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動物園,杜飛跟朱婷并沒有急著游園。
而是先忙著找地方野餐。
朱婷做了中式漢堡,就是饅頭片夾著午餐肉跟荷包蛋。
抹的醬汁有兩種,甜面醬和天津的蒜蓉辣醬。
味道你別說,還挺好吃!
一早上,杜飛跟朱婷都沒吃飯。
朱婷醒來就開始忙活,心里卻甜滋滋的,這也算是她第一次給自個愛人做飯。
所謂野餐,也沒真在太陽地底下的草地上鋪一條格子床單。
他倆進門之后,先看了門口大牌子上的地圖,先找到了獅虎山的位置。
其實朱婷跟杜飛小時候都來過,只是時間太久了,都不太記得了。
現在看見地圖,倒是喚起了不少記憶。
朱婷道:“我記著,在前邊好像有個涼亭,旁邊有一大溜上山的游廊,咱們上那去吧”
杜飛應了一聲,自然而然的拉住了朱婷的手。
雖然說在外邊,很少看見男女有肢體接觸,但在公園里,卻稀松平常。
尤其是年輕的小情侶,牽著手的,挽胳膊的,都尋常。
杜飛、朱婷跟一對金童玉女似的。
朱婷戴著寬沿的遮陽帽,還看不大清樣子。
杜飛那身材就太惹眼了,在這個年代,哪見得著。
不大一會兒,倆人就看見亭子。
朱婷搶了幾步上去。
跟預想的一樣,亭子里頭早被歇腳的人占滿了。
好在邊上的游廊還能坐。
朱婷找了個干凈的地方,從書包里兩個小墊子墊屁股,拿出包著油紙的漢堡遞給杜飛。
杜飛嘿嘿一笑,變戲法似的從朱婷書包里拿出兩瓶冰鎮的北冰洋汽水。
朱婷嚇了一跳,忙拿過書包看了看,瞪大了眼睛道:“你你啥時候放進去的?”
杜飛一臉欠揍的樣子:“讓你看見了,還有哪有驚喜了。”
朱婷也沒太在意,只當是杜飛故意逗她開心。
汽水其實是冬天那會兒,托關系買了好幾箱,在室外凍差不多了,趁著冰涼裝進隨身空間。
也不用瓶起子,杜飛用大拇指頂著瓶蓋,砰的一聲,便彈開了。
那手絹擦了一下瓶嘴,遞給朱婷。
朱婷則撅撅嘴,小聲嘟囔道:“比我還講究”
明顯手里捏著的手絹沒了用武之地。
杜飛這時才后知后覺,笑呵呵打開另一瓶,遞給朱婷,讓她擦擦。
朱婷噗呲一笑,也懶得給他擦了,自顧自的拿起汽水瓶,不禁“呀”了一聲:“是涼的!”
杜飛笑道:“夏天,當然要喝涼的。”
朱婷喝了一小口。
這時候,夏天能喝到冰涼的汽水相當難得。
最多就是放自來水桶里泡著,要么就吊到井里。
就是所謂的‘井拔涼’。
倆人吃飽喝足,在動物園里兜兜轉轉,看完老虎看獅子,看完大象看熊貓,下午三點多鐘才出來。
跟著又上‘老莫’吃了一頓。
上次來,意外遇上了朱麗和劉景文兩口子,也沒過成二人世界。
今天上動物園,正好旁邊就是展覽館。
朱婷早就打算好了,看完大老虎就來。
這次總算沒人再來攪局。
朱婷還興致勃勃的喝了一點酒,從展覽館出來,小臉紅撲撲的。
靠在杜飛身邊,微微瞇著眼睛,活像一只粘人的大貓咪。
女人不喝醉,男人沒機會。
杜飛心說:“婷姐,你這是在暗示什么?”
可惜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也只是在心里想想。
末了還是乖乖把朱婷送回家了。
等再回到四合院,已經五點多了。
杜飛剛到門口,就打對面看見閆解成兩口子風風火火走來。
于麗挺著大肚子,竟也步伐不慢。
兩邊打個照面。
閆解成看是杜飛,盡管心里火上房了,也耐著性子擠出笑容打聲招呼。
杜飛應了一聲,看出他們有事兒,也沒多說廢話,故意動作慢些,讓他們先進去。
要是平時閆解成一準兒要跟杜飛攀談攀談,再不濟也不能搶先進去。
但今天他實在沒這個心思,帶著于麗回到三大爺家,還沒進屋的就叫起來:“爸媽你們可……”
隨著“砰”的一聲,房門重重關上,把后邊的話關在屋里。
杜飛有些好奇,三大爺干了什么,把閆解放跟于麗急成這樣?
