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飛讓文森特坐下,也沒避諱,直接問道:“這是怎么了,帶兩個黑眼圈,快趕上熊貓了。”文森特苦笑,抱怨道:“我叔叔還沒卸任,就有人要討好新主子了。”果然讓杜飛猜對了,不過這種捧高踩低的事兒并不稀罕。杜飛更關心文森特親自來一趟的目的。之前杜飛發電報只是詢問關于艦隊訪問雅佳達的情況,并沒有說別的。正常文森特回一封電報就足夠了,再加上那邊的情況并不好,完全沒必要再來一趟。現在既然文森特來了,就說明他有更重要的情況要說。果然,文森特道:“杜,你在電報里問我,關于這次主動艦隊的內情。”杜飛點頭,聽她下文。文森特好整以暇:“其實這件事跟臨時調換香江總督一脈相承,都是來自最高層的命令,直接從飛利浦公爵那里下令,但誰都知道飛利浦公爵沒有正治權利,他的一切來源于女王……”杜飛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說想從英果內部謀求改變幾乎是不可能的。其實這個結果也在杜飛的預料中。即使退一步,這次不是女王下令,以文森特的家族在掄敦的人脈也很難改變什么。畢竟曾被他們視為根本,經營多年的香江,說拿走就拿走了。表明戴志林家族幾乎喪失了在掄敦說話的權利。如果僅此而已,文森特完全沒必要親自來一趟。果然接下來才是重點,文森特壓低聲音道:“另外,我還聽到一個小道消息,這次調集艦隊到南洋來,除了展現姿態和力量,與印泥進行演戲,還有一個目的……”杜飛聽了文森特的敘說不由得挑了挑眉,有些難以置信。可是轉念一想,似乎也沒什么不可能的。原來這趟所謂的艦隊重返南洋,還有一個不可告人的目的,就是英果人打算在合適的時機,強租蘇門答臘的巨港作為香江的備用,成為皇家海軍在南洋地區的支點。按照英果人的尿性,還真能干出這種翻臉不認人,背刺盟友一刀的事情。而且目前的大局跟杜飛穿越前的世界有很多不同。首先,因為杜飛出現,花果的實力更強大,再加上去年的勝利,顯得壓迫力十足。相應的,英果人在香江的控制力大幅削弱,從雷洛竟然要當上副署長就能可見一斑。在這種情況下,為了以防萬一,考慮失去香江,提前準備后手就不奇怪了。偏偏在這個時候,印泥這邊又出了情況,正好讓英果人有機可乘。杜飛不由得為蘇比安默哀,人要是倒霉喝口涼水都塞牙。蘇比安自以為找來了幫手,其實卻是開門揖盜。想到這里,杜飛再次看向文森特。剛才說了,如果只是這點事,在電報里說就夠了,完全沒必要親自跑一趟。即使再加上英果人打算背刺蘇比安的情況,也不足以說明什么。杜飛篤定,文森特肯定還有下文。果然,接下來文森特繼續道:“杜,想必你是不愿意他們來到南洋的吧?否則不會特地給我發電報詢問這件事。”杜飛點頭,關于這個沒什么可隱瞞的,也隱瞞不住,一味的嘴硬,反而顯得不真誠。文森特嘴角上翹,嘿嘿了兩聲,壓低聲音道:“他們中途會在李家坡停留三天,住在李景安排的萊福士酒店……”說著從隨手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個牛皮紙的文件袋:“這是酒店的建筑結構圖。”杜飛眼睛微瞇,有些意外文森特能掌握這些信息。要知道現在那支所謂的特混艦隊還在索馬李附近集結,之后的行程安排不說多么絕密,很可能還沒安排好。這個時候文森特居然知道艦隊會在李家坡停留,還能知道具體住在哪家酒店,這可不是文森特該有的能力。而且從杜飛發電報到現在,去掉文森特趕路的時間,幾乎沒有時間來調查并且準備出酒店的詳細建筑結構圖。也就是說,大概率在杜飛發電報前,文森特就已經知道了這些信息,并且酒店建筑結構圖就在他手里……杜飛不由得微微瞇起眼睛,嗅到了一股濃濃的陰謀的氣息。不過這個陰謀并不是針對他,而是針對這支英果的艦隊。杜飛展開結構圖看了看,轉而注視著文森特,似笑非笑道:“你這是打算讓我在李家坡干掉所有艦隊的高層?這么狠嗎?”