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咱們仙府的法海佛友呀!”熊貓說道,“唉,也不怪你不知道,據青羽仙子所說,法海佛友皈依之后,一刀斬卻紅塵,又一刀斬卻自我記憶,為了空門斷去了紅塵退路,一心禮佛去了。”
“她也是修行了萬載,這才突破到了仙境,然后又在不久之前聽說了法海佛友出現在十地的事情,這才特地去十地的。”
“但她沒在十地里找到法海佛友的蹤影,想到了乾元上境,適才進來看看運氣的。”
周玄并未在意這個青玉的故事,只在確認到她說自己是法海皈依佛門之前的妻子時,心中便已經是升起了濃濃的警惕之心。
了無痕也在瞬間瞇起了眼睛,仙府底蘊他一清二楚,也清楚法海就是周玄的化身,因此更明白法海哪里會有什么結發妻子!
“有意思了呀!你說是不是呀,了兄?”周玄看向了了無痕,眼角彎彎,眸光深邃冰寒。
“怎么不是呢?人心比詭可怖呀,是吧?”了無痕回應道,隨手一揮,一縷劍光遁入長空,爾后化為億萬劍光,隱沒于天地四方。
周玄眉梢微挑,心念一轉,天地五行皆被定住,四方風水皆遭鎮壓:“有點先兆是好事。”
“我贊同。”了無痕點頭。
“司空道友、了道友,你們這是……?”熊貓心思通明,馬上反應道,“青羽仙子有問題?”
它趕緊跟了上去。
就在熊貓察覺到問題之所在時,周玄和了無痕已經將行動拿出來了,二人將天地封鎖,爾后緩緩落入了山谷之中。
青羽似乎毫無察覺,依然在石墩上調養傷勢。
見熊貓緊隨周玄和了無痕而來,三人中兩人氣息深邃,而熊貓也明顯露出遲疑之色,她那秋眸之中便是宛如波光一般蕩漾起了片片疑惑之色。
她不解地看向熊貓,詢問道:“珈諦前輩,這兩位前輩是……?怎么如此來勢洶洶,是妾身做錯了什么嗎?”
她的語氣輕柔而微微打顫,像是受傷之后楚楚可憐的小鹿,令人倍感憐惜。
周玄微笑著開口道:“沒什么,方才聽珈諦說,你是法海佛友的妻子?”
青羽臻首微頷,輕聲道:“正是。”
周玄上下打量了青羽一番,見后者體內根本沒有半點詭道氣息,頭頂也不存在半點陰邪晦氣,心中不禁有些疑惑——這人到底是什么來頭?為什么要冒充自己的妻子呢?
他便問道:“我與法海道友相識多年,從未聽說他有妻子,仙子是否搞錯了?”
“不會有錯的……”青羽仙子捂著胸口,秋眸波光蕩漾,仿佛在追憶往昔,“他是我的相公,我與她結發五年,對于他的音容笑貌早已烙印在心魂深處,就算他化成了灰我也認得的。”
周玄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又說道:“說起來,法海佛友早年與我多次提到過,說他參悟佛法時,腦海之中時常浮現出一片古鎮,那古鎮上有一塊牌坊,排放上書寫著‘余杭’二字,鎮外有一片紫竹林,紫竹林中人影綽約……”
“這興許與他的前塵有關,仙子既然是法海佛友的妻子,可曾知道與他這障念有關的線索呢?”
