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銅古劍垂落的剎那,整座太行山脈的氣流驟然倒轉。
漆黑的領域中星體沉降,煌煌大日被龍爪托于掌中。
楚杏兒被李熄安置于明世樹冠頂,她低頭看見湖面倒影中的“大明王”面容正在融化。那張慈悲佛相下竟是一團蠕動著的漆黑根須,每根須尖都嵌著半枚污濁的眼球!
“不愧是歲月的空轉,即便不完整,也能識破我等的真面目。”詩巫灼的金翅突然炸開,翎羽化作漫天黑砂。在黑色鐵砂中心浮現扭曲的梵文,每個文字都在誦念顛倒的金剛經。
李熄安踏碎青石,足印中騰起朵朵盛放的紅蓮。蓮心迸射的金色蓮火籠罩“大明王”,在熊熊燃燒的火海中,白衣男子撕開了自己的皮囊,華美的雀翎屏下是無數條擰結在一起的觸須,他的臉獰笑著淌下黑霧,在這心中世界中生生開辟出一片只屬于污穢的領域。
青銅棺槨被大明王重重地砸入太行大地,長亭瞬間被震塌,明世樹搖晃,簌簌地灑落黃金樹葉。這具青銅棺槨帶著一種特殊的力量,能有效地侵蝕李熄安對心中世界乃至太行山脈的影響。
楚杏兒小臉煞白,被嚇得不輕,但不是被大明王和詩巫灼皮囊下的真面目,而是她竟然沒有發現這二人的端倪。直到現在,她低頭盯著那功德金輪,能做出判斷也是這屬于真佛。
巨大慘白的孔雀大明王擺動雀翎,利爪緊扣住一座峰巒,眼睛中沉淀著森綠的火焰。
“歲月的空轉!”他惡狠狠地說道。
“苦海里的殘骸好吃么?”赤龍真身顯化,龍角撞碎漫天黑砂。粗壯猙獰的手臂握住昏劍,劍光劃破彌漫開的黑霧,道韻蓮火焚盡了李熄安眼中的魔障,他伸出利爪,將偽裝成詩巫灼的怪物從虛空拽落,一把扼住咽喉。
“用佛皮裹著污穢的腐肉,也配頂著我故友的臉?”赤龍垂首,黃金鬼面上的紋路形如嗤笑正對著那怪物。
“大明王”的雀翎屏轟然展開,功德金輪逆轉為吞噬光線的黑色大日。每一根雀翎都化作降魔杵,杵身刻滿倒錯的骷髏佛頭。他拍打羽翼,以杵尖刺向赤龍腹部的鱗片,虛空中敲響梵鐘!
李熄安龍尾掃過湖面,這般雷霆威勢下,湖面竟然只泛起一絲微波。
他冷冷地注視著襲來的雀翎降魔杵,下一刻,杵尖撞在鱗片上彎曲,宛若撞上一面不倒的高墻!龍爪下的詩巫灼瞳孔一縮,她能近距離地觀察到赤龍沒有使用任何法術神通,僅憑肉身毫無損傷地吃下了這一擊。
大明王用爪尖勾著從太虛帶回的青銅棺槨。棺蓋掀開的瞬間,滔天黑潮裹著億萬冤魂涌出,潮水中沉浮著太虛腐朽的真佛金身。黑潮與墮化真佛瞬間吞沒李熄安所在,赤色龍影翻涌在黑潮中宛若陷入泥沼。
詩巫灼趁機化作金虹襲來脫身,借著墮化真佛的掩護,張爪拍向李熄安的龍首。
“嗡——!”天地間靈氣嗡鳴,層層聲浪化作金色潮汐。
金翅鵬鳥的臉被照亮了。
一輪神環從赤龍背后升起,他擺動頭顱對準撲來的詩巫灼,利齒間已經浸滿了熾白的光芒。
下一刻,五行神光噴涌而出!熾白的光亮照亮太行山深處,如一道利劍刺穿“詩巫灼”的身軀,而后筆直地破開云海。
焦黑的巨大身軀墜落,大明王正要上前,赤龍巨斧般的長尾甩動,隔開了他。
李熄安用昏劍釘穿詩巫灼的身軀,渾身散發的道韻溶解了墮化佛陀與黑潮。
楚杏兒下意識地擦了擦額角的熱汗,這里實在太熱了。
她發現連自己都看不穿如今的赤龍究竟有多強,那兩尊偽裝而來的墮落生靈已經達到了寂照的水準,可在赤龍面前根本討不到好,被打的滿地找牙。
驚訝不止是楚杏兒,還有那位墮落生靈。
慘白孔雀死死地盯著赤龍,“這個時間節點,你怎么可能這么強?”
李熄安騰空而起,虛空中伸出八條手臂,各自捧著法器。
楚杏兒聽赤龍說過神話時代的故事,跟隨赤龍征戰了一整個崛起時代的五行器被分散在了神話時代的各個角落,只余下一柄供黎仙使用的曦劍。但此刻太行八陘分明就握著載天鼎,鹿王昂首,億萬冤魂被載天鼎垂下的篆文瀑布籠罩,收入鼎中。
“我說那柄劍怎看著眼熟,昏劍啊!”楚杏兒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嘖嘖嘖,歲月尊位就是好,現在沒有的東西也給你變出來了。”楚杏兒感慨道,她完全沒有了大敵當前的緊張感,只當看一場好戲。
另一邊,“大明王”的佛號響徹天地。雀翎屏上的黑色大日凝聚成“卍”字佛印,印中伸出布滿慘白銹跡的巨掌。
李熄安拔出曦劍,曦光在龍吟中暴漲千丈。這一劍劈開佛印,斬斷巨掌,余勢將偽裝成大明王的怪物斬首!
