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方結束提問，那么接下來就輪到辯方了。
不用倪秋萍提醒，張偉已經忍不住站起身來。
沒辦法，壓力太大。
給了杰西卡一個安心的眼神，張偉澹定走向證人席。
控方席上，秦少聰面帶陰狠。
盛主任是他的殺招，他也給對方進行過模擬，可以說是做好了應對準備的。
聽證席上，肖百合和譚瑩瑩都緊張了起來。
還有夏千月和夏東海父女二人，他們都看向張偉，不自覺攥緊了拳頭。
哪怕是面對武道大會的上萬名觀眾，夏千月都不曾緊張，但此刻張偉上庭，她卻不由自主的替后者擔心起來。
這也可以看出，庭審的情況并不秒。
“盛主任，你好！”
走到證人席前，張偉先是向證人打招呼。
“呵呵。”
可惜，得到的回應很冷澹。
但這樣的反應，張偉也預料到了。
這老小子心里頭就是敵視杰西卡。
因為杰西卡不賞臉，他感覺自己丟了面子，態度能好才怪。
張偉倒是不在意，反倒是笑著提問道：“盛主任，雖然你是醫學專家，但我認為你剛才提供的那些證詞，有很多都不夠嚴謹啊！”
“哦，哪些不夠嚴謹？”盛主任自然不慣著張偉，反問一句。
“就比如說關于REBOA的例子，你說的就比較片面了。”
張偉滴咕一句，問道：“比如那位戰部的戰士。我想請問，他被當時的醫生用REBOA救回了一條命！”
“呵呵，可他幾天后就死了，并且死于敗血癥，你知道他死得時候多痛苦嗎？”
“那如果當時的戰地醫生，沒有給他使用REBOA的話，他會有什么下場？”
“這……”
“他能堅持多長時間？”
張偉的反問，是把盛主任問住了。
“盛主任，你可是說過了，你是急診科的主任，我相信以你現在的水平，應該不會判斷不出當時的情況吧？”
張偉冷笑一聲，加重了語氣追問：“請問當時，如果那位醫生沒有使用REBOA這門技術，那位戰士最后會是什么下場？”
“盛主任，請你如實回答，我相信你作為一名專業的醫生，應該不會在神圣的法庭上說謊吧？”
盛主任眉頭一皺，但還是坦白道：“如果他當時沒有使用REBOA，并且沒有后備血庫的話，那名戰士可能撐不到20分鐘！”
“那這不就得了？”張偉又是一攤手。
“當時如果不救他，他都活不過20分鐘，可使用了REBOA技術，卻給他多了10天的時間。”
“那我再問，當這名戰士被救下之后，他是否知道自己的生命快要走到盡頭了？”
“是，當時同伴確實告訴了他這個消息。”
“那當時，那名戰士做了什么？”
“他給家里打了個電話，然后戰部安排了飛機，將他的家人都給接了過來，我和同伴一起參與了見面會，并且和家屬說明了他的情況。”
“那也就是說，正因為你同伴的全力救援，才讓他得以在生命的最后時刻，可以見到家人，并且做出道別？”
“是吧！”
“那如果你的同伴沒有使用REBOA這項技術的話，豈不是他就當場一命嗚呼，連家人的最后一面都見不到，他的家人甚至只能看到他的尸體？”
“是的……”
“感謝盛主任你的坦白，我相信大家都應該清楚了，當時的情況到底是不是需要REBOA這門技術。”
張偉說到此，就察覺到陪審團已經被自己的提問所影響。
事實上不止是陪審團，就連聽證席上，不少人都低著頭，若有所思。
這種情況其實必須要思考，REBOA給了那名戰士時間，讓他得以見到家人。
而如果不用，當場死翹翹！
如何取舍，是個人都能做出選擇。
“但那時和現在的情況不一樣，你這是……”
“盛主任，我沒有繼續提問吧？”
就在盛主任想要反駁時，張偉卻主動打斷。
這一幕，也讓坐在控方席上的秦少聰微微瞇起了眼睛。
“這個張偉，反應還真快啊，看到苗頭不對，能夠立馬做出應對！”
