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內部把楊玄分析的如何邪惡,可在這個清晨,當著無數官吏將領的面,楊松成卻只能平靜的為楊玄唱贊歌。
——攻伐如神!
這是最高的褒獎!
但唯有如此,方能配得上這震動長安,震動天下的捷報!
坤州下
北遼要地震了!
長安同樣會地震!
北遼被北疆壓制,南周還能依靠誰
南周也會震動。
這一戰,牽動天下!
說一聲攻伐如神,不為過!
周遵只覺得混身無數毛孔張開,那種愉悅的感覺難以言喻。
他回身走過來,對常牧說道∶“此刻老夫才知曉,原來,有個出色的女婿是這般得意!“
一個小吏飛也似的跑到了宮城前,對內侍說了一番話。
內侍面色一變,轉身就跑。
清晨是宮中最忙碌的時候。
內侍宮人們要灑掃,貴人們起床事兒多,吃喝拉撒,化妝等等。
幾乎每個人都在忙碌。
不少人腳步匆匆,小跑的也不少見。
故而,狂奔的內侍沒讓人覺得奇怪。
反而引發了一番嘲笑,什么“定然是拿錯了東西,這會兒急了,早干嘛去了“,或是“定然是得罪了貴人,這會兒想去彌補,晚了!“
內侍一路跑到梨園外。
“急吼吼的作甚”
守門的內侍笑道,“陛下才剛起呢!”
不臨朝的日子,皇帝喜歡和貴妃慵懶的躺在龍榻上,迷迷糊糊的挺尸。
“大事!”
內侍冷著臉,“趕緊去稟告!”
皇帝剛起床,坐在床沿,聽著貴妃在梳妝臺那里鳥兒般的嘀咕。
他低頭看看自己的手。
天下便在自己的手中。
美人就在身側。
無數人的命運等著自己去裁決。
人生至此,便是巔峰。
他只希望這個巔峰能維系久一些,最好是地老天荒。
韓石頭出現在門外,“陛下。“
皇帝嘆息,“說吧!”
韓石頭看了一眼貴妃。
大事件!
貴妃起身。
“說!”皇帝卻有些不滿。
“是!”韓石頭看著很是憤怒,身體竟然在輕輕的顫栗,“北疆遣人來了長安,是……報捷。”
皇帝的身體一松,有一種終于攤牌的平靜和釋然,“破了何處”
“坤州!“
“林駿呢那位大遼名將呢”皇帝的怒火漸漸涌起,平靜不再。
“林駿敗北。”韓石頭仿佛在悲鳴,連帶著那些內侍都低下了頭。
”朕,知道了。”
皇帝起身,神色平靜,吩咐道“讓國丈來!”
貴妃起身走過來,柔聲道“陛下,身子要緊。”
皇帝點頭,“今日朕無法陪你譜曲了。”
貴妃隨即有眼色的告退。
今日,無人敢來打擾皇帝。
皇帝走出寢宮,看了一眼天色。
“風雨欲來!”
一陣風吹過,韓石頭只覺得渾身舒坦。
小主人攻破坤州,主動權到手。
至于天下震動,那就震吧!
等到了那一日,天下會傻眼!
會目瞪口呆!
皇帝緩緩而行,神色自若。
孫老二出現在側面,恭謹低頭。
嘴唇蠕動,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老狗,你慌了嗎”
皇帝看著不慌不忙。
他在殿外等著國丈。
“宮中的清查,暫緩!“
日才將令韓石頭準備清查宮中……這是他龐大計劃中的一部分,把身邊的眼線清理干凈。
但現在他卻放棄了這個計劃,便是向那些眼線的主人表態。
朕,依舊是那個能與你等合作的帝王。
從登基開始,皇帝便放開了對世家門閥的牽制,任由他們兼并土地,收納人口。
他想收手,但北疆捷報一來,卻只能放開。
“是!”
韓石頭應了。
“陛下,國丈來了。“
皇帝已經看到了。
國丈看到皇帝,加快了腳步,近前行禮。
“見過陛下!”
“知道了吧”
“知道了。”
“陪朕走走。”
殿外很是寬敞,二人漫無目的的踱步。
皇帝負手看著這熟悉的宮殿,說道∶“當初朕剛登基時,也曾發誓要振興大唐。到了今日朕再審視當初的自己,想笑。“
“陛下雄才大略。”楊松成贊道。
皇帝看了他一眼,“朕原先的想法,先把大唐內部安頓好了,再圖北遼。可沒想到卻出了個逆賊,不顧大局,私自出兵……“
這是定調子!
