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索華一進黃州就雷厲風行的整肅了一番,拿下兩個官員,以及一員將領,罪名都是懈怠。隨即他令守軍清理城中垃圾,但凡不干凈,盡數趕去進攻松州。
天神在上。
秦王就在松州,說難聽些,連石忠唐都不敢去攻打,他們算個屁。
這一下把守軍折騰的雞飛狗跳,當石忠唐距離黃州還有半日路程時,整個黃州堪稱是變了個模樣。州廨中,阿史那索華坐在側面,上首的位置空著,這是留給石忠唐的地方。
他目光炯炯的看著那些將領,說道:「這一戰,將決定我南疆的生死存亡。勝了,便再度長驅直入殺入關中,問鼎天下。敗了······」
眾人垂眸。敗了會如何?
所有人都知曉那個答案。
阿史那索華說道:「一旦敗了,你等,包括老夫,都得進秦王的京觀里躺著。誰也別想跑。」密諜回報過京觀的模樣,一言以蔽之,便是一個巨大的尸山。
往日眾人喜歡用尸山血海來形容廝殺的慘烈,可那位秦王卻實打實的把這事兒做了。大堂內仿佛卷起了一陣冷風,眾人不禁遍體生寒。
阿史那索華很滿意眾人的反應,「大王離黃州還有半日行程,在此之前,我前鋒就一件事!」他伸出食指,斬釘截鐵的道:「先聲奪人!」
一個軍士進來稟告,「大將軍,北疆軍的斥候發動了反撲!」
阿史那索華在叛軍軍中的地位僅次于石忠唐和魏明,石忠唐自立為王后,封賞他為鎮軍大將軍,官位在春育等人之上。
這位才是石忠唐真正的心腹。
「壓下去!」阿史那索華冷冷的道:「大戰之前,北疆軍也想壓制住我軍的勢頭。可秦王要和老夫比什么?騎兵?北疆軍遠來,糧草不濟,故而騎兵不及咱們多。他要出多少,老夫便給他多少。壓制!
「是!」
阿史那索華看著眾人,「一句話,在大王到來之前,要讓北疆軍處處被動!」「領命!」
眾人轟然應諾。
隨著這個命令,叛軍的騎兵蜂擁而出。「大將軍,我軍壓制住了北疆軍的游騎!」「好!」
阿史那索華帶著眾人在城外等候石忠唐的到來。
沒多久,又有人來稟告,「大將軍,北疆軍發動了突擊。」
「誰?」「江存中。」
阿史那索華蹙眉,「江存中乃是北疆大將,秦王這是要作甚?」
江存中帶著一萬騎,閃電般的擊漬了叛軍游騎,隨即做出了繞過黃州的姿態。消息報到了阿史那索華那里,他面色劇變。
「不好!」那些將領人人變色。
「大王的大軍就在后面,若是被他襲擾一番那事兒就鬧大發了。
「什么先聲奪人,什么壓制對手,一切的一切,都是氣勢之爭。斥候絞殺太小家子氣可見阿史那索華有些循規蹈矩。如此,孤便給他加加籌碼,就看他可敢跟來!」
秦王在州廨中,看著地圖淡淡的道:「石忠唐正在來黃州的路上吧!若是被江存中一頭撞上······那可就熱鬧了。」
這才是真正的先聲奪人。
為此,那怕那一萬精銳損失不少,秦王也覺得值了。韓紀說道:「若是阿史那索華追擊,那便是夾擊啊!」「兵無常勢,水無常形!」
秦王說道:「一旦阿史那索華動了,江存中,也該變個方向。」和孤玩活?
秦王笑了笑。
··..「出擊!」
阿史那索華的鎮定蕩然無存。
他親率麾下的精銳騎兵出擊,趕去攔截
江存中。
「快!」
江存中帶著麾下一路疾馳。
他們擊潰了多股敵軍,一股北疆軍斥候殺過來,告知阿史那索華出動后,江存中遺憾的道:「轉向。」他帶著麾下掉頭繞了個圈子。
當阿史那索華趕到時,只看到一堆堆馬糞。
「人呢?」
遠方傳來了馬蹄聲,接著,無數騎兵映入眼簾。「是大王的大軍!」
石忠唐正在和賀尊等人商議此戰,就接到稟告:「大將軍正在前方等候。」咦!
石忠唐詫異,「索華這是何意?」
前方,阿史那索華下馬,恭謹行禮,「見過大王。」石忠唐不動聲色的道:「辛苦了。」
阿史那索華近前,低聲稟告道:「秦王令江存中率一萬精騎準備繞過黃州,臣擔心他驚擾了大王,便領軍追擊。」
賀尊突然捂額,「人呢?」「應當是撤離了。」
石忠唐猛地喝道:「小心黃州!」
黃州,阿史那索華走之前令守軍謹守,但外面源源不斷的斥候和游騎往來,城門卻沒法關閉。就在叛軍得意洋洋的往來時,數百游騎狼狽而來,隨后便是江存中。
「關門!」
守軍慌了,不管外面的同袍,強行關閉了城門。
主將不在的弊端此刻便顯露出來了·····若是阿史那索華在,必然會令麾下出擊。
江存中帶著磨下在城外肆虐了一番,斬獲頗豐,當遠方出現敵軍大隊人馬時,這才大笑著離去。石忠唐來了。
作為大本營的黃州按理該是風平浪靜,可此刻城外卻到處都是人馬尸骸。那些叛軍面面相覷。
怎地,前鋒吃了大虧?
