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聽著金蟾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道出了心酸的歷程,也是倍感不忍,人家讓他放開了手腳吸收人道氣這叫坦蕩大方,但他一股腦兒將它們洗劫一空,的確有些過分了。
聽得他自己都有些過意不去了。
于是,他便說道:“前輩……那個,你看還有什么辦法可以挽救一下嘛?比如說,有沒有什么辦法可以讓我還給你一些人道氣?”
望著家底被掏空的金蟾,周玄心頭愈發愧疚。
“你有這份心已經很好了……”金蟾深深地看了周玄一眼,接著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我之所以能給你人道氣,是因為我乃是‘人道圣獸’,能夠自由支配我的人道氣。”
“但你……我卻沒有在你的身上感受到屬于‘人道’的力量,你就算想要歸還我人道氣,也是有心歸還而無力施為。”
“罷了罷了……”金蟾擺了擺手,“我雖然不是大度之蟾,但也沒有那么小心眼,說好了任你采擷人道氣,那便是任你采擷。”
“你若是在問心有愧,哪也有辦法在其他的地方上償還一些……”
周玄聞言,眼睛一亮,趕緊說道:“前輩請講。”
金蟾微微一笑,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不知道你和那小狐貍是什么關系,但我卻看出來了,她將本命丹氣交給了你。”
“本命丹氣乃是妖族的本源氣,若是缺失,對于妖族的仙途影響甚大,我希望你可以將本命丹氣還給她。”
周玄聞言,苦笑道:“前輩,說起來怕你不信,不是我想拿,而是她非要讓我拿的……”
說話之間,他抬手一招,便是將胡月的本命丹氣釋放到了掌心之中。
“胡月想要,隨時可以取回,這點前輩無須擔心。”
金蟾聞言,也沒有多起疑心。
因為從它的角度來看,周玄和胡月之間確不像是那種主仆關系,正是如此,它才不解于二者之間的關系,居然不是主仆,為什么胡月要把本命丹氣交出去呢?
周玄道:“前輩若是不放心,我可在胡月參悟完畢之后,將本命丹氣歸還于她。”
金蟾便道:“如此最好。還有一件事情……”
周玄也知道,區區歸還本命丹氣的事情,實在是微不足道,自然無法補償金蟾,便道:“前輩但說無妨。”
金蟾繼續道:“你和那小狐貍既然不是主仆關系,那應該是道友關系了吧……我不知道你們的密切程度如何,但我希望,從現在起,你能夠替我為她護道一程。”
周玄聞言,頓時面露不解之色。
金蟾卻笑道:“你的底蘊,我大概看出來了一些……讓你替小丫頭護道,比我親自護道也差不了多少了。”
周玄沉吟婉拒:“前輩,‘護道’這兩個,責任過于重大,我只怕有心無力。”
金蟾微笑著搖了搖頭,蹼掌輕輕地點著銅錢,道:“‘護道’,的確是一個長遠的過程……所以,你先聽我細說一番,聽完之后,你再看能否接受,如何?”
周玄點頭道:“前輩請先講。”
對于周玄的坦誠,金蟾沒有任何不滿之色,便繼續說道:“我就不和你說些兜兜轉轉的話了,實話和你說吧,我在這小狐貍的身上發現了天狐的影子。”
“它的道與法,與天狐的幾乎同出一轍……話句話說,它成長起來之后,極有可能會獲得天狐的傳承。”
“如果可能的話,我想親自為它護道,但情況你也看到了,我需要坐鎮在這里,總不能把它留在這里陪我吧?”
周玄聞言,若有所思:“那……我們可以先試著破這跪局,只要破詭,前輩便恢復了自由身,屆時,也可替胡月護道。”
金蟾點頭道:“若是這乾元上境的詭道血云被徹底磨滅,我自然恢復了自由身。只是,事情說說簡單,但實施起來卻未必一帆風順,若是無法徹底破詭,我將繼續鎮壓詭道血云……”
“而小狐貍,則需要你護道一程了……”金蟾道,“我感覺你不是非常愿意被其他人牽絆住……”
“這樣,小狐貍現在處于四陰歸元之境。你小護一程,待她八陰歸元,步入大乘之境之日,你將此令捏碎,送她來此,屆時,我來接替你,為它護道。”
“也就是說……”周玄道,“若詭邪皆破,則由前輩護道;若不成,則由我來護道。”
金蟾微微頷首:“你覺得如何?”