但在經過他們家門口時,卻并沒聽到里邊的吵架聲,應該是壓低了聲音。
大概是家丑不可外揚。
杜飛瞅了一眼,便進了二進院的垂花門。
而在三大爺家里的。
此刻的氣氛卻相當緊張。
閆解成虎著臉,壓抑著心里委屈和憤怒。
三大爺坐在八仙桌兩邊,臉色都不大好看。
三大媽則勸道:“老大呀你到底想咋樣呀!”
閆解成皺著眉頭,沉聲道:“媽我是不是您親生的?都是親兒子,您跟我爸也不能太偏心了吧!”
三大媽辯解道:“這孩子,怎么說話呢!我跟你爸咋就偏心了……”
不等三大媽說完,閆解成已經忍不住了,打斷道:“還沒偏心?我跟于麗當年結婚時候有啥?用個手電筒都得跟我們要錢。好不容易得機會,弄了兩間房,還惦記上了,要分老二一間。是我是當哥的,吃點苦,擔待點,這沒什么。可也得差不離點吧”
三大爺皺著眉,看了于麗一眼。
雖然從頭到尾于麗一句話沒說,但三大爺猜到,始作俑者,就是于麗。
只不過這個兒媳婦現在精貴,說不得,罵不得。
三大爺再看向大兒子,暗暗嘆了口氣。
人們總說,一碗水端平。
可真要端平,哪有那么容易的。
但在這時候,三大爺卻不能軟了,他還是一家之主。
三大爺定了定神,咳嗦一聲:“老大”又看了看于麗:“老大媳婦那你們想怎樣?”
閆解成咽口吐沫,剛才他也是一出一猛,此時直面他爸,還是有點心虛,期期艾艾道:“我我們……”但猶豫一下,還是把心一橫:“爸您說您是不是太慣著老二了?上次工作那事兒,一氣兒就一千塊……”
閆解成翻出當初的事情,那一千塊錢三大爺的確是答應了,不過前提卻被閆解成自動忽略了。
三大爺只是皺眉,卻沒去掰扯。
閆解成接著道:“這次又是,為了給老二整房子,甩手就是二百多!”
說到這里,閆解成也上頭了,看向了三大媽,伸出兩根手指:“媽二百塊錢呀!我跟于麗在您這交完了伙食費,一個月省著勒著,就能攢兩塊錢。二百塊錢,夠我們攢十年的!”
這一算賬,三大媽也不知道說什么了。
按說這些年,閆解成兩口子過的的確緊巴。
三大爺卻冷冷道:“別說那些沒用的,直接說你想干什么!”
“我”閆解成一時語塞。
其實他這次來沒別的目的,就是想要點錢。
三大爺這邊,為了給閆解成弄房子,一口氣花了二百多塊錢。
閆解成氣不過,提到一碗水端平,就是這個意思。
可他還是道行不夠,真到這個當口,面對親爹親密,有些張不開嘴了。
等了片刻,三大爺“哼”了一聲,正要接著說什么。
卻在這時,閆解放推門從里屋出來,氣呼呼的盯著閆解成兩口子,張嘴就到:“哥嫂子,你們倆是不是看不得我好!上次你們弄的房子我說什么了?怎么這次輪到我了,你們就來勁了?”
閆解成面對三大爺雖然被壓制,但他可不怕閆解放。
一看閆解放出來,頓時調轉槍口,把眼一瞪:“老二,你要這么說,那我可得跟你掰扯掰扯。上回我弄房子可沒花家里一分錢!你這次房子怎么來的?花了多少錢?你自個心里沒點數。”
“我”閆解放頓時語塞。
閆解成接著道:“這還是看得見的,還有看不見的,你有了這房子,將來結婚說對象就是本錢。女方不說陪駕縫紉機、自行車的,至少得抱了個收音機吧是不是又得好幾十塊錢……”
閆解放張了張嘴,不知道怎么反駁。
到這時候,三大爺終于開口喝道:“行了,老大你別說了!”
