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飛尋思,跟朱麗打聲招呼就完了。
沒想到朱麗居然有事。
再坐下來,心里還在尋思,朱麗找他能有什么事兒
這時,隨著「砰砰」兩聲,一個帶著藍帽子的人在臺上碰了碰麥克風,清了清嗓子道「那個……同志們,各就各位啊今天的文藝茶話會馬上開始…」
杜飛聽到動靜,不再想朱麗的事兒,轉而往臺上看去。
剛才這人不是主持人,只是一個試話筒的。
在說完一句之后,便轉身下去了。
但該說不說這個年代的人,組織力真的非常強。
就這一句話,本來亂哄哄的會場,立馬就安靜了不少。
前排的領導基本都就坐了。
又等片刻,一男一女,兩名穿著綠軍裝的主持人從旁邊的上場門走出來。
其中那個女的,捐就是朱麗!
另一個瘦高個的男主持,也畫著跟朱麗差不多的妝。
杜飛這才知道,朱麗原來是主持人,他本以為是唱歌或者跳舞的呢!
「尊敬的各位領導、各位來賓,同志們、朋友們……大家新年好!……」
公式一樣的開場,然后就是表演節目。
歌曲、舞蹈、京劇……
有一說一,文工團的水準,不愧是專業的。
本來杜飛沒什么期待,屬于是集體活動,不得不來。
沒想到,看著看著還挺不錯。
尤其是兩位老先生表演的京劇《智取威虎山》,唱出來居然很有《失空斬》的味道……
約么兩個小時,文藝演出結束。
下午,除了一些必要的值班人員,其他人都可以提前下班。
散場之后,杜飛沒忘朱麗剛才叫他等著。
雖然見面的次數不多,朱麗的潑辣性格,杜飛算是領教了。
既然讓等著,他也不敢不聽,不然回頭朱麗非上他家罵他不可。
他這一等又是二十多分鐘。
完事兒了,一般群眾都走了,前邊的領導還得跟文工團的演員寒暄一下握手。
這都是一般的慣例。
朱麗算是他們團里頭牌的主持人,肯定不能提前出來。
再看到朱麗。
她已經卸妝洗臉,頭發用一根木簪子在頭頂上扎了一個發髻。
杜飛站起來道「二姐,完事兒啦」
朱麗「嗯」了一聲,抱怨道「走吧每次都這樣,車轱轆話說起來沒完。」
杜飛笑了笑,沒接茬。
倆人正要往外走,一個人從后邊叫了一聲「朱麗「。
杜飛回頭一看,卻是剛才跟朱麗一起的男主持。
朱麗微微皺眉,旋即微笑道「老張呀還有事兒」
姓張的男主持在到跟前,看了看杜飛道∶「這位同志,是你朋友」
朱麗禮貌的介紹「我妹夫,這是我們團里的骨干,張家旺同志。」
杜飛看出朱麗不怎么待見這個張家旺。
倒是這個張家旺,好像對朱麗很有意思。
不知道是知道她離婚了,還是想發展點別的關系。
但既然朱麗沒說什么,杜飛自然不會多管閑事∶「張同志,您好,我叫杜飛。」
說著倆人握了握手。
寒暄后,朱麗才問他有什么事兒。
張家旺瞄了杜飛一眼,笑了笑道∶「團里不是要排練樣板戲嘛…」
杜飛在邊上聽著,不由心里暗笑。
什么排練樣板戲,就是一個借口。
按說,張家旺能在文工團當上骨干,賣相肯定不差。
比杜飛也差不了多少。
但他跟劉景文的風格一樣,都是走的文質彬彬的路子。
卻不知道,朱麗這娘們兒看著端莊,其實卻是個吃人的母老虎。
《金瓶梅》里說∶二八少女體如酥,腰間仗劍斬愚夫。雖然不見人頭落,暗地叫爾骨髓枯。
說的就是朱麗這樣的。
老爺們兒體格要是不好,是真擎不住呀!
