。”楊玄意味深長的道。

“你是說北疆內部?”

“對。”

“你最近對豪族的態度不大好,更是抄沒了黃氏,那些人……若是與北遼通消息,就不擔心北疆被破后,自家也被北遼洗劫?”

楊玄笑了笑,“您高看了他們,也低看了他們。”

寧雅韻微笑,“這話,如何說?”

老寧什么都好,就是畫地為牢在國子監多年,對外界的許多事兒不夠敏銳。

“說高看了他們,是因為這群人的眼中只有自家的利益。至于北疆,在大唐國勢昌隆時,他們會高呼大唐萬歲,一臉忠心耿耿的模樣。可一旦大唐國勢衰微,他們不會說憂心忡忡,反而會狂喜……”

“為何?”

“國勢衰微,必然伴隨著吏治崩壞,正好方便他們上下其手……

這些年來,北疆豪強兼并了多少土地?

就說黃氏,此次抄沒家產查到了不少東西,二十年間,黃氏的田地由千余畝,到了有萬余畝。

可以這么說,黃氏發家就是在這二十年。所以,您高看了豪強的節操。”

寧雅韻點頭,“人性,終究丑惡。”

“說您低看了他們,這話說的依舊是人性。”楊玄指指左邊,那里有一簇花,二人走到邊上,在夕陽下賞花。

“人的欲望會膨脹,當一個人,一個家族擁有的財富到了一個程度之后,在他和家族的眼中,國便是一個載體,而他和家族只是棲身于這個載體之上。這么說您能明白嗎?”

寧雅韻點頭,“就如同是吸血的螞蟥。”

楊玄一拍手,“正是您說的螞蟥。當這個載體被吸的虛弱不堪,被外人欺凌時,他們會毫不猶豫的甩開這個載體,投向新的載體……”

“就是無君無父,無國……有家。”寧雅韻負手看著花朵,“錢財要那么多何用?難道還能帶到墓穴里去?”

老寧真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人吶……楊玄笑了笑,“貪婪是人的本性,我也貪婪,若非我有目標,當初在長安我便會把元州拉面做大做強,一路貪婪的如同吸血的螞蟥……”

“做大唐首富也不錯吧!”寧雅韻戲謔的道。

楊玄搖頭,“做大唐首富固然好,可為了護著自己龐大的家產,就得給自己尋個靠山。可靠山憑什么幫你?唯有把生意割舍一些用于賄賂靠山。”

“你舍得?”寧雅韻笑道。

“畢竟,能保住一部分家產也不錯。不過,按照我的性子,若是走到這一步,要么籠絡一批官員,要么就自己赤膊上陣,還是會走上出仕這條路。”

“都不易。”

“誰說不是呢!”楊玄是真的感慨萬千,“故而我了解豪強們的心思。”

“他們若是聽到你這番話,估摸著得嵴背發寒,要么投靠你,要么,就只能和你拼了。”

“我沒那么狠。”楊玄‘羞赧’一笑,成功惡心到了寧雅韻。

“阿寧那邊被人掃落了面子,老夫說你怎地不動,說說。”寧雅韻覺得不能和楊玄談人性,否則會被他惡心到。

“那不是大事。”楊玄坦然道:“糧食罷了,陳州那邊沒有?太平沒有?

說實話,我這人從小被餓怕了,故而喜歡存糧。

從到了太平開始,我就千方百計在搜集糧食。到了陳州也是如此……

那些存糧數目不小,隨便調些出來,就能抽的那些豪強的臉生疼。”

“那你為何坐視?”寧雅韻不解,心中多半疑惑不解,擔心楊玄對周寧的態度變了。可上次他還問過安紫雨,安紫雨說兩口子感情好著呢!

既然如此,楊玄為何坐視周寧被打臉?

楊玄笑道:“我說個事。”

“你說。”寧雅韻頗有些周寧娘家人的不滿。

楊玄俯身摘了一朵花,送到鼻下嗅嗅,愜意的道:“原先外人稱我為大唐名將,在陳州我一句話,陳州軍上下不假思索便會遵行。

可北疆軍不同,陳州軍是地方軍,北疆軍是節度使直屬的精銳,天然就高人一等。

以前兩邊配合時還好,我到了桃縣,第一件事便想收攏北疆軍……”

他看了寧雅韻一眼。

寧雅韻澹澹的道:“怎地,擔心老夫把你那些大逆不道的話傳出去?老夫說過,你是頭角崢嶸之輩,老夫只是看一眼,就知曉你渾身上下都是不臣之心。說吧!”

呵呵!

“我一直尋不到出手的機會。”楊玄尬笑一下,“黃氏出手,說句實話,我是喜出望外吶!整治了黃氏,順帶用陳州軍震懾了北疆軍,這是第一步。

武人嘛!要想徹底收服他們,唯有在沙場。

可才將大戰,雖說告捷,可北疆上下都在高呼太平降臨,一心就想過一陣子太平日子,這時候我若是出征……

就說此次出征吧!北疆軍民不少人不滿,說我窮兵黷武!”

“你說了半晌,和阿寧的事有關系?”寧雅韻不滿的道。

“當然有。”楊玄笑道:“作為節度副使,我需要此戰來收服軍中將士。可我需要理由啊!

如今那些人叫罵我窮兵黷武,可等我攻破南歸城,帶著如山的錢糧回歸,掌教,那些軍民會如何?”

“說你英明。”寧雅韻嘆道。

楊玄笑了笑,“還有。”

“還有?”寧雅韻捂額。

“當然,否則怎能值當我親自出征?”楊玄拿起花朵,夕陽下,花開燦爛,“當我帶著巨量錢糧凱旋,錢可用于去外地采買糧食,而糧食……”

楊玄笑的很是純良,“此次那些豪強操縱糧食價格,那些糧商更是借機掙了一筆。這筆錢堪稱是國難財……以此來打臉。掌教,您覺著我可是個寬宏大量的人?”

寧雅韻搖頭,“你若是寬宏大量,老夫便是唾面自干。”

您這個比喻,真是太恰當了……楊玄微笑,“當我把巨量的糧食丟下去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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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雅韻的眼皮子狂跳,“老天爺,那些人為何得罪了你!你這么把糧價砸下去……”

楊玄笑道:“您想想百姓。”

寧雅韻已經想到了,“百姓會狂喜,對你的態度會驟然一變。”

“下次我再出征,您說說,北疆軍民會如何?”楊玄把指間的花朵轉動了一下。

寧雅韻仔細看著他,神色嚴肅,“下次你再出征,北疆軍民會憧憬跟著你去獲取什么,會期待,會歡喜……

子泰,你這等手段,在老夫看來,便是妥妥的權臣……你這般持續經營北疆,當你想干些什么時,北疆軍民會如何抉擇?這個天下啊!”

寧雅韻有些痛苦,“答應老夫,莫要讓野心燒毀了自己的良知。”

“我不是那樣的人。”楊玄笑的很是無辜。

“可你的手段……世人只看到了你要為阿寧出氣,卻看不到你背后的謀劃,對人心的謀劃。不,是對人性。你利用人心貪婪的漏洞,一步步去掌控北疆軍民。這等手段……”

寧雅韻看著他,“這是帝王手段!”

楊玄舉手,“我發過誓,此生不負大唐!”

寧雅韻心神一松,笑道:“難怪你敢把這番謀劃對老夫直說。”

“我也就對您說。”楊玄笑了笑。

寧雅韻猶豫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你就那么放心老夫?”

楊玄說道:“這個世上值得我徹底信任的人不多,您就是其中一個。”

寧雅韻眸色微暖,“老夫知曉了。”

老寧信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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