閆解成被嚇一跳,扭頭看向他爸。
三大爺瞇著一雙小母狗眼兒,冷冷道:“老大老大媳婦兒,我知道你倆想要什么。但是……這事沒商量,想要錢絕不可能!”
閆解成愣了一下,沒想到三大爺這么堅決。
隨即三大爺看向于麗:“老大媳婦,我跟你媽也承認,這些年你到我們家沒享什么福。但這可不是我們刻薄,只能說此一時彼一時,當初咱家是啥情況,你們不是不知道……”
于麗也不是善茬,一看三大爺直接跟她來了,不等把話說完,就打斷道:“爸您別說了,我懂了。”說著跟三大爺、三大媽鞠了鞠躬:“爸這次是我跟解成不懂事,您跟媽別往心里去。我不太舒服,就先回去了。”
說完了,跟閆解成道:“解成,咱們回去吧別留在這礙眼了。”
閆解成一愣,沒想到于麗這就服軟了。
三大爺打也愣了,以他的了解,于麗可不是軟柿子。
原本攢了一籮筐話,卻都被堵在嘴里,說不出來了。
完事兒,于麗二話不說,轉身就往外走去。
“哎你等等我。”
閆解成叫了一聲,還想再說什么,但見媳婦挺著大肚子走了,擔心有意外,連忙追出去。
留下三大爺兩口子跟閆解放面面相覷。
片刻后,三大媽咽口吐沫道:“老頭子,這……于麗是啥意思呀?”
三大爺看著門口,搖搖頭嘆道:“唉從今往后,老大兩口子怕是跟咱們隔心了。”
“這……”三大媽苦著臉,心里滿不是滋味。
另外一邊,杜飛回到后院,剛停好自行車,就見劉光天從他們家出來。
穿著個灰色半截袖,袖子上還帶著紅袖標。
看他心情不錯,掃了杜飛一眼,笑著點點頭,也沒說話,就跑出去。
杜飛見他這樣,就猜出一二。
按說這個時候,軋鋼廠那邊應該還沒什么動靜。
也不知道劉光天在哪找到的組織。
不過劉光天這貨跟他爹一樣,折騰也折騰不出什么花樣。
杜飛也沒太放心上。
等回到家,洗一把臉,換一條跨欄背心。
坐了一會兒,想起昨天的五禽戲,來了興致,又練起來。
練了一遍,又是略微見汗,覺著還挺舒服。
杜飛再去洗了洗,躺倒羅漢床上歇一會兒,順便看看書打發時間。
下午剛吃完了,晚上也沒打算再吃一頓。
可剛看了幾頁書,又覺著有點困了,干脆拽過被子往身上一搭打起盹來。
不知迷糊了多久,從外邊傳來敲門聲。
杜飛被驚醒,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竟然六點多了。
睡了有倆小時。
從羅漢床上起來,問了一聲“誰”。
“我呀,老蔣”門外傳來蔣東來的聲音。
杜飛起身去開門。
蔣東來的到訪早在他預料之中。
最近這兩天的情況越來越明朗,蔣東來不來才奇怪。
打開門一看,孫蘭也跟著來了。
倆人手里還拎著東西。
杜飛把他們讓進來,笑呵呵道:“老蔣,孫姨,等我燒壺水,今天泡點好茶。”
孫蘭道:“還是我來吧你跟老蔣說話。”
杜飛也沒堅持,便讓孫蘭去了,他則跟蔣東來坐下,問道:“老蔣,你也該升正科長了吧”
蔣東來苦笑道:“哪那么容易的,上次勞保廠那事兒,我算把楊廠長給惹了,估計正憋著找機會收拾我呢”
杜飛淡淡道:“收拾你怕是他等不到這個機會了。”
蔣東來目光一凝,這句話的信息量可不小。
不由咽口吐沫,低聲道:“您這兒有信兒了?楊廠長要……壞事?”
杜飛笑了笑,點到為止,并沒多說。
蔣東來卻心里有數了,最近壓在心里的大石頭也去了一半,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
不過今天他來,主要目的還不是這個。
好整以暇,抬手指指房薄,又問道:“這次是來真的?”
早在幾個月前,杜飛就曾提點過他。
為此蔣東來還想法子,把兒子沒弄到了區里的聯防隊。
但在他心里卻一直存著懷疑,認為杜飛有些杞人憂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