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禍橫行,道士下山’。”周玄心中肅然起敬,這座道觀應該不是富有盛名的仙門,只是比較尋常的道觀,那字體雖然剛勁,但其中所蘊含的氣息,不過元嬰期。
大勢之下,仙人亦為芻狗,元嬰期更是無力,但世人誰不在掙扎茍存,元嬰期固然在夏熵的局中過于渺小,但依舊能夠拯救不少人。
更何況,實力是次要的,態度才是重要的。
周玄以法力將其裱了起來,然后進入后院。
后院蒼松盤起虬枝,宛如青云,周玄來到蒼松,布下一些防護陣法,而后盤坐而坐,開始沉心參悟五行。
時間悄然流逝。
半個月后,河洛,洛仙城。
太子行宮之中,千娥的眉梢微微一挑,然后猛地站立了起來。
“來了!”她心頭猛地一跳,忽然緊張了起來,“不知道周玄那邊準備好了沒有……”
這個念頭還沒消失,行宮上方忽然升起來了一片又一片的金云,一道道光束從金云之中灑落到太子行宮之中,宛如冬日里撥開云層灑落下來幾縷光輝。
無數的文字在金云回旋游走,仿佛一道金色的漩渦。
那漩渦之中,隱約可見一座古老的藏書館,無數環的藏書典籍陣列其中,但此刻所有的藏書都成為了背景,一位身著淡金色流光長袍的青年,手持一冊書卷,自其中緩緩落下。
那書卷之上,有著四個金文——《人王道典》。
行宮大殿寶座上的夏熵,頓時化作一縷青煙回到了這個青年的體內,而千娥則是來到了青年的面前,欠身道:“恭賀殿下,取得《人王道典》。”
這青年正是夏熵的本尊,自大夏書海之中找到了人道金典的下半部《人王道典》。
夏熵微微點頭,詢問道:“九龍奪珠大陣的運轉怎么樣?”
千娥眼底閃過一縷隱晦的光,頗為心疼地說道:“妾身已經感應不到它們的存在了……”
夏熵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微笑,他輕輕地捻著千娥的下巴,將其抬到四目相視:“不用擔心,冥羅當初也說了,只是將你的本體拆散當做陣基的組件,你如今感應不到,恰恰就說明了九龍奪珠大陣的完美。”
“待我登臨人王之位,九龍奪珠大陣失去作用,我定會親赴十二陣基,讓你重歸圓滿。”
“妾身多謝殿下。”千娥欠身,心中卻滿是寒意。
等你成為了人王,還會管我的死活?呵呵呵……真是可笑!
什么親赴,什么重歸圓滿,若非周玄解救了我,一旦九龍奪珠大陣彼此勾連,我當場便被煉化了,還談什么生死?
夏熵放開千娥,負手走出行宮,來到玉石欄桿處,他的目光掃過被時光冰封的河洛,向著人王殿的方向掃去了一眼,冷笑道:“老頭子,你沒做到的事情,我今天就要做到了。”
說罷,他仰望天空,他的目光看到了河洛蒼穹的深處,望穿了界壁,看到了天外星海。
九天銀河之上,似乎有神明靜坐,期待著下方的傳來的信號。
“冥羅,九龍奪珠大陣今日合陣,我將如約而至。”他沉吟道,掌心之中,緩緩浮現出一枚繚繞著紫黑色氣流的詭道祭文。
他將法力與自身精血緩緩注入其中,詭道祭文頓時興奮地咆哮了起來,那詭道祭文不斷蠕動,而后化作一道紫黑色的光環,像詭道氣機法環一樣環繞在了他的腦后。
千娥低眉,但卻也感覺得心驚肉跳。
夏熵張開雙臂,緩緩飄飛到了河洛的天空之中,徑直向著王鼎而去。
王鼎之中,龍靈驟然睜眼,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兇勢,但它在看了夏熵一眼之后,便不知為何偃旗息鼓,又緩緩盤踞了下去。
夏熵淡淡地看了一樣龍靈,嘴角掀起了一道冷漠的弧度:“將死之獸,有些戾氣才好,免得獻祭的時候像條死魚一樣。”
說罷,他便將那詭道祭文狠狠地拍在了王鼎之上,口中喝道:
“以吾精血,魂引龍靈。”
“以吾魂魄,禱通玄冥。”
“癸亥四九走天輔,丙辰二三立太乙。”
“奉玄冥之令,敕令星斗合陣,九龍奪珠!”
