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都調查科。
重案組,審訊室。
張偉坐在關平身邊,二人暫時一言未發。
在他們的面前,是兩位嚴陣以待的調查科干員。
其中一人,拿出一疊照片,依次擺放在張偉和關平二人面前。
“這個男人,你認識嗎?”
對方敲了敲手指,指著第一張照片提問道。
照片中,是一個臉上有字母紋身,一頭銀發,身材十分消瘦的外國男人。
“這是死者?”張偉趕忙問道。
“現在是我們在提問,你老師沒教過你,不要問問句來回答問句嗎?”
提問者的同伴,連忙打斷,并且強調了一遍。
關平連忙轉頭,看向張偉。
“你可以回答,不過要根據實際情況來,你到底認不認識這個人?當然,你不想回答也可以,他們沒辦法強迫你做任何事!”
聽到張偉所說,關平搖了搖頭:“我不認識這個人!”
“確定不認識?”提問者眼睛一瞇,顯然是不相信。
“這位干員,你的聽力應該沒問題吧?”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僅字面上的意思啊。”
面對著口氣有些不善的干員,張偉卻微微一笑,如此回答道。
干員語氣很沖的問道:“我聽力好不好,和你有什么關系!”
“那我就奇怪了,我當事人關平先生,明確針對你方的提問,回答道‘我不認識這個人’。為何你卻好似沒聽見這個回答一樣,所以我才結合現有情況提出此問題,你的聽力是不是有問題呢?”
“你……”
提問者當即就要暴起,但還是被同伴立馬拉住。
“不要中了這小子的圈套,他想激怒你!”同伴湊上來,趕忙勸慰一句。
提問的干員這才消了消氣,不過看向張偉的眼神,愈發的不善。
而張偉對于這個表情,那自然是熟悉的很,可他的表情在兩位干員眼中,那是非常的欠揍。
提問者無奈,只能將第一張照片擺開,然后用手指著第二張照片。
照片中,是死者和關平同時出現在一家超商內的鏡頭,從拍攝角度來看,應該是超商的監控。
“你說你不認識他,那為什么看你的樣子,是在跟蹤對方呢!”
“我……”關平被這個問題,問的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
但張偉擺了擺手,然后同樣指著照片道:“兩位干員,我想請問,你們周末逛超市嗎?”
二人面面相覷,不明白眼前這個小律師怎么又用問句來回答問句。
“我們周末逛不逛超市,和這個案子有什么關系?”
“誰都沒有關系了?”
張偉笑著攤手,又朝著照片努了努嘴,“你們看嘛,我當事人在逛超市,手中推著購物車,死者也在逛超市,手里拎著一個包。”
“那又如何?”
“那不就是說,他們兩個不過是在同一個時間點,正好進入同一家超市,并且驅動身體的是同一個想法,那就是購物。在我看來,他們只能說算是偶遇了吧?”
“對,偶遇!”關平連忙跟著附和起來。
兩個干員眉頭一皺,面面相覷。
提問者把超市監控的照片拿走,又換了一張街景拍攝的照片。
照片中,近距離的鏡頭中出現了死者,而后方遠處的鏡頭則出現了關平。
“那么這一張呢,也是巧合?”
“稍等一下!”
張偉無視了兩個干員惡狠狠的眼神,轉過頭看向關平。
“雖然我相信兩位干員大哥已經把你的背景調查清楚了,但你還是直接告訴我們吧,你目前住哪兒。”
關平指了指照片,說道:“我租的房子在這條街區的14號門,4樓。”
“那么死者呢,你知道他住哪兒嗎?”
“他好像在18號門,我住的房子斜對角的4樓吧。”
“哦”
張偉做出了一個夸張的表情,然后看向兩位干員,“這不就得了吧,他們都要回家啊,正好順路!”
“你看,死者要回家是吧,我當事人也要回家,這不就正好被街景探頭拍到了,兩人一前一后,各自回家。”
兩個干員面面相覷,顯然是不能接受這個回答。
可惜,他們也沒有什么反駁的論點。
不過一個干員還是看向關平:“如果你不認識死者,為什么能知道他的具體住址?”
“這位干員大哥,你要笑死我了,你不會連你鄰居都不認識吧,你不會連你小區一樓的大爺大媽們都感覺陌生吧,你在一個地方住了一段時間,應該能夠認識左鄰右舍吧?”
“可死者平日里不出門!”
“這條街道不過20米寬,也許死者站窗口曬太陽的時候,正好被我當事人看到了呢?”
張偉指了指照片上的街景,冷笑道:“這可是沿街的商住樓,要找一個晾衣洗曬的位置,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死者又是外國人,你走在大街上看到一個金發碧眼的大波妹子,你難道就不會多看兩眼?”
“我當事人偶爾看到死者出來晾衣服或者曬太陽,就稍加留意了一下,應該不是什么反常的事情吧?”
張偉的牽強解釋,是讓兩個干員又抓不到破綻。
天知道死者會不會晾衣服,會不會出來曬太陽,他們也沒辦法查證。
“那么在死者死亡之時,他為什么出現在死者公寓的附近呢?”
