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是單獨一個帳篷,帳篷不小,但遠不及皇帝的大帳。太上皇在喝酒。
出長安時,他別的沒帶,就帶了一車美酒。多年的幽禁生活,他便是靠著酒水度過的。外面很是喧囂,太上皇卻喝的怡然自得。兩個被迫起來營業的宮人在侍候他。
「外面是鬧什么呢?」太上皇喝的微醺。
一個宮人起身出去,再回來時,眼中竟然帶著些興奮之色,見到太上皇后,這才隱住。
「太上皇,外面有亂兵圍住了陛下的大帳,說是要弄死貴妃兄妹。」太上皇緩緩喝了一口酒水。
「要死人了?」「是。」,「好!......
「看來僵持住了。」
花花和姜星悄然摸到了大帳后面,弄死了兩個侍衛。
「你不會想著把偽帝帶走吧?」姜星輕輕放下手中的侍衛,不覺得這是個能完成的任務。
「怎么可能?」花花搖頭。「那來這里作甚?」
「若是偽帝被殺,搶了頭顱回去。」姜星:「......」
現在的女人都那么野的嗎?......
「外面好些亂軍!」
梁靖探頭出去看了一眼。「這里好似不對。」貴妃卻在研究曲譜。
「阿妹,你還有心思弄這個!」梁靖跺腳。
「淡定!」貴妃抬頭道。外面突然安靜了一瞬。「這是走了?」
貴妃笑道:「我就說二郎能鎮壓那些亂兵。」大帳的簾布被人從外面掀開,韓石頭走了進來。他雙手捧著綢緞,身后是幾個內侍。
「韓少監,你這是······」貴妃愕然。韓石頭看著他們兄妹。
「送他們上路!」
貴妃一怔把曲譜扔了出去,「二郎呢?二郎何在?」韓石頭不語。
「二郎!」貴妃瞪著眼睛呼喊。
她的二郎定然是被那些亂賊拿下了。
梁靖突然嘆息,「阿妹,這是他的意思。」「不!」
貴妃對兄長怒目而視,
韓石頭行禮,「奴婢就此別過娘娘。」他走了出去。
幾個內侍走了過來。
為首的說道:「奴婢去年曾親手勒死過兩人,其實若是不掙扎,很快就去了。越掙扎,就越痛苦。」
貴妃面色慘白,「二郎!」
梁靖卻展露了光棍的一面,「好說,不過還請給我阿妹些體面。」「梁相好膽氣!」
那個內侍贊道:「外面許多人還等著查驗二位的尸骸,那么,就此上路?」梁靖的面色一下就慘淡了起來,「阿妹。」
貴妃已經站不穩了,要扶著他的肩頭才能保持直立狀態。反抗是沒有出路的外面都是叛軍,而且還有天馬營的內侍。
梁靖的拳腳也就是惡少斗毆的水平,這些年耽于享樂,早就擱下了。別說天馬營的內侍,就眼前這幾個膀大腰圓的內侍就能收拾了他。「阿妹!」
梁靖哽咽道:「到了黃泉路,我等著你。」兩個內侍拉著綢緞過來,搭在了他的脖頸上。隨后繞圈。
緩緩收緊······梁靖閉上眼睛。
腦海中都是這些年的經歷。貴妃的腦海中卻是一片空白。皇帝沒來。
不是羞愧難當覺得愧對于她。而是想干凈利索的弄死她,早點把事兒了了。
脖頸上的綢緞漸漸收緊。貴妃的身體一顫。
二郎的情義,從來都是假的!情義破滅后的女人會格外絕望。莫名的,貴妃想起了那一幕·.····
多年前,那個少年躺在她的裙邊,仰頭看著她。癡癡的道:「娘娘真美。」
兩滴淚水從眼角滑落。嗤!
耳畔突然傳來了輕微的撕裂聲。接著一陣微冷的夜風吹了進來。噗噗噗!