隨著夏熵的引導,王鼎之上的魔龍雕刻驟然睜開了雙眼,緊接著發出一聲咆哮,宛如活過來了一樣,從王鼎的陣壁上脫離下來,環繞在了他的周圍。
與此同時,整個大夏仙朝的大地都顫抖了起來,一時之間地動山搖,天崩地裂。
無數生靈驚慌奔躥,向著自認為安全的地方逃去,但更多的生靈卻在這一刻仰望天空。
百洲各地的庇護所中,無數修士與百姓驚恐地看著天空,一個個眼露恐懼之色,身體僵硬地呆在了原地。
“那……那是什么?!”
“天空……裂開了!”
“不!那是……河洛!”
只見那原本自封于界壁之中的河洛,就像是從河底快速浮出水面的睡蓮一樣,在眾生的眼中快速的浮現著。
而隨著河洛的現世,原本就云波激蕩的天空,更是云海翻騰,天地色變,只見無數的云氣像漩渦一樣旋轉了起來,向著河洛匯聚了過去。
大夏仙朝百洲大地的晃動越發明顯,修為不足的人直接臥倒在地,艱難穩住身形。
一道環繞著古來篆文的巨大光柱,忽然從南云洲鎮魔城的石窟空間之中暴射而出,宛如利劍一般貫穿蒼穹!
又一道與之近似的光柱,從西滄洲淮梁河中沖破霄漢,像一座陡峭的神峰連接天與地!
“轟……”
一道又一道的光柱,從百洲之中拔地而起,將大夏仙朝的地脈風水引導得波濤洶涌!
世間荒風摧柏海,百洲劍云撼長空。
河洛之中,無數的詭道祭文鋪天蓋地的涌出,它們位列天空深處,宛如索命魔咒,當它們出現之后,所有人的氣血都不受控制的翻騰了起來,但十道光柱之中卻不斷地釋放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將眾生翻騰的氣血緩緩平復了下來。
越是靠近陣基光柱的修士,越是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光柱的效果,如王天師等受到了周玄交代的人,此刻心中更是掀起了滔天海浪。
“這就是吳道友……不,這就是仙府的手段嗎?!”清云道人感受著天地風水的變化,震驚地無以復加。
“鬼斧神工!”
“造化!真是造化啊!”寒梅道姑失聲道。
蒼松道人等人對于周玄的敬佩,更是直達巔峰。
但這樣的變化,并未被夏熵感應在心中——因為王鼎那邊的陣基是正常的,并且他的詭道祭文也的確張開了祭道矩陣的雛形。
就在這個時候,天外星海,九天銀河之上,那端坐的身影似乎望穿了昆靈界的變化,眉角微微動容。
“那夏熵已經開始行動了。”那身影開口。
他俯瞰著腳下平靜的河流,河流底部便是方儀十地的樣子。
那河流便是九天銀河,而他,則是冥羅本尊。
話音方落,一道身影驟然出現在了他的身邊。
“還未開始,便已經失敗了。”那新來的身影淡漠地開口道。
這一道身影,身后環繞著勾玉一般的道輪,頭發宛如灰白色的煙云一般向上飄著。他閉著眼睛,左臂自衣袍之中穿出,赤這半個身子,形似梵教的赤腳僧人。
“見過須彌大尊。”冥羅眼角一跳,實時行了個半禮,問道,“尊者不在大西天參詳,怎么下至天庭來了?”
赤腳僧人須彌大尊平靜道:“阿彌陀佛,貧僧近來向萬國前輩討教佛緣,無意間察覺到時海掀起波瀾,疑似與下界有關。故而稍加推算,便知你圖謀被破。”
“什么?!”冥羅聞言,實時露出警容,但還是強行祭出一抹微笑,問道,“還請須彌大族賜教,冥羅定不勝感激。”
須彌大尊微笑道:“那昆靈界的祭道矩陣,如今已被修改,你以身為器,煉化昆靈界成就‘詭道界主’的計劃,算是失敗了。”
冥羅身軀一震,陡然退后半步:“這不可能!我算計數萬年,布局之久豈會被破?”