“知道,我當然知道了!”青羽仙子眼眶微紅,說道,“我相公法海,俗姓錢,名薄多,家住余杭鎮,乃是鎮上有名的商賈之家錢家的長子……我與他的婚約則是長輩指腹為婚賜下的。”
“只可惜相公自幼體弱多病,我公公請了許多江湖術士都對他的病癥束手無策,直到我們成親后不久,家中來了一個跛腳僧人和手持布幡的邋遢道人。”
“那僧人和道人都說我相公與佛道有緣,硬是想要將他收入門中,可我相公乃錢家唯一延續下去的香火,是要繼承家業的,自然沒有同意……”
“見家人全都反對,那一僧一道便離去了。他們走后不久,我相公變得了重病,我公公聽說鎮后的紫竹林乃風水寶地,能除積弱之氣,便讓我們搬到了那里去住……”
“但搬過去之后,相公的病情非但沒有好轉,反而變本加厲,愈演愈烈。”
“后來,在某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那僧人又來了,直接帶走了昏迷的相公。”
“我道相公死了,便在竹林中為他守魂牌三年,三年之后,我沒想到相公回來了……不,回來的,已經不是我的相公了,他說他叫法海,領了寶剎住持的功課,前來超度亡魂……”
“我當時便愣住了,原來相公被帶走后,公公婆婆他們全都得了失心瘋,并在不久之后病逝了,病逝之后,他們的執念吸收了風水氣和陰氣,化為了不散的陰魂,欲要等相公歸來……”
“而我在紫竹林中守魂牌三年,亦不聞林外之事,得見那個法海,方才知曉了鎮中禍事,但一切為時已晚……”
青玉說著,眼中不受控制地留下了淚水,滿臉透徹心扉之相,仿佛撕開了心頭的傷疤,將她往昔的傷口血淋淋地展現了出來:“那法海超度完亡魂就走了,但我知道我的相公真的死了,只剩下了那個所謂的法海與那帶走了法海的跛腳妖僧!”
“我忽然明白,那僧人真的能夠治好我相公,但他卻不愿意治,一定要我相公皈依了才能夠治。”
“我便立下誓言,此生定要將修煉成仙,找那妖僧討回一個公道!”
青羽越說越委屈,淚水不止一次滑下光潔的面頰,后面又說到了她修煉有成之后,四處尋找法海消息的事情,直到最近一次聽說他出現在看昆靈界,便是跟著過來了云云……
一切都仿佛是真的一般,聽得熊貓也是忍不住抹了幾把辛酸淚。
可周玄聽罷這個故事,表情卻沒有太多的變化,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青羽,然后幽幽地嘆了一口,道:“故事講得不錯。”
“啊?”青羽秋眸微抬,一派楚楚可憐之相,這般神態與她的故事相結合,落入任何男子的眼中,都會令得他們心弦顫動,情不能自已。
只見周玄手掌微抬,一股氣機當場便在青羽的頂上三尺處匯聚而出,化作一柄天刀懸在了她的頭上,仿佛隨時都會落下。
青羽姣容顏色微變,正想有所動作,卻發現一股恐怖的天地大勢忽然從四面八方,壓迫而來,將她生生禁錮在了原地,根本無法動彈。
她眸中頓時露出怨憤之色:“你……你們想干什么?莫非與那妖僧是一伙的?”
她眼珠子轉向正在用掌掩淚的熊貓,驚恐地問道:“尊者,這、這是怎么回事啊?”
熊貓不解久矣,見狀也是忍不住想要詢問些什么,卻被周玄抬手制止。
周玄淡淡地看著青羽,平靜地問道:“我只問一句話,答好了,我便留你一命——誰派你來的?”
周玄居高臨下俯視著被禁錮在石墩上的青羽,背光的身影透著一股不可言喻的壓迫感。
司空震的樣貌本身便有些陰鶩感,自帶反派壓迫力,加上如今大勢所趨,更是令得青羽生出了一股強烈的窒息感。
空氣逐漸凝固,熊貓幾度想要開口,卻被了無痕以眼神制止。
望著周玄冷峻且自帶威嚴的表情,青羽的面色出現了幾番變化,最終她仿佛是想通了什么,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問道:“你是怎么發現的?”
此言一出,熊貓面色微變。
而周玄卻靜靜地看著她,不說一句話。
青羽也不說話。
就這么僵持了十息時間,周玄眉梢微皺:“看來你不打算說出幕后之人了。”
青羽望著周玄,秋眸之中的含情脈脈之色卻更濃了:“除非……你愿意先告訴我我那里露出了破綻……”
她單薄的身上散發出一股魅惑之氣,恍惚之間,周玄仿佛看到了一位遺世而立的女子,在紛飛的落英里站在山崖的盡頭,凄然地望著煙云彌散的山河……
“大膽!這樣的幻象也敢亂我心神?”周玄冷哼一聲,眸中陡然浮現出一道冷意,天刀實時劈落,將青羽當場斬滅!
隕滅之前,青羽的眼中卻沒有半分畏懼之色,只是靜靜地盯著周玄看,似乎想要得到一個答案。
“嘭!”