文森特聳了聳肩,無所謂道:“也不一定都死,但最好不要動槍,你知道的,那很不好收場,要是能發生什么意外就很不錯。”杜飛再次看向手中的結構圖,淡淡道:“是掄敦的意思?”文森特沉默了兩秒,點頭道:“是的,這一次女王陛下的手伸的太長了。”杜飛玩味的笑了笑,還真是哪里都有內斗,現在的英果女王才四十多歲,對于正治人物來說相當年輕,她顯然不太滿意手中的權利一點一點被人掏空。到現在,杜飛忽然明白了,為什么掄敦會突然改變東方的正策。因為這里距離他們足夠遠,在正治版圖中處于邊緣位置,最不容易引人矚目。女王一派選擇了這里,想要試一試。在杜飛印象里,似乎穿越前并沒有這種情況,很可能是因為他的出現牽動了某種變化。可惜,那位女王陛下還是低估了掄敦的既得利益集團對王室的提防和限制。女王可以存在,卻只能是象征意義的,絕不允許王權復辟。也不能允許哪怕只是一點點試探,哪怕只是在最遠的南洋,稍微搞些小動作也不行。女王,或者說王權派的試探,立即遭到了其他派系的嚴厲反擊。他們找到了文森特。原因也很簡單,因為文森特所在的戴志林家族正在遭受壓制。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讓文森特有機會抱上了另外一條大腿。不過也有一個前提,掄敦那些大人物只負責提供有限的幫助。而文森特必須充當先鋒,去斬斷王權派伸出來的手,也就是這支艦隊。顯然文森特并沒有這種能力,而這才是他接到電報后,立即親自來找杜飛的原因。杜飛淺淺喝了一口茶,明白了大概情況,沉聲道:“文森特,我們是朋友,阻止這支艦隊抵達南洋也是我原本的目的。但是……現在出現了新的情況,你們在掄敦的盟友抱著同樣的目的……”杜飛晃了晃手中的酒店建筑結構圖:“他們付出籌碼太少了。”文森特露出一抹苦笑,他當然知道這太少了。但他在掄敦那些大人物的面前并不具備討價還價的資格,他只能被動接受。屬于是人家負責出題,他負責答題。不能說你不會做,就去跟出題人商量能不能改一改題,至少現在他還沒這個資格。但杜飛不同,杜飛完全無需忌憚掄敦那些所謂大人物的情緒。如果不知道對方的意圖就算了,杜飛只當阻止艦隊抵達南洋是他單方面的意圖。現在既然知道了,就是兩家的事情,你就出一點不痛不癢的情報,再拿一份建筑圖,就想坐享其成,開什么玩笑。而且杜飛也看出來,文森特是有意把這個情況透露給他。要不然完全可以在收到杜飛的電報之后,裝模作樣把相關信息透露給杜飛。不僅不用親自來一趟,還能在杜飛這里賣個人情。文森特沒有這樣做,并不是他跟杜飛多講朋友義氣,而是他自己也不滿意掄敦的態度,只是他沒有資格說不,只能換一個能說的,替他討價還價。兩人相視一眼,心照不宣。杜飛伸手拍拍文森特的肩膀:“我聽說那位候任總督威爾遜男爵現在也在李家坡,想必到時候會跟艦隊匯合……”文森特心中一凜,瞬間聽出了杜飛的弦外之音。雖然阻止艦隊抵達南洋是主要目的,但對文森特和他的家族來說,最大的威脅卻是威爾遜男爵。杜飛的話輕描淡寫,文森特卻聽出了深意,立即道:“如果威爾遜突然出問題,根據目前的情況,我叔叔將繼續代理總督。”杜飛笑呵呵道:“這么說我們以后還能繼續合作嘍”“當然,希望如此。”文森特略帶激動,如果這能一并解決掉威爾遜男爵,對于他和家族來說將是決定興衰的轉變。他是聰明人,知道杜飛不會白幫忙,在他們獲得好處的同時必須給杜飛同等的回報。當然,他也可以不顧杜飛的利益,但這次合作或者說各取所需的交易也將告吹。文森特道:“對了,我聽說沙撈越這邊一直缺少軍艦……”杜飛挑了挑眉,文森特顯然是有備而來,點頭表示認同。文森特挪動了一下屁股,繼續道:“因為戰后經濟拮據,原先遠東艦隊在香江封存了一批驅逐艦和護衛艦……”杜飛一聽,頓時心頭一動,雖然是二戰時期的老艦,到現在都二十多年了,但現在的古晉海軍可沒挑肥揀瘦的資格。文森特則接著道:“其中有兩艘‘部落級’驅逐艦和兩艘‘戰時’驅逐艦都是48年建成的,基本沒怎么使用就封存了,如果你想要,我可以想辦法。”