楊松成說道∶“陛下,雖說北疆擅自出兵,可畢竟大捷,當嘉獎。”
皇帝微微蹙眉。
唯我獨尊的性子發作了。
楊松成嘆息,“一旦呵斥,或是斥之為叛逆,百姓會如何看”
百姓……朕需要在乎嗎
皇帝許久未曾見過百姓了,蹙眉道“百姓如何看”
楊松成說道“先前見到百姓歡喜鼓舞,都說北遼以后不足為慮了。另外,還有人說,聽聞捷報后,長安許多商家都打出了為北疆和那個逆賊賀的好消息,說是,打折。”
“百姓蒙昧!”皇帝淡淡的道∶“一群蒙昧的人,被一個野心勃勃的逆賊給蠱惑了。不足為慮。”
“臣也是這般認為的,不過在這個當口,卻不好發作。“
百姓高興,你不高興……眾口悠悠,你能堵住幾個
到時候民間說楊國公乃大唐忠臣,你就算是把口水說干了,他依舊是忠臣。
“不必在意!”皇帝說道∶“對了,此戰之后,北遼那邊定然會生出變動來。南周那邊估摸著也會有些變動。”
“張楚茂那邊,臣會叮囑。”
皇帝點頭,“在這個時候,南邊,不能添亂!”
這也是調子!
可你卻令石忠唐不斷架空張楚茂,這事兒怎么算
國丈默然。
皇帝玩弄權術的手段堪稱是天下無敵,看了他一眼,就知曉他在腹誹什么。
“國丈以為,這個天下是誰的”
這個問題有些大。
“自然是陛下的!”
“朕一人,如何能掌控天下大唐物產豐富,朕一人,也用不完!”
“臣等愿意追隨陛下!“
“朕并無一人獨尊的想法,就算是沒有世家門閥,也會又宰相重臣來牽制皇權,這一點,朕比誰都清楚。”
他指指外面。“若是無你等,陳慎等人便會開始作妖,用各等手段來壓制朕,從朕的手中奪取權力,與威權!
說實話,你等尚知細水長流……有你等在,這等人也無法攫取大權。若是你等不在,他們會廣交黨羽,拉幫結派,把朝堂弄的烏煙瘴氣。
你等的根基在家族,而這等人的根基,在黨羽。
他們會如何結交黨羽只能許以利益。
一個世家門閥便是一個家族,而陳慎等人若是得勢,下面每個官員都是一個家族。一家貪,與無數家貪,朕知曉該取哪一個!”
這話坦誠的一塌糊涂,順帶把世家門閥的貪婪也說了。
“人心吶!”楊松成坦然點頭,表示贊同皇帝對當下權力架構的分析。
大唐當下的格局是∶皇帝在上,世家門閥幾乎與皇帝并駕齊驅。再往下便是勛貴。以及,納入世家門閥和勛貴體系的重臣。
陳慎等人便是第的代表,包括羅才,以及過去的宋震都是代表。
這一般勢力,更像是寒門階層!
皇帝一番話,剖析了自己對世家門閥和寒門政治的看法。
“世家門閥是令朕厭惡,可相形之下,朕更警惕寒門。”
“當初武皇曾抬舉寒門。”楊松成微笑,“成了笑談。”
“她想抬舉寒門與你等斗,可卻看不到寒門的貪婪。她覺著人心可以掌握,朕卻知曉,人心吶!永不知足!“
楊松成點頭,“楊玄在北疆壓制豪強,連魯縣趙氏都灰頭土臉。臣接到了他們不少信,皆是苦不堪言。若是讓楊逆繼續得勢,我世家門閥的日子,怕是也不好過。“
“他在北疆收拾豪強,用的一招是什么補稅!“皇帝笑的有些……幸災樂禍,”朕對豪強寬容,可寬容換不來忠心。如今被楊逆一頓毒打,他們知曉誰更可靠。
這幾年,送來朕這里的效忠多不勝數,丑態百出!”
這樣的效忠,楊松成也收到不少。
“楊逆在北疆施政,曾放話說,為民施政。“楊松成笑了笑,“何為民老夫以為,我等為民。他以為,那些販夫走卒為民。僅此一項,他就自絕于天下。”
民,并非人人都能自稱。
在當下,所謂的民,指的是上層人。
楊玄卻重新定義了民這個字,把天下人盡數扒拉了進去。
這對于上等人來說,和那些販夫走卒為伍,簡直便是羞辱。
“朕覺著他殊為不智,可仔細想想,他乃是農夫出身,好不容易攀上了周氏,做了周氏的女婿。他也想與你等交好,可一旦與你等交好,他在北疆必然站不穩……“
咳咳!
國丈干咳幾聲。
————誰和他們交好,誰就得分瀾好處給他們。
“那是個窮兇極惡之徒。“國丈隱晦的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是一毛不拔吧!“皇帝取笑道。
楊玄執掌北疆后,世家門閥也去試探過,想分杯羹。
但楊老板卻格外的吝嗇,想要好處自己掙去!