“兩位干員,我當事人都說了,他就住在附近,可能是突然想著出來散步,正好被你們逮到了吧?”
“放肆,你以為我們會相信你這些無理取鬧的解釋!”
提問者終于忍不住了,直接一拍桌子。
“這位干員,你既然是調查科的,那么就應該明白,查案需要的是證據,需要的是完整的證據鏈,能夠指向我當事人的直接犯罪證據,而不是比誰的嗓門大。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東方都調查科的重案1組組長雷虎,就是龍國第一的神探了,可他是嗎,顯然不是啊!”
張偉攤了攤手,看向了眼前人,“如果兩位沒有其他事情的話,那么我要帶我當事人離開了,剛才的那些提問,就當是我當事人作為一個守法公民,對調查科偵查工作的義務協助吧。但你們也知道,義務這種東西,本身是沒有強制性的,我們要走的話,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留不住!”
張偉的這些話,是讓兩個干員感覺面上無光。
其中一人眼珠子轉動,冷聲道:“如果這就是你們的回答,那么我相信你們應該知道偽證罪吧!”
“這位大哥,別逗了好吧,你知道「偽證罪」嗎?”
聽到干員提出偽證罪,張偉自己都樂了。
這不是自己最擅長的嗎,當初自己在法庭上,把證人和被告直接送進去,靠的都是什么,不都是這一招。
“咳咳,所謂的偽證罪,是指在刑事訴訟中,證人、鑒定人、記錄人、翻譯人對與案件有重要關系的情節,故意作虛假證明、鑒定、記錄、翻譯,意圖陷害他人或者隱匿罪證的行為。”
張偉解釋完畢后,看向兩個干員:“請問,在你們的認知中,這么大的一間審訊室,難道是法庭嗎?”
“那么請問,審判員在哪里,陪審團在哪里,法官又在哪里呢?”
兩個干員的表情,已經有些控制不住了,他們想打人。
張偉卻走到了審訊室的一側,這里有一塊黑色玻璃板。
但他知道,這是單面鏡,另一頭的人可以看到審訊室內的一切,而自己卻看不到鏡子后面的人。
“我是張偉,來自東方都,龍都的規矩我不熟悉,但我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你們如果有直接犯罪證據的話,就會毫不猶豫的抓走我當事人,而不是把他丟在審訊室里盤問這么久。”
“你們的行為就仿佛在告訴我,我們目前沒有證據,但如果你一個說話不小心,就可能留下讓我們足以對你定罪的證據來。”
“所以大家都是刑事犯罪的老司機了,我們就直接省略掉一些步驟吧,我現在要帶我當事人離開,也請鏡子后面的諸位能行個方便,反正大家接下來還要在法庭上見呢,是吧?”
張偉說著,掏出碰面,用兩根手指點在了鏡子上。
“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聯系方式,如果有什么事情找我當事人,可以聯系我。如果讓我發現你們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接觸我的當事人,無論你們用偶遇,還是出門跑步,逛街購物等等所謂的巧遇借口,那都不好意思,我會直接將你們的行為投訴到內務部門,我相信龍都內務調查科的干員們也會很樂意找你們談話的!”
拋下狠話之后,張偉朝關平招了招手,隨后二人直接打開審訊室的門,揚長而去。
兩個干員只能目送著張偉離開,但卻一點也不好發作,完全沒有了一開始趾高氣昂的架勢。
“該死的律師!”
“這小子看著年輕,沒想到這么難纏!”
二人一前一后,也走出審訊室。
結果剛一出來,他們就見到隔壁的監控室內,也走出來浩浩蕩蕩一群人。
“我勒個去,這不是秦陽秦高檢!”
“他身邊那個女人,我記得就是朱元思朱高檢!”
兩個干員看到這群人為首的其中兩人,當即不淡定了。
這可是龍都地檢總部的高檢啊,算是他們圈子的大人物。
“兩位,不用緊張,我們就剛才來看看而已。”秦陽率先笑了笑,示意兩位干員淡定。
隨后,他看向身邊的女人,也就是朱元思。
“朱高檢,這張偉應該就是你下一輪對手了,我得提醒你,這小子難纏的很啊!”
“看出來了!”
后者的嘴角流露出些許不屑,但眼中也有幾分凝重。
這是她的作風,在戰術上蔑視對手,但在戰略上重視對手。
“那么,我言盡于此,畢竟我也算是這小子的手下敗將,這案子還得你來啊!”
秦陽言罷,徑直離開。
朱元思則是目送著秦陽走遠,這才回憶著剛才張偉在審訊室內的一幕。
“你們兩個,對于那個關平怎么看?”
“他應該知道一些什么,否則他不可能特意住在和死者這么近的地方?”
“看起來,這案子并非簡單的謀殺案,這死者到底是什么身份?”
其中一個干員拿出一份文件,匯報道:“根據掃黑組那邊提供的信息,死者曾經是幫派成員的外包人員,專門負責處理一些臟活和黑活!”
“哦,雇傭的清道夫?”
朱元思也是老檢察官了,自然知曉這些話的含義。
“莫不成這案子里頭,還有我們不知道的情況,死者居然是這樣的身份,那豈不是說,有可能是尋仇的?”
