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飛結束跟布什的通話,讓自己冷靜下來。這個突如其來的情況讓他有些措手不及,剛才給布什打電話只是發泄發泄情緒,對于眼下的情況沒什么用處。而且遠隔重洋,誰都是鞭長莫及,現在只能默默等待結果,使不上任何力氣。杜飛長出一口氣,立即拿起電話給朱爸打過去。這件事必須立即通知朱爸,一個是讓他有個心理準備,再則也只有朱爸才能調動一些資源。朱爸接到電話也吃了一驚,但畢竟是見過大風浪的,說了一聲“知道了”就掛斷了。杜飛緩緩撂下電話,心里還在想著這件事。雖然經過布什的確認,基本上坐實了肯定有這件事,但是以杜飛對李明飛的了解,李明飛并不是草包,尤其在國外,肯定更小心,哪兒那么容易就著了人暗算?等晚上下班,杜飛和朱婷剛到家,就看見朱敏在屋里抹眼淚。杜飛一看就猜到,是知道了李明飛的事。剛才下班路上,杜飛已經把情況跟朱婷說了。朱婷立即上去開解:“大姐,大姐夫不是那種人……”不等她說完,朱敏握住朱婷的手,搖頭道:“小婷,我知道,我們二十多年的兩口子,你大姐夫那個人,雖有點花花腸子,但他不是傻子,他在那種地方,如履薄冰還來不及,何況還……還是個大黑娘們兒,怎么就管不住褲腰帶!別的事兒不好說,但這事兒……明飛肯定是冤枉的。”朱婷一聽倒是不知道說什么好了,朱敏思路清晰,立場明確。杜飛心里暗暗感嘆,李明飛娶了個好媳婦。關鍵時候不是拖后腿,而是毫不猶豫給他信任和支持。至于其他的,等回來之后再慢慢掰扯。杜飛道:“大姐,你別太擔心,那邊跟咱們合作的老布家已經在想辦法……”還沒等說完,忽然家里電話響了起來。朱媽過去接起來,隨即看相杜飛:“小飛,是小鄧,叫你聽。”杜飛心中一凜,朱媽嘴里的‘小鄧’就是鄧秘書,朱爸身邊的大秘。杜飛立即過去“喂鄧哥”,隨即眼睛一亮:“好,好……我明白了……”等放下電話,杜飛長出一口氣道:“大姐夫有消息了,剛才他通過瑞仕史館發回了電報。”剛才聽電話時,屋里的三個女人就都在看著杜飛,一聽這話更是急切。朱敏忙問:“他說什么?到底怎么回事?”杜飛道:“大姐,你放心,大姐夫沒事。”朱敏松一口氣:“他放出來了?”杜飛道:“不是放出來,是壓根兒就沒抓進去,咱們被抓的人還關著呢”這話一下讓在場的幾人都愣了。朱婷拍他一下:“你快說,到底怎么回事?”杜飛道:“要不說大姐夫雞賊呢!他早料到這趟去可能有人要下絆子,上飛機前就跟一起去的張副廠長調換了身份……”眾人一聽,瞬間就都明白了。外國人下套挖坑卻搞錯了人,那邊的確是出事了,只不過被暗算,被抓起來的,不是李明飛,而是那位倒霉的張副廠長。其實這種情況在外事場合并不算稀罕,示假藏真,瞞天過海,都是常用的手段。真正重要的人物,頂著一個不重要的頭銜,藏在考察團里。至于那位張副廠長也不吃虧,這次幫李明飛頂了雷,等回來自然會有回報。朱敏徹底松一口氣,一顆心終于落地了。之前就算再怎么相信丈夫,心里仍不免七上八下的。而有了這一出,李明飛也算借機露了一把臉。事情傳出去,擱誰都得贊他一聲機智勇敢。又等一會兒,朱敏高高興興回家了。家里她爸媽還跟著擔心。等吃完飯,杜飛和朱婷回到臥室上床,一邊哄孩子睡覺一邊又說起李明飛的事兒。