而這張家旺,雖然不能說是麻桿,卻是瘦高個的身材。
杜飛往那一站,足能破他一個半,明顯是個下趴菜,還凈想吃大餑餑。
果然,朱麗回絕道「那不好意思,今天可不成,我們家里有點事兒。」
張家旺倒也沒糾纏。
其實剛才他忙著過來,主要是看見朱麗跟一個帥小伙兒有說有笑的。
現在知道,人家是親戚,也就放心了。
從文化宮出來,到沒人的地方,杜飛笑嘻嘻道「二姐,剛才那個是你追求者」
朱麗白了他一眼「你少胡說八大,就是普通同事。」
杜飛道「普通同事,看見我跟你說幾句話,就巴巴兒的跑了過來」
朱麗懶得掰扯,沒好氣道「少編排我,說正事兒。」
杜飛適可而止,稍微正色道∶「對呀~二姐,你叫我到底什么事兒呀」
朱麗道「你跟小婷現在上樓了,你原先那房子空著吧」
杜飛一愣,點了點頭。
朱麗道「那借我住一陣唄。」
杜飛沒想到,朱麗要跟他借房子住。
不過想想也是,朱麗跟劉景文離婚,他們原先住的房子是劉景文學校分的。
如果朱麗硬是要來,肯定沒問題。
但看她的性格,應該是懶得繼續住在那兒,這才想找別的住處。
而朱婷的四叔、四嬸兒并不在京城,朱麗自然得想別的辦法。
至于說,為什么找到杜飛。
大概之前聽朱婷說過,杜飛原先有一處房子,還裝修的不錯。
現在結婚住樓,這處房子自然就空出來了。
朱麗也沒想長住,就是暫時落個腳罷了。
杜飛聽了,不由得「呃」了一聲。
朱麗道「呃什么呃呀行不行給個痛快話,不行我好想別的折去。」
杜飛忙笑著道「二姐,那哪能呢!我就是怕大雜院人多,你過去住不慣。」
朱麗撇撇嘴,嘆口氣道∶「有啥住不慣的。我現在算啥呀沒毛的鳳凰不如雞。這么大歲數了,沒孩子,又離婚……」
說到這里,朱麗的眼中少見的流露出軟弱無奈。
實際上,她跟劉景文結婚這些年,一直沒孩子已經讓她承受挺大壓力。
好在劉景文老家不在京城,沒跟公公婆婆一起住,不然指不定受多少委屈。
即便這樣,每年回老家去,都少不了忍著嘮叨和村里的風言風語。
這也是朱麗這次下決心,跟劉景文離婚的一個原因。
而且,她跟婁筱娥的情況還不太一樣。
兩口子都去醫院做過檢查,她和劉景文都沒有查出毛病,偏偏就是懷不上。
杜飛聽著,卻沒法接茬兒。
好在朱麗不是那種自怨自艾的小女人,很快就自己振作起來。
沖杜飛笑了笑「那你答應了「
杜飛道「我要不答應,回家小婷不得大嘴巴抽我。」
朱麗咯咯一笑,調侃道「小
婷那性質,大嘴巴抽你,估計是舍不得,不讓你上床看你怎么辦。」
杜飛沒想到,這娘們兒說著說著先下道兒了。
腦子里不由得想起,那天李明飛跟他說,朱麗是個白虎。
說起來,這種天然的,杜飛還真沒親眼見過。
差點張嘴就說,她不讓我上床,我就找你去。
好在剛說了一半,及時改口∶「她不讓我上床,那……那我就只能睡地下了。」
朱麗卻不是啥都不懂的小姑娘。
一聽他前半句,就能猜個大其概。
而且杜飛突然拐彎,也拐的十分僵硬。
令她「切」一聲,仿佛在說,小屁孩兒,諒你也不敢調戲老娘。
杜飛只當沒看見,轉又問道∶「那你想啥時候過去行李多不多我跟小婷幫著搬搬。」
朱麗擺擺手道「沒什么行禮,我已經收拾好了,都放在家……」
說到「家「字,朱麗一頓,改口道∶「放在他家,你現在就跟我去拿一下。」
杜飛有些為難,這一去要是遇見劉景文也挺尷尬。
朱麗道「沒事兒,他應該還沒回來,我們去拿了東西就走。再說,你怕他干什么,你又不是我好頭。」
杜飛咧嘴干笑,心說這娘們兒是特么真虎啊!