至此,二人對彼此的立場都清楚了。
——與楊玄水火不相容!
換句話說,便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楊松成說道“諸衛還得抓緊操練!“
皇帝頷首,“朕準備派人去北方巡查,不妥的人,換掉。另外,北方各軍皆要抓緊操練,看著北方。“
楊松成點頭,“另外,臣以為,必要時,可派人去北遼看看。”
皇帝微笑,“朕有數。”
國內磨刀霍霍,再派出使者和北遼暗通款曲,必要時,兩邊夾擊……
這是第一步戰略!
就在一番談話后,被二人定下來了。
“臣告退!“
楊松成還得去召集各方勢力商議此事,把自己和皇帝達成的協議告知眾人。
“且等等。“
皇帝叫住了他,問道∶“皇后最近可是不渝“
你們夫妻之間都不知曉,卻來問老夫!
楊松成心中冷笑,“并未聽聞。“
“如此就好。”
“臣告退!“
國丈轉身走了,皇帝目送著他,淡淡的道“昨日那個呵斥虢國夫人,朕本想給國丈個面子,既然他不要,那么……石頭。”
“陛下!“
“賞虢國夫人五十萬錢!“
“是!”
這是打皇后的臉!
你昨日呵斥虢國夫人,朕今日就重賞她。
他看著遠去的國丈,回身。
“老狗!“
仿佛是心靈感應般的,遠去的國丈止步回頭,正好看到皇帝回身。
國丈輕聲罵道“老狗!“
他出了宮城,正好遇到了金吾衛大將軍譚籍。
“見過國丈?“
“何事?“
楊松成心中有事,但依舊從容。
譚籍面露難色,“下官麾下有個叫做焦林的,先前拿下了北疆會館的一個管事,拷打了許久。方才聽聞捷報,焦林有些慌亂……“
楊松成蹙眉,“此等事,為何尋老夫“
不是你們的事兒嗎?
譚籍不敢說,他知曉,這是撇清之意。
“是!”
楊松成緩步過去,身后的幕僚過來,說道∶“讓他最近低調些就是了。”
“是!“
譚籍看著楊松成一行走遠,罵道”自找苦吃!”
北疆會館。
“捷報已至,去金吾衛!“
張霸帶著人出了會館。
看看左右,他獰笑道“欠的債,也該還了!“
金吾衛。
焦林有些坐立不安。
“那邊還沒說法?“
他知曉這個當口自己不好去求見國丈,就派了心腹去。
“沒見著國丈!“
去的人看著灰頭土臉的。
“大將軍回來了。”
譚籍進來了。
“大將軍!“
譚籍冷冷的道“此事本與老夫無關。“
可當初我拿下那個管事時,你卻選擇了坐視……焦林低頭,“是。”
“國丈那邊讓你低調!”
“多謝大將軍!“
焦林心中一松。
“大將軍!”
一個小吏進來,“外面有人求見,說是北疆會館的管事張霸!”
焦林下意識的看向譚籍。
可譚籍不是他爹。
先前為此事去求見國丈,譚籍覺得自己仁至義盡了,就算是楊玄想報復,也不好沖著自己。
能做到大將軍的,能做到著名出氣筒金吾衛大將軍的人,甩鍋的手段能在長安排前三,否則早就被灰灰了。
譚籍拂袖而去。
誰惹出來的事兒,誰兜底!
焦林想不見,可外面張霸卻不走。
午時他得出去弄吃的,被張霸當眾堵住,那臉沒法看了。
長痛不如短痛。
他起身,“讓他來。“
張霸被帶進了金吾衛。
很是惹人注目。
焦林在值房外等著他。
這是公事公辦的姿態。
“姜星何罪?”
張霸問道。
“當街打斷人手臂!“
“那是國丈家人,國丈家人曾當街重傷百姓,那人你可拿了?“
焦林可以選擇默然,但他既然站隊了,自然要站到底。
“那是國丈!“
這話無恥到了極點。
但卻是此時政治正確的表現。
張霸說道“北疆國公知曉了此事,問,誰給我北疆一個交代?”
眾人知曉,北疆在長安定然有傳信的飛鳥,只是這等飛鳥不能出動頻繁,否則容易被人發現弄死。
北疆會館竟然為了此事出動飛鳥……
所有人都看向焦林。
你攤上大事了!
“老夫來,便是想要個公道!“
張霸看著焦林,“焦將軍,焦林!狗東西!“
焦林抬頭,“你特娘的……“
張霸舉起手,看著那些官吏將領。
羞辱我金吾衛啊!
焦林有修為,就在張霸揮手時,身形閃動。
可巴掌卻如影隨形。
這一巴掌,直接拍落了焦林半口牙。
張霸看著眾人,“老夫來接姜星,金吾衛可以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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