朱婷道:“小飛,這次幸虧大姐夫留個心眼兒,不然真被套進去,以后就完了。”杜飛點頭,這種事是黃泥掉到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如果真坐實了,跟黑人大媽發生了關系,就算李明飛事后放出來,也證明了是被陷害的,以這個時候的風氣,也沒法當廠長了。杜飛道:“其實你和大姐都有些小瞧大姐夫了,他那個人……心眼兒多著呢。再說他臨去美果之前,在香江跟我見過一次,我就提醒他小心,有人可能玩陰的。”朱婷詫異道:“你們在香江還見過?”杜飛“嗯”了一聲。朱婷點了點頭,轉又問道:“這件事接下來你準備怎么辦?那條鋼鐵生產線怎么辦?”杜飛眼眸低垂道:“先看看吧,這件事應該還沒完,南邦那邊既然下手了,肯定還有后續。”“后續?”朱婷皺眉。杜飛道:“他們真正的目的是要掐滅我們購買威爾頓鋼鐵公司生產線的希望。僅僅一個強昆桉還不夠,他們肯定會借機發難,繼續給我們扣屎盆子。”朱婷一陣默然。第二天,杜飛的猜測就得到了印證。杜飛一早上送完朱婷,剛到單位布什就來了。“杜,我非常遺憾”布什一上門就擺出一副苦瓜臉。杜飛則笑呵呵的:“喬治,這不是你的錯。”布什一愣,心說我只是說遺憾,又沒說是我的錯,再說這事兒跟我有什么關系。只是話到這兒了,他也沒辦法分說,只能順了過去。況且他今天來還有正事要說。兩人坐下寒暄,布什好整以暇道:“杜,我知道這樣很不公平,但是威爾頓鋼鐵公司的生產線……我們恐怕得放棄了。”杜飛“哦”了一聲,并沒有表現出太激動的情緒,問道:“怎么說?”布什道:“你不知道,現在洛杉磯那邊已經鬧起來了,今早上不少黑人上街……”杜飛一聽就明白了,這應該就是浦項制鐵,或者說浦項制鐵背后的勢力的后續招數。通過事件制造輿論,再通過輿論逼退布什這一方。顯然,對方做的很成功。站在布什家的立場,雖然明知道是對方的算計,卻也沒有必要為了花夏去跟對方硬碰硬。并不是怕了,只是沒有必要。見杜飛沒什么反應,布什猜不透他的心思,繼續道:“另外,幾個小時前,麥迪克參議員給我父親打過電話……”杜飛這就徹底明白了,這個麥迪克參議員明顯是站浦項制鐵所那頭兒的。通過多方施壓,再最后站出來,跟布什家交易,這件事就板上釘釘了。面對這種結果,杜飛看似只能吃個啞巴虧。當然,這只是他們認為的。布什拍拍杜飛的肩膀:“杜,我們是朋友,但這次我也沒有辦法。”杜飛笑了笑:“沒關系,喬治,剛才我說了,這不是你的錯。不過……”布什微微詫異。杜飛話鋒一轉,繼續道:“不過,你太軟弱了,如果你未來的理想只是當一個參議員,這沒問題,不得罪人。但你未來是要當大統領的人,真正的精英不會追隨軟弱,沒有主見的國王。”布什表情一僵,他沒想到杜飛會說出這番話。杜飛早前就半開玩笑的說過,他將來會成為美果的大統領,他卻并沒太放在心上。但是這次,杜飛再次提及,卻對他很有觸動。因為這次麥迪克參議員的手段讓他感覺到了屈辱。原本鋼鐵生產線的的事是他主動跟杜飛提的,現在搞成了這個樣子。隨后麥迪克參議員輕描澹寫的打個電話就把事情揭過去了,憑什么!明顯沒把他和布什家族放在眼里。杜飛最后那句話,更是有拱火兒的嫌疑。可是這句話卻控制不住的在他腦海中一遍遍浮現出來。