身邊有風吹了進來,貴妃嗅到了脂粉味兒。很廉價的那種。
脖頸上的綢緞一松,貴妃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個長相平庸的女人沖著自己一笑。
并伸出手指頭在唇上,示意噤聲。梁靖卻一臉驚喜交加的看著姜星。他認識這人,是北疆會館的管事。貴妃看向兄長。
梁靖此刻淚流滿面。子泰!
花花低聲道:「還請跟著我等走。」貴妃指著她,再指指姜星。
你們是誰的人?「秦王殿下!」......
皇帝站在那里,看著格外的滄桑。韓石頭在他的身側輕聲嘆息。
「陛下,節哀!」
只有他知曉,皇帝壓根就不在乎任何人的生死。除了他自己。
「此次之后,你我二人唯有靠攏國丈與越王,才有生路。」陳瀟已經開始和楊明和商議善后事宜。
「國丈謀劃多年,你以為只是為了推越王上位?」楊明和說道:「越王只是傀儡。」
「老夫知曉。」陳瀟笑道:「其實,跟著國丈比跟著越王更好。」「為何?」
「陛下這等無情他的種,老夫也怕。」
時間流逝······「差不多了吧?」楊明和說道。
過了那么久,就算是勒死一頭大象也夠了。鄭琦干咳一聲,「陛下·····.」
皇帝擺擺手。鄭琦親自去查看。他走進了大帳。外面的人都盯著他。
等著那兩具尸骸被抬出來。「來人吶!」
鄭琦的喊聲聽著有些憤怒,以及震驚。皇帝和韓石頭進了大帳。
大帳內,四個內侍倒在地上,看著氣息全無。「人呢?」
皇帝惱火的問道。噗!
夜風吹了進來,皇帝打個寒顫,這才發現大帳被劃開了一道口子。他走到口子那里,伸手扒拉開,然后回身招手。
韓石頭心領神會的走過來,嘗試著······輕松從口子里鉆了出去。「沒人。」韓石頭看看左右。
皇帝這才出去。
帳后倒著幾個護衛,但梁氏兄妹呢?皇帝的臉在發熱。
外面那些亂兵可是在等著看二人的尸骸,結果卻發現人不見了。你說,他們會如何猜測?
—皇帝派人救走了梁氏兄妹。臥槽尼瑪!
狗皇帝!宰了他!
只是想想這個后果,皇帝渾身燥熱。「這誰干的?」
皇帝看向鄭琦。
在這里,最想弄死他的莫過于岳丈楊松成。
而有這個動機,也有這個能力的,也就是楊松成。皇帝的臉扭曲著,「老狗!」
鄭琦也想通了前因后果。這事兒麻煩了。皇帝有煩。但他可以甩鍋······
皇帝金口玉言,只需發個誓,就能把鍋扔給國丈。不妙!
鄭琦張嘴就準備叫嚷。呯!
韓石頭一巴掌拍的他暈頭轉向,皇帝給了一個贊賞的眼神,鉆了回去。他走出了大帳。
外面火光沖天。
那些軍士正在等著看尸骸。皇帝開口。
「梁氏兄妹殺人潛逃。」什么?
就在亂兵們想發作時,皇帝舉起手。「朕發誓,此事非朕所為。」
皇帝從不發誓。
因為他們自詡天之子,而且發誓降低逼格。
所以,當皇帝舉起手,認真發誓時,外圍
的魏忠不禁嘆息,「帝王威嚴,由此掃地!」
帝王被亂兵逼著發誓,以后他可還能令這些亂兵歸心?絕對不能!
他可能令百官歸心?絕無可能!
皇帝自然知曉發誓的后果。但他別無選擇。
否則這些眼珠子發紅的亂兵發現梁氏兄妹逃跑,絕壁會作亂。性命和威嚴之間,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性命。
這一刻,韓石頭想到了孝敬皇帝。
當年孝敬皇帝若是愿意低頭,那么,至少能保住性命。若是他愿意改弦易轍,保住太子之位也不是難事。
可那位孤傲而不屑的太子啊!
他拿著裝滿了毒酒的酒杯,沖著宮中微微一笑,仰頭就干了。孤,寧可死,也不會低頭!
