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毫無疑問是在焚焰嶺中干掉了詭道血云之后返回來的周玄。
周玄一到,便是看到了那一道觸目驚心的焦土,當即挑眉驚訝道:“好家伙,是誰這么生勐,在這刨了一里地?”
眾人聞言,額角登時垂掛黑線。
李清明心中翻了一個白眼,心說您老對自己創造出來的斬詭雷矛的威力,心里是一點數都有沒有啊?
那玩意兒還真是恐怖,一經祭出,對著詭道魔種就是一通嘎嘎亂殺!
劉進興奮道:“阿福兄,那可不就是就是你教我們的斬詭雷矛打出來的效果嗎?”
清歡也是連連點頭,清澈的眸子之中寫滿了激動之色。
周玄卻是遺憾地搖了搖頭:“威力是夠了,甚至比我計算的還要大,但你們掌握得還不夠呀!”
“這里也得虧是乾元上境,生靈稀少,若是在人世間,你們這動輒橫掃一里地的招數,豈非波及無辜,涂炭生靈?”
李清明三人聞言,面色均是微微一變。
劉進還想說他們平日里根本不會與凡人有太多交集,但見周玄如此嚴肅的神色,便也沒敢頂沖。
李清明便說道:“那斬詭雷矛威力太大,是我們沒掌控好……阿福兄你可有改進之法?”
周玄搖頭道:“如果是斬詭雷矛的話,沒有任何需要改進的地方。因為它本身就已經很完善了。”
說話之間,他抬手一招,掌心之內頓時五氣交匯,他五指微握,五氣便成螺旋交織,化為一桿法力長矛。
李清明三人心頭一凜,此前聽周玄講解斬詭雷矛之法,卻未見周玄施展,三人便只當是周玄的理論,卻沒想到如今的后者,竟如此隨意地凝聚了出來。
周玄笑了笑,一縷雷威迸濺而出,像火花打閃一樣出現在了法力長矛的中心處。
雷光乍現,頃刻間化為一片湛藍色的雷霆,由內而外滲透而出,宛如一條電蛇般裹纏在將法力長矛之上。
“雷運五行,聚一縷劫力,可懲魔斬詭,這就是斬詭雷矛的本質。”
周玄解釋道;
“成型之后,它能夠與劍道、陣道、星辰之力、天地大勢等諸多神通配合,將這部分的威力增幅,從而形成一種威力呈幾何倍數的神通。”
“這些就是斬詭雷矛的多元化運用了,因為比較散,所以留給你們自己探索。”
“因此這斬詭雷矛……就目前而言,并不需要再改進了。”
“需要改進的,是你們對于自身法力的掌控程度,如果能夠能將斬詭雷矛的力量掌握在毫厘之間,不泄露一分一毫,那么對敵的威力將會提升許多,并且,也能夠盡可能避免波及外人。”
正說著,周玄便引導斬詭雷矛在五指之間靈活穿梭,宛如游魚在珊瑚之間嬉戲,而其本身的恐怖威勢,居然沒有滲透出來一分一毫。
“好恐怖的法力統御力!”李清明童孔驟縮,他們三人合力,演化斬詭雷矛都不甚吃力,可在周玄的手中,卻好似擺弄玩具一般。
周玄隨手抹過斬詭雷矛,它便又重新分解成了精純的五行之氣與一縷雷威。
也就是那么一個瞬間,它分解時逸散出來的一縷威壓被距離最近的劉進給捕捉到了。
只這么一下,劉進的眼前便彷佛閃過了一片浩瀚無邊的雷池,有蒼龍戲于雷池之中,驅雷掣電,神威浩蕩諸天……
劉進的額頭登時冒出岑岑冷汗,身子一陣踉蹌,被李清明攙扶了起來:“劉兄,你怎么腳軟了?”
劉進大手震撼,久久不能言語。
這是周玄回眸,目光落在了祁蓮雪那幾欲崩潰的元神之上,面色雖然不變,但心底去也不由地嘆息了一聲。
這祁蓮雪,當初要幫她時,給了她兩個選擇,她選擇了一個不太理智的選項。
如今,面對這詭道魔種時她又重新解開符印封印,使自己極盡升華,雖然能夠獲得強橫的戰力,但這么做的同時,卻等于是將自己逼上了絕路。
祁蓮雪本身還在震撼于周玄的演道,見他望過來,便是下意識地慌亂了一下。
面對著一個連李清明等三位前輩都要畢恭畢敬面對的人,不止是她,還有地上那三位玄門修士,也都表現得有些誠惶誠恐。
“阿福兄……”李清明上前,將祁蓮雪的情況與周玄道來。
周玄早已看破,但耐心聽完。
“……不知道,你們仙府有沒有什么手段,能夠救她?”