隨后只草草跟杜飛說了一聲‘李明飛’已經放出來了,就匆匆走了。到這時候,布什還不知道,被抓的那個壓根兒不是李明飛。杜飛把布什送到大門外邊,直至看他騎自行車出了胡同才轉身回去。經過前院的辦公室,探頭進去叫了一聲:“老張,跟我來一下。”張文忠立即出來,跟著杜飛來到后院。進屋之后,杜飛指了一下沙發,示意張文忠先坐。自己則去打電話,跟朱爸匯報了一下剛才布什過來說的一些情況。等撂下電話。張文忠正襟危坐在沙發上,他知道杜飛的背景,卻第一次聽到杜飛給朱爸打電話。杜飛表情嚴肅。剛才跟朱爸打電話,除了匯報情況,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要這件事后續處置的權利。雖然剛才布什已經明確表示,希望放棄威爾頓公司的鋼鐵生產線。但在杜飛這里事兒還沒完。杜飛轉身,跟張文忠道:“你現在立即跟北海道聯系,讓他們派個人過來。”張文忠算是消防器材公司的大管家,聽到杜飛的命令立即應了一聲。杜飛又提醒一聲:“要快!”張文忠點頭:“我馬上就去。”杜飛“嗯”了一聲,又道:“對了,催一催瓦西里,讓他快點把‘大八輪’的圖紙拿出來。”張文忠道:“我明白,我前天給他打過電話,他說一切順利,最多一周出圖。”杜飛沒太意外,瓦西里的效率一直在線,而且這次的‘大八輪’不是重新設計,只是依葫蘆畫瓢把大鵝的bRt60復刻出來。能這么快拿出圖紙不難,難的是下一步按照杜飛的要求進行改進。果然,三天后瓦西里帶著圖紙興匆匆的過來。滿滿一大摞圖紙。該說不說,瓦西里是專業的,幾乎分毫不差的復刻出了大鵝的btR60。更貼心的是,發動機直接換成了兩臺并列安裝的國產柴油發動機。根據設計,公路速度最高能達到70公里,越野速度能達到50公里。“經理同志,您還滿意嗎?”瓦西里吧啦吧啦介紹了一頓,最后詢問杜飛。杜飛想了想道:“我有幾點要求,你記一下。”瓦西里立即拿出一個紅色的小本本。杜飛道:“第一,考慮到未來可能需要用運輸機裝載,寬度需要減小一些。”瓦西里一愣,眨巴眨巴眼睛,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杜飛解釋到:“現在我們雖然沒有這個級別的運輸機,但未來總會有的,考慮到技術難度,未來的大型運輸機可能不會太大,所以……”瓦西里立即點頭,表示明白。杜飛又道:“再就是模塊化設計,在裝甲車頂上開一個洞,可以裝載坦克炮塔、重機槍平臺,防空導彈,要統一規格,可以隨時互相更換。”瓦西里再次點頭,明白杜飛的意思。實際上所謂的模塊化也不是多新的概念,早在二戰時期就已經提出來。但是往裝甲車上安裝坦克炮塔,瓦西里提出了質疑:“經理同志,坦克炮塔過于沉重,安裝在輪式裝甲車上,恐怕……”杜飛理所當然道:“那就別做那么重,炮塔保持裝甲車的防御力就足夠了。”瓦西里立即就明白了,這是要造一個高攻、高敏、低防的脆皮。瓦西里欲言又止,這種思路明顯不符合當前武器設計的潮流。但杜飛顯然有自己的想法,瓦西里想了想最終選擇閉嘴。畢竟他在這里,說得好聽是外聘專家,說不好聽就是一個工具人。既然是工具人,就得有當工具人的覺悟,老板讓干什么咱就干什么。杜飛當然知道這種脆皮裝甲車的弊端,但是任何事有得必有失。