韓石頭看著皇帝。
火光下,皇帝的臉上密布著汗珠,有些緊張的舉著手,等待著亂兵們的反應。
和陛下比起來,李泌就像是一條野狗!不!
癩皮狗!
韓石頭只覺得胸中大快,有些想仰天長嘯的沖動。
陳瀟也愣住了,楊明和卻很快判斷出了此事的真偽,低聲道:「此事必然是有人想陷害陛下!」
陳瀟點頭,「對!」
二人幾乎沒想過皇帝故意放走梁氏兄妹的可能。
只因他們知曉,皇帝壓根就不可能用自己的威嚴來交換梁氏兄妹的安全。
皇帝沒那份善心。
若是需要,他甚至能親手弄死自己心愛的女人。
所以,是誰?
楊松成!
二人的腦海中幾乎同時想到了國丈。......
「誰干的?」楊松成面色鐵青。
顯然,他也想到了這事兒最大的嫌疑人是自己。
身邊的幕僚倒吸一口涼氣,「這是蓄意的。陛下為此威嚴掃地,國丈也將成為那些武人的眼中釘。好手段!」
......可當下怎么辦?
皇帝都發誓了,難道還得要他跪下?那還不如一刀剁了他爽快。
「此事,定然是有人作祟!」陳瀟做出了判斷。「對!」楊明和背書。
但亂兵們的怨氣怎么消解?
「陛下還得倚仗你等護衛前去蜀地,就算是到了蜀地,陛下還得有賴你等的護衛。至于梁氏兄妹······陛下,是否令人追殺?」
發話的是韓石頭,一番話把皇帝從里面摘了出來,而且給了亂兵臺階。是啊!
沒有這數千將士,皇帝可能安全到達蜀地?
就算是到了蜀地,皇帝威嚴掃地的情況下,沒有這數千將士,他能在人生地不熟的蜀地安枕?
擔心被清算的亂兵們心中一松。
石頭果然敏銳·······皇帝同樣心中一松,說道:「趙三福,汪海。」「臣在。」
「奴婢在!」
「追殺那兩個賊子!」
若說韓石頭的話是給了亂兵一個臺階,那么皇帝把梁氏兄妹定性為賊子,則成功的化解了他們的怨氣。
賊子!遇到賊子怎么辦?殺!
有功無過!
也就是說,梁氏兄妹以后但凡敢冒泡,殺了沒錯。狠人吶!
黃春輝搖頭。
黃露扶著他,「那是他的女人吶!」
「在他的眼中,除去自己,都不是人!」黃春輝一針見血的揭開了皇帝的皮。
鏡臺和天馬營的人隨即帶著干糧準備出發。
趙三福和汪海自然要留在皇帝身邊,二人碰頭。
「并未找到線索。」
汪海的人早已勘察了周邊,可今夜太亂了,壓根尋不到梁氏兄妹的蹤跡。
「可問過話?」趙三福問道。
「問了,可沒人知曉。」今夜大伙兒都在關注兵變的大戲,誰有興趣去管別的閑事?
「他們兄妹能去的地方不多。」趙三福說道。
「是啊!他們兄妹來自于蜀地,梁靖更是有一幫子兄弟,這陣子他還聯絡到了那些人。」汪海的眼中多了殺機,「他定然會遁入蜀中。有梁氏在,他逃不快!」
「妥!」趙三福點頭。
于是兩邊人馬匯攏出發了。......
「去哪?」
距離大營四五里的荒野中,姜星問道。
「去蜀地!」梁靖說道:「關中被叛軍盤踞,去那里便是自投羅網。我在蜀地有一幫子兄弟。另外,我兄妹熟悉蜀地,哪里能藏身一清二楚。」
「我覺著,該去關中。」花花搖頭。「為何?」梁靖不解。
去蜀地至少還有生機,去關中,那是尋死。
貴妃站在邊上雙手抱臂,夜風寒冷,可她的心更冷。此刻她還有些迷茫。
秦王遣人來救她,這是······戀戀不忘之意?那我該怎么辦?
花花看了她一眼,「關中,必然會落入殿下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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