秦少聰拿起筆，也在面前的筆記本上寫了起來。
法庭上。
被強制打斷的盛主任很不爽，臉上滿是陰沉。
可張偉不管這些，你該回答問題的，還得回答。
“盛主任，我的第一個問題是關于REBOA這項技術的，但我認為一個優秀的醫生，能夠在合適的時機判斷出，這項技術是否需要被使用！”
“而在我看來，無論是在當時，或者是在那天晚上，都屬于緊急情況，我的當事人有自己的判斷，她這么做只是想要救下更多的人！”
“就和當時那位醫生一樣，對方只是想要讓那名戰士能夠和家人做出最后的道別，他們使用REBOA這項技術，都是為了爭取時間而已！”
再一次強調之后，陪審團之中，不少人連連點頭，就連剛才看向杰西卡的敵意都減弱了不少。
這也讓辯方席上，杰西卡的臉色稍顯好轉，同時看向張偉的目光滿是欽佩。
“不，其實不一樣！”盛主任再次忍不住開口。
他顯然也察覺到了法庭上的氣氛很微妙，所以哪怕是插嘴，也要打斷張偉的話。
“不一樣，怎么不一樣？”
張偉冷笑，彷佛早就料到盛主任不會老實。
“盛主任，我問你，那天晚上的情況算不算十萬火急？”
“算是吧。”
“那我再問你，你們急診科平均一天要接待多少位病人？”
“差不多100位上下，如果是高峰期的話，甚至能達到200300人！”
“我相信這也是你們成立醫療互助項目的原因，急診科實在是太忙了，人手嚴重不夠，而醫生入職需要招新規培，周期又太長，所以你們才想到了東方都那些擁有技術和經驗，但卻并不在醫院系統中的醫生，對吧？”
“是的！”
“那我再問，那天的車禍，又給你們加了多少病人？”
“重傷患者50位以上，加上那些連帶的輕傷患者等等，起碼也超過了100位！”
“這么多的病人，你卻還說不是十萬火急，盛主任，難道你的心才是鐵石心腸，這么多的病人，在你眼里不過是一串數字？”
“你……”
“怎么，難道被我說中了，盛主任你慌什么呢？”
見盛主任一時語塞，張偉連就借題發揮。
幾乎是在這一瞬間，無數道目光投射在盛主任的身上。
后者是萬萬沒想到，自己只是隨口反駁了一下，居然成了被集火的目標。
“反對，無意義的提問，揣測并且騷擾證人！”
危急時刻，秦少聰趕忙起身打斷。
同時他的臉色也一樣陰沉。
因為他也沒有想到，張偉居然利用盛主任的話，還有一連串的提問來轉移陪審團的火力。
剛才那一連串的提問，其實邏輯上并沒有太多聯系，可在普通人聽起來，就是盛主任說錯了話。
這下子，陪審團原本對被告的集火，突然調轉了矛頭，指向了證人席上的那位。
誰讓二人的身份差不多，甚至盛主任還是科室主任，級別更高，權力更大呢。
雖然盛主任是個年過四十的男人，不是被告那樣的金發美女，但陪審團要敵視誰，也不是只看臉的。
所以在張偉三言兩語之下，陪審團敵視起了盛主任。
“抱歉，我收回最后的那些話！”
張偉朝審判席笑了笑，趕緊認錯。
當然，他也清楚，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倪法官，針對盛主任，我沒有問題要問了！”
張偉結束提問，返回辯方席。
迎接他的，是杰西卡感激的眼神。
張偉也松了一口氣，因為按照現在的情況，形勢對己方還算不錯。
接下來，只需要看控方那邊……
秦少聰再次起身，“倪法官，我方要追加提問！”
不等倪秋萍同意，秦少聰就直接走到法庭之上。
“盛主任，我記得被告的任務，基本都是你安排的吧？”
“是的，這是規定，下級要服從上級，而我是急診科主任，病人的情況我都要了解，然后再分配給當時在場的醫生。”
“那么被告是否嚴格按照這個標準執行呢？”
“沒有！”
盛主任回答的斬釘截鐵。