他之所以讓瓦西里搞這個,就是想要一種自身輕便,價格便宜,還能摧毀坦克的自走武器。一來在明年可能會用得上,二來吸引一些經濟不那么寬裕的潛在客戶。拿‘消防一號’來說,在坦克市場上不算貴,起步價也得五十萬美元,這可不是一般人消費得起的。如果是一輛裝甲車,擁有跟坦克一樣的火力,價格卻只需要十萬美元多一點呢尤其是南洋,相比坦克那邊的地形更適合更輕便的輪式裝甲車。催促瓦西里加快速度,杜飛親自送他出去。卻剛到前院就看到了一個熟人。“杜桑庫尼奇瓦。”中新芳子穿著一條深藍色的裙子,居然重新留起了長發,配上黑色的皮質獨眼眼罩,讓她看起來更有二次元的味道。瓦西里很識趣兒,立即道:“經理同志,您接待客人,我先回去了。”杜飛點頭應了,再次跟他握手,這才轉向中新芳子,笑呵呵道:“芳子同志,沒想到你來的這么快。”中新芳子微笑道:“接到您的消息,我正巧在長崎,立即坐船過來了。”說著話,杜飛把中新芳子讓到后院。正往里走,剛好碰見沉佳寧。沉佳寧看見打扮特殊的中新芳子不由一愣,尤其那個獨眼的眼罩特別顯眼。轉而看看向杜飛:“杜經理,這是……”杜飛笑呵呵道:“給你們介紹,這位是中新芳子小姐,北海道革命軍的代表。”中新芳子微微鞠躬,她第一次見到沉佳寧。剛才從月亮門進來,她看到沉佳寧從原先朱麗的辦公室出來,再加上跟杜飛說話的語氣,斷定這女人不一般。杜飛也沒瞞著沉佳寧的身份,介紹道:“這位是公司新來的支部書記,沉佳寧同志。”中新芳子眼睛一亮,雖然不知道沉佳寧的來頭,但能當杜飛的書記,肯定不是一般人,立即伸出手:“沉佳寧同志,您好。”沉佳寧勉強笑了笑,跟中新芳子握了握手,說了一聲“你好”,便跟杜飛點點頭,徑直走了。杜飛多少能猜到沉佳寧的心思,當年她父母就是死在了東洋人手里。中新芳子察覺到沉佳寧對她的排斥,倒也沒太在意。這種情況她來花夏后沒少遇到過。現在距離抗戰才過了二十多年,當初受害的大有人在。中新芳子跟杜飛鞠躬,說了一聲“抱歉”。杜飛沒有應聲,他明白中新芳子的抱歉指的是什么。他沒資格替那些死難的受害者原諒,更沒資格一笑而過。即使此時的中新芳子已經是抱著同樣立場的同志。兩人沉默進屋,氣氛有些沉悶。直至杜飛給中新芳子泡了一杯茶:“芳子同志,喝口茶吧”“阿里嘎多”中新芳子儀態規矩的捧起茶杯,淺淺呷了一口道:“杜桑,不知道您叫我過來有何指示?”杜飛沉聲道:“我這次是希望能獲得東洋的同志的幫助。”中新芳子微微詫異:“不知道是什么事?”杜飛沒提美果那邊的事,只說了南邦派人在軋鋼廠搞破壞的事,還有那二十多公斤炸藥。中新芳子十分聰慧,杜飛剛起頭她就明白了:“杜桑是想讓我們去南邦,進行對等報復?”杜飛笑了笑,卻搖搖頭:“不是對等,是百倍奉還!他們敢拿運進來二十公斤炸藥,我就要還他們兩噸,不然不長記性。”“納尼!”中新芳子不由瞪大僅剩的眼睛,一臉不可思議。一直以來她就知道杜飛是個狠角色,可是兩噸炸藥,這時什么概念!這是要把整個浦項制鐵所送上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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