周玄沉吟道:“八陰歸元,大乘之境……也不是非常遙遠,我答應了。”
“好!”金蟾露出笑顏,“雖然你小子很保守,但做決定的時候還算爽快。”
周玄尷尬地笑了笑。
商量完畢,周玄抬手一招,頂上三尺處的人王璽便是落入了他的掌心之中。
“這是人王璽的烙印吧。”金蟾龐大無比的臉也是緩緩地湊了過來,粗重的鼻息像酷夏的熱風一樣吹在周玄的臉上,有一種火辣辣的感覺。
“烙印?”周玄也是好奇地看了過去。
人王璽入手微沉,質地溫涼如玉,但形體介于真實和虛幻之間,在它表面上印刻著日月星辰、山河湖海之象,但細細看去,卻發現它那圖紋之下,居然布滿了裂紋。
周玄的眉頭緩緩皺起。傳說夏洛在一千五百年曾前攜人王璽迎戰星界神祇,之后以爆碎人王璽為代價,才將星界神祇擊退……
而如今這人王璽上的無數道裂紋,仿佛便是那時所留……
也就是說——
“這人王璽的確就是夏洛手中的那尊人王璽!如今的夏洛手中,什么都沒有!”周玄面色一沉。
他忽然之間又想到了冷艷御姐的話,夏洛還是夏洛,但人王卻不再是人王了。
“夏洛和夏熵這對父子,真的該好好地看看他們的底細了。”周玄作出了決定,然后收回思緒,重新審視人王璽。
六道寶鑒說,他如今具備了煉化人王璽的資格,但從他與人王璽的接觸來看,眼前的這尊人王璽根本不是完全體,而是一件殘破之器,只有將這些裂紋全部修復,人王璽才會恢復。
到了那個時候,他才能夠開始著手煉化人王璽。
他凝實人王璽,只見裂紋之間滿是人道氣,當即心生猜想:“難道用人道氣可以修復人王璽?”
想到這里,他一手托舉人王璽,另一手五指微屈,心念一動,掌心之間登時便有火光浮現,儼然便是薪火。
薪火搖曳,光焰不息,絲絲縷縷的氣息像是爐中青煙一樣裊裊升起。
那青煙一出現,人王璽便微微一顫,爾后像是饑渴的孩童一樣,狼吞虎咽地對著那青煙吞食了起來。
金蟾見此青煙,也是神情大駭,它死死地凝視著那青煙之中極其細微的金光,失聲驚呼道:“人道始源之氣?!”
它小心翼翼地湊上前去,凝神屏息,生怕呼吸大一點就把青煙給吹散了。
但青煙看似微弱,實則卻源遠流長,好似祥云一般,從薪火之中升起,沒入人王璽之中,以一種極其緩慢卻有效的方式,修補著人王璽的裂痕。
“果然有效!”周玄大喜。
這時,他也是注意到了金蟾的驚呼聲,便看向金蟾,不解道:“前輩,你剛才說什么?”
“人道始源氣!竟然是人道始源氣……”金蟾口中喃喃,望著周玄怔怔失神,“咦,你這是什么道火?”
周玄雖然心中還有些疑惑,但還是回答道:“這是‘薪火’……我剛才參悟人道,僥幸有所悟得,幽藍冰焰便不知以何種方式變化成了這朵‘薪火’。”
“薪火!果然是薪火!”金蟾神情惘然,“薪火相傳,生生不息!薪火燃燒,所升騰而起的源氣,就是人道始源之氣……沒想到,時隔無數年,竟然讓我在你的身上見到了薪火……”
“就算是歷代人王,也不能說人人都領悟了人道薪火,更別說人道始源之氣了。不可思議……真是不可思議……”
金蟾上下打量著周玄,仿佛再看一件稀世珍寶。
良久之后,它緩緩收回目光,忽然是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
“造化!造化啊!”