辯方席上，正在和杰西卡說話的張偉也被打斷了，他轉頭看向證人席。
“有問題，一定有問題！”
秦少聰突然追問，并且問了這么一句，一定有他的用意。
“請問盛主任，你的回答為什么是沒有呢，難道說被告沒有遵守規范？”
“是的，杰西卡醫生是我們科室合作的醫生中，屬于不喜歡服從命令的人。”
盛主任說著，舉例道：“我記得有一次，急診科來了一位女病人，有男伴陪同，癥狀為腹部劇烈疼痛！”
“我帶她做了一系列的檢查，最后發現是黃體破裂，需要動手術，可男人不同意簽字，并且直接消失了。”
“我的意見是必須要做手術，哪怕家屬不同意，救人要緊。可被告卻不一樣，她甚至不顧病人的病痛，當場罵了病人一句。”
張偉當即轉頭，看向身邊人。
“那天我壓力太大，加上看到那個女病人的行為，有些失控了……”
杰西卡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紅著臉解釋了一句。
“你為什么罵那個女病人？”
“她其實……”
杰西卡小聲湊到張偉耳邊，解釋了起來。
聽到解釋，張偉的臉色瞬間精彩無比。
法庭上的追問還在繼續。
“還有一次，被告擅自做主，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救治了一個病人！”
“哦，是什么樣的病人？”
“是一個殺人兇手，他在殘殺了一家三口之后，甚至還攻擊了外勤人員，導致多人受傷，最后他自己也受傷送醫，來到了急診科病房。”
“然后呢，被告做了什么？”
“她沒有經過我的同意，而是繞過外勤的看守，在沒有確認此人是否可以排除危險的情況下，擅自對這個病人進行了手術治療！”
“哦，居然是這樣，還真是醫者仁心啊”秦少聰明知故問，并且朝盛主任使了個眼色。
“請問盛主任，據你所知，這位病人殺死的一家三口是？”
“是他的前妻和新任丈夫，以及……”
說到這里，盛主任低著頭，略有些沉默。
“以及什么？”
“他們還有一個尚在襁褓中的的2歲大的孩子！”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喪心病狂的罪犯，連2歲大的孩子都不放過。
“人渣！”
“敗類！”
“惡魔！”
“簡直不是人！”
此起彼伏的聲音，在聽證席響起。
甚至于陪審團，看向杰西卡的目光都帶有強烈的敵意。
顯然，對于醫治一個殺人犯，現場很多人都無法接受。
“感謝盛主任的回答，我們應該也都知道了，那就是被告醫治好了一個十惡不赦之人！”
秦少聰結束了提問，并且得意洋洋的走回控方席。
既在此時，張偉也站了出來。
“倪法官，我方也要追加提問！”
張偉說出要求時，看向審判席。
倪秋萍單手扶額，揮了揮手，都懶得說話了。
你要問就問唄，我還能怎么辦嘛？
張偉走到證人席前。
“盛主任，我發現你的證詞依舊有失偏頗，而且很多都帶有強烈的扇動性，是不是我當事人沒有答應單獨陪你吃飯，讓你記恨上了她！”
張偉在“單獨”二字上咬得特別重，讓不少人產生了一絲懷疑。
這盛主任看著年紀不小，倒是有些花花腸子啊。
但因為剛才秦少聰的發言，這一絲影響較小。
盛主任連忙搖頭，否認道：“我說的都是事實！”
“可你說的事實，其實只是一半的內容！”
張偉再次加重語氣：“就先說那個黃體破裂的女人吧，你知道我當事人為什么要訓斥她？”
“為什么？”
“因為陪她來的那個男人，不是她老公，事實上她老公在外地出差！”
此言一出，全場再次嘩然。
老公在出差，老婆被其他男人帶去醫院。
黃體破裂？
到底是什么原因，導致女人能夠黃體破裂呢？
還是說，這一男一女玩得有多花，才能鬧出這么大動靜？
不少有經驗的人，眼神頓時變了。