“你若不信,大可自查。”須彌大尊道。
冥羅咬牙,沉聲道:“須彌大尊既然說了,我還用自查?但大尊既然前來,想必不會特地來看我的笑話,還請大尊相助,此事達成,將來大尊若有差遣,只消一句話,便是輪回苦海,我也在所不辭!”
須彌大尊聞言,露出會心的笑意:“冥羅小友言重了,貧僧既然來了,自然是來助你的……方儀十地頑固不化,死守天道不尊詭道,以至眾生沉淪苦海無法超脫。”
“若是有機會,貧僧自然不會放棄度化之機。”
“貧僧這便助你下界,一舉攻破那昆靈小界,事成之后,待你成就‘詭道界主’之位,還望讓貧僧在下界建立梵廟,散布信仰,以助眾生超脫。”
聽到須彌大尊的條件,冥羅的嘴角狠狠地抽出了一下,但事已至此,他也無可奈何,與其什么功敗垂成,不如先將昆靈界掌控,事后再談其他。
于是他應道:“好,一切聽憑大尊安排!只是大尊想要如何助我?”
須彌大尊微笑道:“此事簡單,貧僧攪動九天銀河之水,付出部分代價撕裂銀河,便可將你之真身投放下界。只是這代價委實慘重,所以你可不能忘記答應了貧僧的事情。”
“至于下界之后該如何做,不消貧僧多說了吧?”
冥羅聽得眼睛放光,目光極度火熱。
那還用多說?天外星海對于道行境界的壓制位于真仙巔峰,而銀河被撕裂之后雖然馬上就會愈合,但卻會讓境界的壓制松開一些,讓境界的極限超出真仙巔峰的限制,到達金仙境。
屆時以他的道行,橫推方儀不好說,但鎮壓一界還是十分簡單的。
況且,那昆靈界的界壁已經破損,內部的天地規則出現了漏洞,界內規則與星海規則交融,使得其中的境界壓制也在短時間內上升到了金仙境。
以金仙境的境界降臨到一個最強者是人仙巔峰的昆靈界,與虎入羊群有什么區別?!
直接暴力鎮壓,然后重新布置祭道矩陣,足矣!
“大尊實在是給我出了一個妙計!”冥羅興奮地握緊了拳頭,眼中滿是火熱之色。
須彌大尊微笑道:“貧僧也不過是依葫蘆畫瓢罷了,若非那昆靈界界壁破了,就算是將你們投放下界,也無濟于事。”
冥羅哈哈大笑:“大尊說得在理,主要是那昆靈界的土著自取滅亡!萬載之前那九蝕小兒,為了對抗我等,不惜以身參詭,為那昆靈界埋下了諸多的陣基。”
“之后夏朝當代,那人王又被我等早早算計,自爆了人王璽,將那監國權柄全交給了他的兒子夏熵,那夏熵是個心高氣傲的自負蠢貨,好高騖遠又急于求成,我三言兩語,便騙得他重啟了九蝕的布置,將那界壁從內部給轟開了!”
方儀十地的界壁,堅如蛋殼,內蘊一界規則,外合星海規則,想要從外部突破是極難成功的,若非夏熵主動配合,界壁根本不可能殘破。
“事不宜遲,還請大尊助我下界!”冥羅蠢蠢欲動。
須彌大尊道:“只你一個,單刀直入也有風險,為確保萬無一失,貧僧向萬國前輩借調了一位神祇,來助你一臂之力。”
冥羅聞言,眼中不禁閃過一抹寒芒:“大尊這是合意?豈非信不過我的能力?”
“阿彌陀佛。”須彌大尊頌了一聲佛號,“施主這是說的什么話,貧僧早有言在先,只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
“畢竟萬國前輩為了此事,也是付諸了不少東西心血。”
“不久之前他曾撕裂銀河跨界出手,與那哮天犬對了一招,受了些許輕傷,如今正在療養之中。”
“所以說,方儀十地未必如你想象的那般簡單,那清瀾江灌江口的殘存勢力不容小覷。”
“如今,若非我們以洞冥界為誘餌吸引了它們的目光,便是放你等兩位真身下界,貧僧也覺得不妥。”
冥羅悶哼了一聲,卻沒有否認,他問道:“所以,到底是哪路神祇隨我下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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