“前輩您先別笑了,到底是什么事情如此好笑?”周玄趕緊追問道,這金蟾一見到薪火,就像是變了一只蟾一樣,弄得他都有些尷尬了。
要不是金蟾的身上沒有散發出半分惡意,他都要悄悄準備后手了。
金蟾笑罷,道:“我笑我枉為人道圣獸,卻不識人道正統!你這小子呀!薪火,哈哈哈!薪火!”
“你有薪火,那我們破詭的成功率,將提升一大截!”
“如果說原本是五成的成功率的話,現在就有七成了!你說值不值得高興?”
周玄聞言,也是眉間一喜:“那倒是一件大喜事!”
金蟾道:“不過,這一切都建立在你道過三宮之后。你若無法過那第三宮,則一切皆為竹籃打水!”
周玄神情一肅,他想了想,便說道:“那我即刻啟程,前往藏星宮?”
“不。”金蟾否定道,“直接去藏星宮并不是最佳的策略。”
它蹼掌一揮,眼前空間扭曲,乾元上境的活體地圖便展現了出來。
金蟾所演化的地圖,與周玄的推演出來的地圖,幾乎沒有差別。
它望著地圖,推算道:“還有七十天,就是泄火的時候……”
“‘泄火’?”周玄心頭一動,這個時間期限和流傳的“金蟾吐納”的時間幾乎吻合,但說法怎么不一樣?
金蟾一番推算,然后說道:“一環區域之中,有三個詭道血云的鎮壓點……這三個點里都鎮壓著詭道血云,你如今身懷薪火,不如先去清掃一波,瓦解一部分詭道血云的力量。”
“這樣一來,不管最后我們能否順利破詭,對于詭道血云而言,都已經進行了第一波打擊。”
周玄當即點頭:“如此甚好!”
不用金蟾說,這本來也是他的打算。
“那等胡月醒來,我先送她離開乾元上境,然后開始實施計劃。”周玄道。
金蟾搖手,堅持道:“不妥,你還是帶著小狐貍吧。我知道你底牌眾多,但什么都將小狐貍蒙在鼓里,卻不是長久之計……”
周玄張了張嘴,旋即苦笑道:“不是我刻意隱瞞,而是我這邊涉及的因果實在是太大了,我有點擔心……”
“雄蟾的嘴……呃不,男人的嘴,騙人的鬼。”金蟾一眼識破,“你就是刻意隱瞞。”
“少年郎啊,既然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底牌,還是早點攤幾張出來讓她知道的好,免得她低估了你的實力,關鍵時候作出一些傻乎乎的決斷啊!”
金蟾的話,讓周玄心神一凜,他垂眉細索,爾后微微點頭:“前輩,我明白了。”
金蟾頷首:“明白就好,大家都不笨,點到即止就好。”
數日光景很快過去,胡月的心神逐漸回歸體內。
她沒有馬上醒來,而是先將悟道精魄取出幾枚,依次陣列在身體四周,爾后以法力引燃悟道精魄,再度參悟了起來。
隨著她的不斷參悟,她的頭頂逐漸浮現出金蟾吞星的異象,但沒過多久,那金蟾吞星的異象便逐漸變化,慢慢化為了天狐拜月圖。
“大道同流,管中窺豹……這小狐貍居然能夠以我的‘大吞星術’補全青丘一脈的天狐拜月圖,有些意思。”金蟾忍不住贊嘆了一聲。
又三天過去,悟道精魄消耗殆盡,胡月徹底參悟完畢,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整個人便是像漩渦中心一樣將所有的異象全部吞入了體內。
“呃啊……”大道情緒,仙路開明,胡月只覺得一股前所未有的舒暢滲透到道身與元神之中,讓她情不自禁地發出一道嚶嚀之聲。
狐族本就極具魅惑之力,而胡月自身也沒有多在意,便沒有加上任何掩飾,于是這聲音一發出來,便是讓得周玄的氣血都下意識地加快了幾分。
周玄干咳一聲,《摩訶楞伽經》在心中緩緩流淌開來,幾個呼吸之后,方才是將異樣的感覺給驅散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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