“目前我們正在調查關平與死者的聯系,但根據調查顯示,他們之間好像并沒有任何聯系才對。”
“沒有聯系?”
朱元思一臉奇怪。
關平這樣子,顯然認識死者,可為什么二人之間沒有聯系呢。
“關平的事情,你們繼續去調查吧,對了,那個張偉的信息,你們也幫我調查一份,畢竟他可能是接下來的辯方律師,我得對他了解一點!”
“我們會盡全力配合!”
朱元思說完之后,就離開了,而干員們也盡力做出保證。
同一時間。
龍都某條商業街。
關平領著張偉,來到了他租住的地方。
剛一進入房子,張偉的腳步微微一頓,隨后走到了窗邊。
“死者就住在那個方向吧?”
“是的。”
“你租的房子視野不錯,幾乎能看到對面那棟4層的所有情況。”
關平撇了撇嘴,沒有說什么。
“死者叫什么名字?”
“林伯特。”
“哦,看起來你們真的認識啊!”
張偉說著,指了指街對面的公寓樓,又看向了關平:“應該是你父親讓你盯著他的吧,否則你不會專門租在這快地方。”
“你是怎么看出來的?”關平看著張偉,一臉詫異。
“很簡單,我在進門的時候看到了你擺放在門口的工具箱,你應該是兼職當水電維修工人。而這里是龍都的三環內商業區,生活成本太高了,不是一個水電維修工人能輕松負擔的起的。何況你還是兼職,平日里還要監視那家伙,所以才選擇這個地方當落腳點吧。”
“對了,那個被你監視的人叫林伯特,他應該是一名清道夫吧?我在他的照片上,看到了一些字母紋身,還有‘卌’樣式的計數紋身,這應該是他曾效力的幫派標記,以及‘過往業績’對吧?”
張偉說著,已經關上了窗簾,不讓外面的人看到房間內的情況。
這也是為了防止遠處有人監控,可能會讀他們的唇語。
關平見張偉點出了自己的事情,也就不再隱瞞。
“律師,你果然很厲害,難怪我爸說讓你來幫我!”
“那么,林伯特的身份到底是?”
“他是殺手,同樣也是12年前栽贓給我爸的人!”
關平說著,臉上流露出憤慨之色。
12年前,他的爸爸并沒有殺人,真正的兇手是這個林伯特。
可惜,這一切的真相,都因為對方的死亡而消失了。
“話說,12年前,他是怎么陷害你爸的,你有線索嗎?”
“我有直接的證據!”
關平比張偉預料中的還要犀利,直接拿出一個工具箱,在張偉面前打開了。
工具箱之中,躺著一把雨傘。
“雨傘?”
“不,這是兇器的仿制品!”
關平解釋著,將雨傘拿起來,然后在張偉面前打開。
雨傘打開之后,傘柄前端伸出一根足有0.5米長的金屬尖刺,刺尖閃爍著寒芒,鋒利異常。
但張偉注意到,這柄傘,或者說是兇器,并沒有被使用過,傘面上沒有血跡,尖刺表面也沒有任何磨損,光芒如初。
“哦,這莫非就是當年,殺害那個死者與他懷中襁褓內孩子的兇器的復制品?”
“對,這是我按照林伯特的手法仿制出來的!”關平合上雨傘,如此說道。
張偉從關平手中接過雨傘,一入手才發現還挺沉的,顯然里面的機關分量不輕。
“這雨傘前端內置了機關,打開雨傘的瞬間,尖刺伸出變為利器,鋒利的刺尖能輕易捅穿人的身體。而傘面在人的身體被捅穿后,還能充當血液的阻擋,確保血不會濺落在自己身上,這工具的創意還真是不錯啊。”
張偉表示,這個林伯特確實是個人才。
無論哪天有沒有下雨,沒有人會戒備一個走在街上,并且手里拿著傘的人。
結果人家一打開傘,傘尖就是兇器,這誰能想到呢。
“話說,調查科是怎么確定你爸是‘兇手’的?”
聽到張偉的問題,關平一臉無奈,用手指了指張偉手中的雨傘。
“因為當年,我爸是開雜貨店的,而這把傘包括內部機關等等,所有的東西幾乎都是他從我爸那里買的!”
“哦,原來是這樣啊!”
這柄傘的內部看著機關很多,但其實都是用一些零部件組裝起來的,作為機關主體的雨傘,更是在很多雜貨店有售。
誰能想到,一柄雨傘也能成為兇器。
同樣的,諾基亞105一開始因其堅固實用和不錯的電池續航在消費市場頗受歡迎,但極端分子卻總喜歡將這款手機當做混合制炸彈的起爆器。
估計諾基亞公司也沒有想到,他們的產品在這樣的市場內居然頗受歡迎吧。
那么現在,擺在張偉面前的問題就是,當年的真兇好像已經出事了。
能夠證明老鐵當事人關玉鴻無罪的真兇,已經無法出庭作證了。
至于他是被清理了,還是被仇家殺了,這就需要調查科去幫忙取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