阿史那索華低頭,「臣無能!」
石忠唐深吸一口氣,「你不是秦王的對手,不怪你!」
阿史那索華深深的低下頭,屈辱的感覺令他臉上發燙,脊背發熱。
「殿下!」江存中回來了。
「石忠唐來了?」秦王問道。
「是。」江存中說道:「臣率軍準備繞過黃州城時,阿史那索華率軍出擊,臣依照殿下的吩咐,后側迂回,突襲了黃州城。可惜守軍謹慎·····臣斬獲不少,正好看到石忠唐的大軍。」
秦王見老賊等人目光炯炯的看若自己,知曉是想學一手。
他也不藏私,說道:「孤說過多次,所謂兵法,便是琢磨人心。石忠唐此次出戰乃是孤注一擲,他并無退路。阿史那索華也知曉這一點,故而初戰他不敢懈怠,務必要先聲奪人。
孤看著斥候被壓制而無動于衷,便是要讓他自鳴得意。隨后孤再令江存中出擊,便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老賊在記錄。
「按理,阿史那索華最好的應對方式便是反其道而行之,率軍直撲松州,任由江存中去撞石忠唐那塊大鐵板。可他不敢!」
秦王微笑道:「叛軍抵抗我軍的理由是什么?其一,懼怕戰敗后被處死。人怕死便會逃石忠唐能如何籠絡他們?唯有錢財!」
「這樣的叛軍士氣就如同是一個豬尿包,看似很堅實,可卻經不起一戳。若是江存中出現在石忠唐大軍之前,石忠唐會如何?」
「他會弄死阿史那索華,以震懾軍心。」裴儉說道。裴儉可是難得為秦王捧哏啊!
韓紀看了裴儉一眼。
「阿史那索華要保命,就得不顧一切去攔截江存中。」
老賊抬頭,「實則這一戰的根源不在于什么先聲奪人,而在于叛軍的組成,以
及叛軍的心思。」「兵法即人心!」姜鶴兒嘆為觀止,「殿下一番分析,連我都聽懂了。」
秦王說道:「如今,只等天色放晴!」
進駐黃州后,石忠唐冷著臉呵斥了阿史那索華,賀尊進來稟告:「大王,士氣有些受損。」石忠唐說道:「告知全軍,我軍斥候壓制住了北疆軍。」
「是!」
阿史那春育說道:「大王,北疆軍若是不動,咱們當如何?」「春雨連綿啊!」
石忠唐看著外面的細雨,良久說道:「整個南疆都在看著這一戰,北疆軍一路勢如破竹,若是本王固守黃州不動,便會被視為膽怯。一旦如此,人心就變了。」
如此,叛軍將會不戰而潰。
「可秦王也好不到哪去。」賀尊進來,笑道:「春雨連綿,北疆軍的補給太遠,這一路可不好走。若是拖下去,補給就能拖垮他。」
石忠唐點頭,「故而兩軍都拖不起。只不過,咱們是地主!」
「咱們更習慣這等氣候,而北疆軍大多來自于北方,對這等寒冷潮濕的氣候不適應。」賀尊說道。「咱們先開拔!」
石忠唐說道。
他看著阿史那索華,「第一戰,我軍輸了。那么,本王便把這股子士氣給它拉起來!」阿史那索華跪下,「請大王責罰!」
「起來!」
石忠唐拍拍他的肩膀,「天下人都說本王不敢主動與秦王決戰,如此,本王便讓他們看看!」外面春雨綿綿,在這個時候,北疆軍如何出動?
就算是勉強出動,不適應這等氣候的北疆軍便先輸了一籌。阿史那索華抬頭,見石忠唐和賀尊相對一笑。
眼中都是自信。大軍隨即準備開拔。石忠唐在州廨中披甲。
因為他的身體不斷發胖,故而早些時候的甲衣已經沒法用了。這是出發前清河工匠趕工趕出來的甲衣。
「大軍要以山岳壓頂之勢碾壓過去,要讓秦王石忠唐突然身體一震。
為他披甲的春育緩緩回頭。外面吹來了一股微暖的風。「雨停了!」
「敵軍不斷壓迫,臣以為,石忠唐才到黃州,便要迫不及待大軍壓上,這是仗著這場春雨。」裴儉說道:「我軍多北人,不適應這等雨季。」
赫連榮說道:「這雨確實是討厭,黏黏糊糊的,你說大吧!感覺就如同是女人的手······咳咳!」你個不正經的和尚!
眾人腹誹著。
「可你若以為這雨溫柔,不知不覺便會著了它的道。那股子寒氣一旦入體,便會發熱。」赫連榮說道:「我軍最近病倒千余人,便是因為這場雨。」
「石忠唐大軍壓境,我軍被迫出擊······這是以天時欺負人啊!」王老二不滿的道:「老天爺也不開個眼。」
「雨停了!」外面有人在喊。眾人緩緩回頭。
外面,幾絲雨線落下,一縷縷陽光照射下來,雨霧在陽光下搖曳著,漸漸升騰。「雨停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王老二。
「老二,你這嘴,莫非開過光?」老賊覺得這事兒真的有些神奇。
王老二捂著嘴,「殿下前幾日不是說了嗎?這雨下不了幾日!」「這是天命!」
韓造反恨不能把每一件事兒都和天命掛鉤,把秦王塑造成一個老天寵兒的形象。雨停了。
外面有些潮濕,但濕氣在陽光下漸漸消散。
州廨外,石忠唐抬頭,瞇眼看著漸漸散去的霧氣。「大王,是否······繼續開拔?」春育問道。
雨停了,北疆軍再無顧慮,此刻出戰是不是早了些?「開弓沒有回頭
箭!」
石忠唐沉聲道:「既然雨停了,便是老天爺要讓兩軍開戰。如此,天命,在本王!」
「雨停了,可見上天也想早日結束這場戰亂。」松州州廨。
秦王起身,「傳令!」眾人束手而立。「全軍,開拔!」
大乾十六年春,秦王率軍出戰。這一戰,天下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