周玄無奈地搖了搖頭,惋惜道:“元神壓塌道身,乃是一種因自己而生的道傷,日積月累之下早已深入道基……”
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最初那會兒,當他在河洛之外救下祁蓮雪時,后者還沒有極盡升華,他有辦法將她的元神之力壓制下來,可現在……卻已經為時已晚。
見狀,三人均是沉默了起來。
而祁蓮雪的臉上先是一愕,但緊隨著,也是露出了釋然之色,嘆氣道:“萬般因果皆有注定,當我不聽老師勸告時,便該想到今日之果了,唉……”
“祁仙子……”赤炎玉林之中,那位音域的修士忽然出聲道,“我音域也有一位前輩,出現過與你類似的情況,她說過,或許可以自斬修為,破后而立!”
“咦?自斬修為,破后而立?”周玄聞言,眼睛不由一亮。
這思路……向死而生,著實妙哇!
他當即感概道:“你那位前輩,能有如此想法,當真了不得啊!”
“呃……”那音域修士面色尷尬且古怪,不太好意思地說道:“她……她自斬修為成功了,但是沒能破后而立,活了一些年后就去世了……”
周玄:“……”
祁蓮雪:“……”
空氣瞬間凝固,四下里徘回著一股微妙的氛圍。
就連音域修士邊上的那兩個神霄玄剎府的修士,也是一臉怪樣地看著他,小聲道:“不是、兄弟,你這么說,想表達個什么?”
那音域修士被眾人盯著,頭頂掛滿鴨梨,惶恐的臉上汗如雨下,趕緊說道:“我的意思是,這可不可以成為一種思路呢?”
死馬當活馬醫,有時候未必不能破局啊……
那音域修士能夠來乾元上境,本身也是音域分神期巔峰的人才了,但在周玄他們這些個隨手斬詭的前輩面前,拘謹一些也是自然的。
周玄并未嘲笑他,而是非常認真地聽取了意見,并在第一時間摩挲著下巴推演了起來……
自斬一刀,使修為境界跌落,從而匹配道體強度,讓元神在歸竅之后不會繼續對道身造成傷害的話……傷勢的級數就會從致命稍稍下調,變成有的救。
從施救的難度來看,已經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到了這個時候,其實也未嘗不可一試。
但自斬一刀非常容易傷及根源,就算保住了性命,入日后再想提升境界就會很難……除非真的能夠重修圓滿。
那……如果換一種“斬道”的思路呢?人為壓制行不行?
他想到了對付大乘期巔峰的詭道魔種時,為了讓李清明他們有試煉敢,他以天道氣機法環鎮壓它們,將它們的境界壓停到了合體期巔峰……
但那是基于天道氣機對詭道的克制力,如果不是對付詭道的話,未必可行……
“或許,可以一試。”
在眾多道目光的注視下,周玄退出推算狀態,開口打破了寂靜的環境。
“我若將你的元神之力一刀斬落,讓你只剩下分神初期的力量,進而匹配道身強度……”
周玄看著祁蓮雪,繼續說道:“這之后,我能保證你可以修行,但你若是想要進步,不但需要將道身補完,更需要付出數倍于常人的努力……”
“我聽說你是那大夏仙朝上一輩之中的佼佼者,但從今往后你或許不再是所謂的天之驕女了……”
“昔日的那些光輝會離你而去,別人對你的仰慕也會隨之消失,你的道路會變得千難萬險、荊棘叢生,你能接受嗎?”
而這一次,祁蓮雪耐心聽完了周玄的每一句話,她看了一眼自己的道身之后,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著露出堅毅的目光,無比認真地說道:
“天驕也好,凡俗也罷,都不過是過眼云煙,唯有那登天的仙路,萬古以來不曾有過一絲改變。”
“我一心修仙,總是修為跌落,境界被斬,又能如何?”