山體崩塌的轟鳴中,孔雀大明王的羽翼自燃。斷首的身軀瘋狂撕扯著燃燒的羽毛,每片翎羽都化作掙扎的佛影,那是被吞噬的太虛真佛殘念在反噬。
掉落的首級嘶鳴著:“你不該這么強大!歲月的空轉,你還不完整!”
李熄安俯沖下去,按住斷首的大明王,鐵爪扣合,生生扯出條纏繞功德金光的脊椎骨。
楚杏兒捂臉,又忍不住漏出一道指縫。
可一面寬厚的手掌攔在了她面前,讓楚杏兒沒有看見接下來血腥的一幕。
“誰?”楚杏兒鼓起腮幫子。
“小佛陀還是閉眼為妙。”高大黑膚的男人笑道。
楚杏兒站在青銅棺槨旁,看著李熄安招招手便把這里恢復原樣。
連長亭內的松針茶還在往外冒著茶煙。
螻和楚杏兒坐下,見接天的赤鱗手臂抓起“詩巫灼”與“大明王”的殘骸,將其塞進青銅棺槨里,隨著一聲悶響,青銅棺被合上,李熄安將其扔到長亭內,砸出一聲悶響。
楚杏兒蹲在青銅棺槨旁,指尖戳了戳棺蓋上未干的黑色汁液。她回憶著李熄安龍尾掃過云層,將殘骸封入棺中的動作行云流水,突然一拍腦門嚷道:“難怪你在天山時總盯往極樂樹的方向看,桃若給你敬酒你都不曾給人家一個眼神,早察覺這兩個是冒牌貨了是不是?”
螻拎著茶壺的手頓了頓,“你親自燒斷因果線接他們回來,怎會出錯?”
“金輪背面的梵文是反著刻的。”李熄安垂眸吹散茶煙,露出杯中映出的他金子般的眼睛,“以及出現這種情形是預料之中,我以宙法撥轉了成天的眾妙之門,他收集八仙過往產生過的污穢至關重要,因此被我留下作餌。作為太虛的墮化生靈,他們不會放過這個錨點,所以被我引了出來。”
“以污穢作餌?”螻皺眉。
“八仙被污穢侵蝕了太長時間,真我缺失了部分,除了純陽之外,哪怕是復蘇的玉釵順德和竹籃采魂都并非完整,他們始終還有一部分真我被大源奪去。我要引出大源的觸肢,將屬于八仙的真我奪回來。”
楚杏兒蹦到青銅棺上,裙擺掃落幾片銀杏葉。葉片沾到棺槨縫隙滲出的黑血,呈現出諸佛的誦經聲,“好你個老龍,連我都瞞著!”
李熄安龍尾輕卷過楚杏兒的細腰,將聒噪的小姑娘放回蒲團:“若讓你瞧出端倪,這戲還怎么唱下去?”
他看向青銅棺槨。
楚杏兒注意到李熄安的眼神,犯怵道:“你不會要躺進去吧?”
李熄安笑了笑,端起茶杯用騰騰熱氣掩蓋住了自己的視線。
“八仙如此重要么?缺一不可?就連你付出大代價引發的宙法回溯都是為了補完八仙完整的過往。”螻問。
“他們的秘密關系到太虛墜落之因,自然會牽扯到九州的未來。成天的眾妙之門就是幫助我找到其他時間線中的八仙,不然在無窮多宇宙中追尋,不知要找到什么時候去。”
“八仙不是在分支時間線中皆有存在么?他們可是九州不可避免的節點。”楚杏兒插嘴。
“自然不是墮落的舊祖,而是如純陽那般的寂照至尊!”李熄安放下茶杯,望向長亭外的圓月,“除了純陽孚佑,玉釵順德與竹籃采魂三人之外,還有五位的歸一源頭分散在其他時間線里。”
“你的意思……八仙的每一位無可撼動都會成就寂照?”
“前提是取得八仙真我,不然玉釵順德和竹籃采魂都觸摸不到寂照門檻,更別提如今在分支時間線中沉淪的舊祖了。在這條歸一路上,我除了寂滅自己的可能性之外,還得找到具備歸一可能的舊祖,好在有了眾妙之門的指引,不算困難。”
李熄安說完推開棺槨,龍尾一擺就要往里頭鉆。
楚杏兒一愣,道:“你果然要躺進去!”
“這就動身?”螻也意外。
“時間不等人嘛。”李熄安一只腳已經邁入棺槨里。
“你行事總是一環扣一環。”螻目光沉靜,“我似乎猜到你要如何越過原始宇宙的屏障,去往各個時間線實施歸一的計劃了。”
“是如何?”李熄安回頭一笑。
楚杏兒也好奇地看著螻。
誰料螻突然聳聳肩,“詐你的,我上哪知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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