幸虧朱婷性格跟她這倆堂姐都不一樣,不然……
朱麗做事雷厲風行,說定了之后,立即騎車子帶杜飛回去。
她和劉景文原先的家離這兒不太遠。
騎車子十多分鐘就到了。
不過剛才朱麗卻說錯了,劉景文竟然提前回來了。
朱麗跟杜飛進來的時候,他正薏頭耷腦的坐在屋里發呆。
「小麗」
聽見門響,抬頭一看,眼里閃過一抹希望。
緊跟著就看見后邊跟進來的杜飛。
杜飛跟他眼光碰上,尷尬的點點頭,叫了聲「姐夫「。
朱麗卻一瞪眼「什么姐夫啊都已經離了。」
說著一指放在沙發上的一口大皮箱和一個天包袱「這些都是我的,其他的也不要了。」
劉景文哪還不明白,他們是來搬東西的。
連忙懇求道「小麗,你就不能給我一次機會!我……我真知道錯了。」
朱麗迎上他的目光,不由嘆了口氣∶「景文,你還是沒明白……算了,已經到了這一步,說那么多也沒用。咱倆好聚好散,這回的事兒,也別沒鬧大,夫妻一場我不想壞了你前途。至于以后,你娶不娶她,那都是你的事,跟我再沒關系。」
說完了,伸手就提起那個布包袱,轉身就往外邊走。
「我……「劉景文頹廢的張了張嘴,看著朱麗走出門外。
然后沖杜飛咧咧嘴,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卻不知該說什么好。
杜飛則去提起那口皮箱。
箱子份量不輕,塞得鼓鼓囊囊的,但對杜飛來說不算什么。
臨走沖劉景文點點頭「姐夫,那個……我先走了。」
等到樓下。
朱麗正在拿繩子往自行車后架上綁布包袱。
雖然低著頭,盡量掩飾。
但杜飛還是發現,在她臉蛋上掛著淚滴。
畢竟是個女人,再怎么堅強心里也是軟的。
而且從這一刻起,她的家算是徹底沒了。
拿走了這些東西,她連回這里的借口也沒有了。
杜飛過去,放下皮箱,拿過她手里的繩子,說了一聲∶「二姐,我來吧「
朱麗沒做
聲,往后退了一步,順勢用手抹了抹臉上的眼淚。
杜飛綁好了包袱,把另外一個皮箱放在自己車子后架上。
這時朱麗已經恢復正常,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什么。
看他車子頭重腳輕的樣子,皺眉道「你這還能騎嗎」
杜飛一笑「二姐,你放心,把你箱子摔壞了算我的。」
說著已經先踹腿騎上車子。
朱麗「哎」了一聲,被嚇一跳。
卻見杜飛騎的穩穩當當的,這才松一口氣。
推著車子往前走了兩步,一腳踩著腳蹬子,另一條腿別著往前一蹬。
自行車往前滑行幾米,朱麗騎上車子跟了上去。
順著東四北大街往北,到張自忠路往西邊拐。
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南鑼鼓巷。
杜飛回到這里,自然輕車熟路。
順著胡同,不大一會兒就來到四合院的大門外。
「就這兒「杜飛緩緩減速,到門口剛好停下來。
朱麗跟在身后,抬頭瞅了一眼大門。
杜飛和朱婷結婚時,朱麗都在新房那邊幫忙,沒到這邊來過。
今天還是第一回來。
推車子往里邊走。
剛到前院,就碰見三大爺在家門口擦車子。
杜飛搶先打一聲招呼。
三大爺一抬頭,放下手里的活兒,笑著站起身道「哎呦,杜科長,回來看看啊!」
隨后才看見后邊跟進來的朱麗,詫異道∶「這位是……」
杜飛道「這是我二姐,暫時到咱院里住一陣……二姐,這是院里的三大爺,東直門中學的閆老師,正經的知識分子,毛筆字寫的非常漂亮。」
三大爺平生最得意這一筆字,被杜飛捧了一句,心里異常舒坦。
朱麗則跟著叫了一聲「三大爺好」。
她在小時候,就是剛解放那暫,曾在大雜院住過一段時間。
后來搬到新建的機關大院,再后來嫁給劉景文,才到樓上去住。
所以,她對大雜院并不完全陌生。
等到中院,杜飛先帶朱婷到一大爺屋里打個照面。
說了一下朱麗要暫住的情況,讓一大爺有事兒照應一下。
隨后又去柱子和許代茂那兒都打過招呼。
本來也要跟秦淮柔說一聲,但她們姐倆都沒下班,便作罷了。
終于,把朱麗帶到了家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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