“曾經的路已經錯過一次,若是重來,定能走得更好,哪怕每一步都要付出十倍、百倍的汗水,我也將舉步向前。”
“請前輩成全!”祁蓮雪深作一揖。
周玄聞言,露出了一抹淺淺的微笑:“既然如此,我也不說廢話了,愿你能一直記得今天的這幾句話。”
他說罷,在眾人的注視之下抬起了手,向著祁蓮雪輕輕一點。
他的眼中掠過了一縷混沌之色,那是天道氣機法環的力量。
一縷混沌色的光輝沒入了祁蓮雪的眉心之中,緊接著,她的氣息便迅速地萎靡了下去,不過幾個呼吸的工夫,就從合體期跌落到了分神期巔峰,并且一路下滑,最終停留在了分神初期。
境界跌落之后,祁蓮雪原本已經出現了暗滅之勢的元神之體,竟然不再崩潰,而是逐漸平靜了下來。
周玄看了一眼祁蓮雪的道身,在丹田雜物堆里坑出來了幾粒早已用不上的洗筋伐髓類的丹藥,以《太一經》法力將之送入后者的口中,接著道:
“我以法力穩定住你的道身,加上那幾粒丹藥,先助你洗筋伐髓,初步提升一點底蘊,別像個瓷娃娃一樣一碰就碎了。”
丹藥入口,在周玄引導下化為精純的藥力流入四肢百骸之中,祁蓮雪早先也洗筋伐髓過,因此如今并無多少雜質排出體外。
而實際上,周玄則是以《太一經》法力伺機將其體內的道傷探查了一遍,一些淺薄的道傷,他能夠修補就直接修補好了。
“差不多了,元神歸竅吧。”周玄提醒道。
祁蓮雪神色一凜,沒敢質疑,便直接回歸道身。
這時,她的耳邊響起了周玄的聲音:“記住這個運轉路線,以法吐納煉體,對你道身幫助大些。”
祁蓮雪趕緊閉守心神,細細體會周玄教他的吐納之法。
這吐納之法,便是周玄根據她目前的情況“調配”出來的“藥方”。
幾個周天之后,他便收回法力,任祁蓮雪自行感悟。
而他則是隨手一收,將這里的那頭詭道魔種的因果光球給清算了。
余下的那三位修士,雖然身負重傷,更燃燒了精血,但暫無生命之憂,最多就是傷到了一點元氣。
周玄將一縷法力遞出,簡單治療了一下他們的傷。
沒過多久,祁蓮雪醒來,她的修為徹底穩固在了分神初期,但整個人卻并未因此而顯頹勢,反而神采奕奕,容光煥發,雙目之中充滿了信心。
“多謝阿福前輩!”起身之后,她馬上作揖。
周玄擺了擺手:“你的體內還存在一些道傷,那都是你多年來積累的暗疾,但好在并非頑疾,只要你修行下去,此消彼長之下,一切都會消除。”
祁蓮雪連忙尊敬應聲,接著她手腕一翻,便豪不猶豫地取出了乾元上境的通行證。
身邊修士見狀,頓時大吃一驚:“祁仙子,你怎么取出通行證了?!”
祁蓮雪微笑道:“我原本是沒資格來著乾元上境的,但師父見我入了絕境,才爭取來了一枚乾元上境的通行證,讓我來此尋找治愈的機緣。”
“原本我聽師父說,玄元清宮之中存在著一些乾元道君昔日留下的藥材,便期許著能夠從中找到一些有用之物,可既然現在阿福前輩已經幫我鋪好了重修的路,我前程皆明于心,又何必多逗留于此?”
“三位道友不必再說了,蓮雪去意已決。四位前輩,告辭了。”
祁蓮雪說罷,素手微微發力,便果斷地捏碎了通行證。
伴隨著“彭”地一聲,通行證的碎片在空中飛舞,勾勒出了一方門戶的樣子,浮光掠影投射下來,包裹住祁蓮雪,帶著她消失在了門戶之中。
望著祁蓮雪消失的位置,李清明唏噓道:“這祁蓮雪倒是頭腦清晰。”
清歡看著赤炎玉林之中隨風搖曳的無盡火樹,熱浪隨波搖曳,像古都繁華的夜景。
“很多人一進入秘境,就不知道自己來的目的是什么了。”
“他們覺得秘境之中什么都好,充滿了機緣,好像只要一直待下去,走在路邊都可以撿到前輩留下的寶貝。”
“可真正能夠得到的‘緣’,或許就在那不禁意間到來了,能夠把握住它,就已經是萬分的幸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