天刀之下,青羽的道身瞬間分崩離析,化為了漫天的煙塵。
然而在這股煙塵之中,卻連一縷真靈都沒有留下。
周玄大手一揮,天地風水瞬間收縮,化為一方扭曲的五彩囚籠,靜靜地漂浮到了他的掌心之中。
望著五彩囚籠,他的眉頭逐漸皺起:“沒有真靈殘留就罷了,居然連一縷神魂都沒有?”
“給我看看。”了無痕快步上前,接過囚籠觀察了起來,然后也是訝異道:“一根毛都沒有留下?是不是你太大力,直接把她榨干了?”
周玄嘴角狠狠一抽,鄙夷道:“那倒不至于,我甚至還沒發力。”
“這就奇怪了。”了無痕嘀咕了一聲,又道,“看來你們有心斬詭,沒被詭道盯上,卻被天道世界的人給盯上了。”
周玄眉宇之間浮現出一抹陰鶩之色:“我不喜歡內奸,但這青羽顯然是沖著我……們仙府來的。”
熊貓此刻也確定了什么,開口問道:“司空道友,你怎么好像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有問題一樣?”
周玄便說道;“這只是最簡單的試探罷了,起先我看她氣息正常,體內又沒有詭道氣機,便想著是否會是巧合……于是,我便胡謅了一些東西去試探她。”
“她如果說她并不知道這些事情,并且還能說出來一些真的過往的話,我反而會相信她,結果她卻能順著我的話把關于法海的一切都補充完善。”
“你說世上哪有這么巧的事情?”
周玄說到這里,熊貓便明白了他判斷的依據,然后也是面色凝重了起來:“如此說來,我們仙府現世的事情,引起了不少人的警覺啊!”
“這青羽,多半就是親詭派安插過來的棋子。”了無痕沉吟道。
“親詭派?”周玄微微一愣,“這又是什么派系?”
了無痕道:“顧名思義,就是與‘詭道’走得比較近的那一派。”
“九天十地之間,信奉‘天道將傾,詭道當立’的生靈,其實不在少數,不然你以為,我們方儀的那幾個詭道大世界是怎么淪陷的?”
“還不是內鬼當權,逆亂天道,將詭道的種子提前埋入了天道世界之中!”
“那種子在天道世界生根發芽,汲取著天道世界的力量壯大己身,等到它形成了氣候,內外夾擊之下,便能夠發起侵略,將天道世界擊破,使其逐步淪陷成詭道世界!”
周玄聞言,一下子就想到了七曜祭道飛仙法陣,如果那個法陣大到將整個大夏仙朝、不,大到將整個昆靈界都覆蓋,使其化為祭道矩陣的話,那么不久能夠舉一界之力投入詭道,使詭道降生,蠶食天道世界了?
了無痕道:“舉世皆知,你一出現就鎮壓了蘭若界的詭道,這對于我們而言是莫大的鼓舞,但對于那幫親詭派而言,你,以及我們仙府其余人的存在,自然一下子就成為了眼中釘肉中刺那樣的存在!”
“他們可全都指望著找到我們的破綻,然后將我們逐個擊破呢!”
周玄瞇起了眼睛,眼中殺機流轉。
詭道傾天,他怡然不懼,但是暗中的陰謀與黑禍,他卻甚是不喜。
真是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有內奸的存在!
內奸比臥底更令人厭惡,因為臥底本就出身于敵而報效于敵,可內奸卻出身于己而報效于敵,前者好歹具備戰略性質,可后者卻連道德性質都沒有了。
二人一熊貓,均是默然不語。
周玄等了片刻,云中光點浮現,匯聚而成了十余顆因果光球,便心念一轉,將其悉數清算。
這些因果光球全是來自于熊貓以八部浮屠鎮壓的那些詭道仙,清算完畢后,周玄總共得到道行十二運三千年,悟道精魄二百二十三枚。
然而,青羽的因果光球,且遲遲沒有出現。
這頓時引起了周玄的重視。
“青羽沒死!”周玄忽然開口,語出驚人。
“什么?”熊貓大吃一驚。
了無痕則眼睛一亮:“你有了新的判斷?怎么說?”
周玄沉吟道:“我想到了一個人……我記得大夏仙朝的王庭里有這么一個人,她分身眾多,且神通獨到、別具一格,或許是她搗的鬼。”
“大夏仙朝?區區一個修仙王朝,也敢把手往我們仙府探?”了無痕的嘴角浮現出一抹冷笑,“那個人是誰,只要你一句話,此間事了,我們便直接去大夏仙朝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