四艘老舊的驅逐艦杜飛心里合計,這個當然得要,不要白不要。不過要想白要估計也不可能,以文森特的能力最多提供方便,不可能直接拿過來。上上下下都需要打點,尤其是目前本地的海軍。這些人雖然都是邊緣人物,卻是縣官不如現管,要想拿到船,肯定要喂飽。杜飛問道:“四艘船大概需要多少?”文森特道:“每艘十萬美元,目前看管封存物資的輪迪特上校馬上要退休了,準備移居到美果去。”杜飛瞬間就明白了,一艘驅逐艦十萬美元,是真的不貴。算起來,比賣廢鐵也強不了多少。文森特又道:“不過事先說明,雖然是新船但畢竟放了二十多年,要想啟用肯定要重新整修,這筆費用可也不小。”杜飛笑著道:“我知道,正好咱們自個有現成的船廠,到時候拖回來慢慢修。”雖然幾艘二戰時期的驅逐艦,放到今天實在算不上什么戰斗力,但再怎么說也是排水量兩三千噸的大船,放在南海周邊還是能用一用的。尤其杜飛眼下正是缺少船只的時候,文森特此舉算得上是雪中送炭。然而,僅僅這幾艘破船還不夠。杜飛道:“這幾艘船算是咱們的交情,但掄敦那邊……”文森特知道分寸,正如杜飛說的,船是他們的交情,是威爾遜男爵的買命錢,但這次在掄敦那邊可不是這個價碼。文森特道:“你說,我幫你轉達。”杜飛道:“沙撈越王國作為獨立個體加入英聯邦的貿易體系,享有成員的基本權利。”文森特點頭,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原本沙撈越就在英國的殖民體系中,更何況現在名義上的國王還是前任英果伯爵。……幾日后,集結完畢的艦隊浩浩蕩蕩的出了紅海,抵達了印杜南部,停留了一天,繼續向東。下一站將是扼守馬六甲海峽的李家坡。按照計劃,在李家坡停留三天,繼續前往雅佳達。文森特這幾天就留在古晉,一直通過電報與掄敦方面溝通。最終達成了協議,同意了杜飛的要求。接下來就看杜飛的手段了。次日,文森特乘坐飛機返回香江,去他準備‘送給’杜飛的那幾艘船。要把封存的軍艦報廢,也是一個相當需要技術的活兒。杜飛則決定親自去一趟李家坡。一旦讓這支艦隊抵達雅佳達,將是對蘇比安最大的支持,杜飛必須阻止。更何況第一次跟掄敦的資本憲政派合作,必須要亮一亮肌肉,讓對方看看實力,以后才好合作。杜飛準備兩天,化名乘船抵達李家坡。隨行的除了慈心,丁思甜也一起跟來,還有小烏和小黑的烏鴉小隊,以及兩只老鼠,小紅和小灰……后續還有伊格爾帶領的一只二十人的精銳小隊。古晉方面一直在李家坡有駐派的工作人員,有明面的也有暗線。杜飛來沒驚動這些人。這些人因為是常駐的,不管是明線還是暗線,有可能早被對方發覺了。只是心照不宣,放著沒動。杜飛找他們,等于自己暴露自己。倒是之前剛從馬來的回到李家坡的馬三姑和馬三姑父更隱秘安全。杜飛下船,馬三姑兩口子就來碼頭接人。兩人知道杜飛的情況,表現的相當恭敬。尤其看到旁邊的慈心,倆人眼睛好像觸電,立馬移開目光。在這一瞬間,他們供奉的柳仙大爺都傳遞出了畏懼的情緒。二人早知道杜飛身邊有一個了不起的高手,堪稱肉身成圣,陸地人仙。原本馬三姑兩口子還不信,直至此時第一次見到慈心,倆人才真切感到什么叫強。即使是柳仙大爺真身在這里,未必能敵得過這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女人。兩人咽了一口吐沫,對杜飛表現得的愈發恭敬。能夠讓慈心這種高手死心塌地跟在身邊,他們愈發覺得杜飛深不可測。杜飛倒是沒端著姿態,來到酒店住下。這里就在萊佛士酒店的附近,小黑的烏鴉小隊可以輕易俯瞰對面不遠的萊佛士酒店。在酒店的房間,杜飛跟馬三姑兩口子詢問了一下這邊的情況。馬三姑二人并不知道杜飛來到這里的真正目的,之前杜飛只讓他們調查一些萊佛士酒店的情況。二人做事很有分寸,在外圍進行了有限的調查,盡可能避免打草驚蛇。杜飛把那份酒店的建筑結構圖拿出來,一邊看著圖一邊聽著。根據文森特提供的消息,在艦隊抵達李家坡之后,李景將在這里舉行招待會,隨后艦隊的高層會下榻在這里。