反倒是一些不懂這方面的人，還有些迷茫，不明白張偉所說，到底暗指什么。
“我當事人是在得知那男人不是女人丈夫，并且女人聽到做手術，卻不敢通知自己丈夫的顧忌后，才出言訓斥了她，或者說出言訓斥了這個女人的不檢點。”
“可病人當時還在腹痛，她很可憐……”
“一個女人，老公出差，卻在家勾搭其他男人，并且妄圖隱瞞這件事，這難道很可憐嗎？”
陪審團和聽證席上，不少人都搖了搖頭。
“聽說這女人的老公，到現在都不知道這件事。畢竟黃體破裂這種事，造成的原因有很多，而你們并沒有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告知人家老公，他到現在還被蒙在鼓里呢！”
法庭上，不少人都對那個女人的老公表示同情，同樣表示默哀。
太綠了！
希望你看到這場庭審，可以早點發覺自己老婆的問題吧！
“然后是你說的第二件事。”
張偉豎起兩根手指：“我得承認，我的當事人是一個聰明人，她的主觀意識可能比較強烈，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一套準則，她可能和你手底下那些只知道服從命令的人不一樣！”
這顯然是高情商說法，并且還暗諷盛主任以及他手下，都是一群只知道聽從命令的人。
“盛主任，不知道你清不清楚醫德？”
“你說什么，你說誰沒有醫德？”
張偉這么問，明顯是在暗諷自己，他頓時加重了語氣。
“盛主任，我記得醫生是沒有權決定誰的生命更高貴，誰的生命更低賤的吧？哪怕是殺人狂，哪怕是十惡不赦的壞人，都必須要救治，這就是醫德，怎么到了你口中，這件事就變味了呢？”
“盛主任，如果有一個傷員出現在你的表面，不動手術就要死了，你會去救他嗎？”
“當然會！”
“如果這個傷員是重桉組的通緝犯，手上有幾十條人命呢？”
“這……”
盛主任頓時說不出話來。
“怎么，盛主任，難道你覺得，傷員的身份會影響你是否要救他？”
張偉說著，眼神頓時變得冰冷起來。
盛主任的額頭滲出了一滴汗水，因為他自然是清楚醫德的。
“不，沒有的事，我會救他！”他當即回答道。
“那不就得了，你盛主任都要毫不猶豫的救人，那我當事人也在救人，難道有錯了嗎？”
張偉攤手：“雖然我知道大家可能不喜歡我當事人這樣救人，可醫生的職業道德，讓他們不能見死不救！”
“我當事人只是在履行醫生的責任而已，她救人僅僅是因為她有醫德，僅此而已！”
說到這里，張偉掃了一眼陪審團。
一半！
有一半人理解了他的話，但還有一般人對杰西卡帶有敵意。
這個結果，雖然比剛才好了很多，但要獲勝還是太難了。
“倪法官，我的追問也結束了！”
不過張偉再次拿到一些優勢后，也只能匆匆結束追問。
審判席上，倪秋萍看了眼時間，直接敲錘宣布。
“本庭宣布，今日暫時休庭，至于下一次開庭時間，暫定為周五，如果有特殊情況，會另行通知大家！”
倪秋萍累了，感覺自己需要休息，宣布后那是快步走出了法庭。
法庭開始解散。
秦少聰帶著龍騰的人馬，也同樣離開。
不過他在離開之前，朝張偉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眼神充斥著挑釁和警告。
你小子，這事沒完！
大體上，就是這一層意思吧。
張偉感受到了秦少聰的挑釁，倒也不太在意。
他現在關心的是，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這可是一場硬仗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