有了這個消息,杜飛就可以從容不迫的提前布置。……三天后,上天似乎不大愿意再眷顧英果人。在艦隊抵達李家坡的這一天陰雨綿綿,盡管李景準備了盛大的歡迎儀式,卻不免蒙上一層陰霾。杜飛帶著慈心提前來到了現場,坐在靠近碼頭的一間咖啡廳的二樓。這里的視野很好,能夠看到一大半的港區,也能看到為了歡迎艦隊到訪準備的歡迎儀式。正在這時,忽然下面的人一陣騷動。杜飛看向窗外,遠處海面上的霧霾中浮現出一個巨大的黑影,緊跟著又是接二連三的出現。終于在幾分鐘后,第一艘軍艦沖破海霧的籠罩,浮現出了灰色的真容。第一艘突破霧霾的是這次的旗艦安普頓號,一艘排水量噸的大船,雖然是一艘超過二十年的老舊炮艦,但即便是此時看見依然給人一種震撼的感覺。尖銳高聳的艦首劈開海面,正面是兩座階梯排列的三聯裝炮塔,炮塔后面是高高的艦橋和進行現代化改裝的各種天線。雖然看起來十分凌亂,卻有一種粗礦的美感。杜飛沒有親眼看過那種排水量幾萬噸,艦炮口徑接近半米的超級戰列艦,只能在電視或者視頻里看見,沒法體會那種震撼。但僅僅這艘一萬多噸的巡洋艦,依然能令他內心深深觸動。花夏在清末失去了‘定遠鎮遠’之后,就徹底錯過了大艦巨炮的時代。如果從甲午算起,我們失去了整整一百年,直至幾十年后在杜飛穿越前,055大驅下水才重新在海上找回存在感。杜飛的思緒百轉,回過神來整個艦隊已經顯現出來。最前面的是兩艘最大的萬噸級以上的重巡洋艦,后面從大到小都是驅逐艦和護衛艦,都是老式的火炮艦,沒有導彈艦。從這里也能看出代英帝國的確日薄西山。艦隊雖然看著唬人,卻是攢雞毛湊撣子,真要面對幾十艘導彈艇,直接在幾十公里外發射反艦導彈,這些船也不過是大號的活靶子罷了。但話說回來,即使是活靶子,如果現在把這支艦隊送給杜飛,他一定會歡天喜地的收下來。至少在南洋這一畝三分地,單那兩艘重型巡洋艦就夠耀武揚威的了。又過了幾分鐘,隨著高亢的汽笛聲,艦隊靠近港區。李家坡原先就是英果艦隊的基地,港口的泊位充足。艦船相繼靠岸,早就等再碼頭的樂隊立即開始奏樂。隨著舷梯放下來,船上的少數高級軍官穿著海軍禮服走下來。為首的正是這次遠航的指揮官劉易斯少醬。杜飛通過文森特給的照片看過,這位中年發福的少醬挺著大肚子,把白色的海軍服撐得向前撅起來。站在舷梯上往下走,下巴微微上揚,顯得十分傲慢。在舷梯下面,李景早就等在這里,搶上前兩步,滿臉堆著笑,弓著腰伸出雙手去握手。劉易斯少醬微不可察的撇撇嘴,倒也算給面子,伸手二人握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明明兩個人的身高差不多,但站在一起的時候李景就是矮了一頭。同時,提前準備的民眾在警戒線外面揮動著小旗子,仿佛在歡迎自家的親人一樣。杜飛看在眼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很難認同這些人的行為,不管是穿越前還是現在。就在昨天,杜飛還看到報紙上鼓吹,希望英果艦隊永久回歸,再回到李家坡。大概這就是被殖民的后遺癥,將來的東洋和南高又何嘗不是呢杜飛站在海港旁邊的二樓,冷眼看著下面歡迎慶祝的人們。他們并不是被逼的,而是發自內心的歡迎,仿佛那些龐大的艦艇真是來保護他們的……杜飛嘆息一聲,默然等待慶祝活動結束,那些從船上下來的軍官被接走,慶祝的人們留下一地狼藉,他才起身離開。慈心全程沒說話,只是默默跟著,仿佛她完全不存在。雖然這里結束了,但歡迎慶典并沒結束。在酒店那邊,還有更多活動,尤其在軍官離開后,船上的水兵下船。這些水兵揮舞著手中的鈔票,帶來了新的消費。而在萊佛士酒店里則是另一片紙醉金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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