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立卒卻暗中皺起了眉頭,心道:“陛下連這種寶物都搬出來了,到底是為了搜查什么?難道我秦家藏著什么特殊的寶物,而我卻渾然不知?”
他思緒涌動,腦海之中不斷地閃過許多的寶物。
在距離后花園的不遠處,有著一條長龍般的隊伍,這整個隊伍由四百四十四個少女組成,這些少女衣衫襤褸,帶著手銬腳鐐,背后背負著一個藥箱模樣的箱子。
箱子的底部有一個小孔,一些黑紅相間的粉末,自那小孔之中不斷地灑落在地上,隨著少女隊伍的移動,在秦家的大地上形成了一條固定的路線。
從高空望下去,那特定的路線,就像是一個妖異的符咒一般。
當銅鏡之中的粒子撒落下去的時候,原本正如行尸走肉一般木訥地向前移動的隊伍,忽然是整齊劃一地停頓了下來。
四百四十四個少女,只有一個人機械般的往前走著,一不留神撞到了前一個少女的后背。
“哎呀!”這個少女下意識地叫了一聲。
四百四十三位少女,整齊劃一地側過頭來,看向了這個少女所在的方位。
她們的眼睛全部都已經只剩下了眼白,面無表情,好似失了魂一般。
被她們盯著,那少女趕緊低下頭回到原位,竭力保持平靜,拼命地融入這個整體。
她輕微地顫抖著,后背冷汗直流,咽喉緩緩滾動了一下。
漸漸地,那些已近詭變的少女們便一個個像木偶一樣扭回了脖頸。
但它們卻沒有繼續前進,而是一個個杵在原地,閉著眼睛微昂起腦袋,像竹筍吸收春雨一般,吸收著那些彌漫在空氣之中的詭道氣機的粒子。
那少女心頭一驚,那些粒子在她的眼中看來,乃是一滴又一滴沾著污臭血漿的碎肉沫子,當她看到其他的詭變少女們一個個像貪食怪一樣吸收著這些碎肉沫子時,趕緊咬緊了牙關,恨不得連呼吸都屏起來,免得一不小心吸收到這種東西。
她感受著宛如飄雪一樣堆積在她那瘦削身軀上的碎肉沫子,惡心地幾乎要吐出來,但她低頭咬牙、控制呼吸,目光死死地盯著地面,不想要有任何反應。
她不知道這個世界究竟是怎么了,從兩年前天空之上忽然出現了一座又一座掛滿了尸體的山峰開始,整個世界就仿佛都變得魔怔了。
人們不再喜歡吃蔬菜瓜果與煮熟的食物,反而開始喜歡茹毛飲血,吃一些平日里野獸都不吃的腐敗物,就連生活習慣,都逐漸發生了改變,他們變得特別喜好陰濕與黑暗之地,尤其是墳地。
她感覺全世界都瘋了,除了她。
可如果真的全世界都瘋了,那么更好的解釋是……她才是真的瘋了,要是沒瘋,為什么她看到的世界,和別人眼中的差那么多呢?
正當她咬著牙抵抗那些碎肉沫子的時候,不讓它們鉆到自己的體內時,一股溫暖而舒適的感覺,忽然從她的丹田之中升起,化作了絲絲縷縷地暖流,滋潤到了她的血肉之中,更是在她的體表悄然化作了一層薄膜,隔絕了一切氣機。
隨著時間的推移,站立不動的她身上便堆積滿了飄落下來的詭道氣機粒子,宛如積雪一般。
這種東西在尋常生靈的眼中是看不見的,就連秦立卒和那兩個異人都觀測不到,但通過對銅鏡的觀察,卻能夠清晰地見到該范圍內生靈對詭道氣機粒子的吸收情況。
兩年來,這兩個異人已經走過了大大小小無數的村落與家族,一直都沒有半點發現,這一次,兩人也打算意思意思就結束,用白云修真王朝帝王的話來說,就全當是給下面的人一些小小的福利了。
但就在兩人漫不經心地掃過銅鏡,準備收手離開時,卻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身上堆積滿了詭道氣機粒子的少女。
“這?!”兩人大吃一驚,對視一眼,瞬間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喜之色。
“是她?!”
“就算不是,也大有關聯!”
“先帶她走,把她交上去,多少也能得到一些點數!”
簡單交流過后,兩人直接動手,抬手一招,一股狂暴的力量宛如颶風一樣席卷而下,對著那少女卷去。
但就在這一股颶風即將鎖定少女的時候,另一股力量沖刷而來,輕而易舉就瓦解消融了這一股颶風。
“嗯?”矮胖的異人摸著肚腩,不悅地看向了那颶風消散之處,“秦家主,你這是何意?”
秦立卒當即陪笑道:“兩位大人,不知道這丫頭犯了什么罪?”
“不是罪,是陛下點名要找的人……之人。”矮胖異人皺眉道,“多余的話,便不好跟你說了。秦家主,我不知道你要她有什么用,但我等也是奉命行事,還請不要讓我們太過于難做。”
異人雖是委婉說話,但問罪之意十分明顯,更是揚了揚手中的繳文,大有再阻攔別怪老子就不客氣了的意思。
秦立卒不敢忤逆,當即推退開了一些,那異人滿意地點了點頭,輕拍了拍秦立卒的肩膀,笑道:“放心放心,若她真是對的人,等陛下賞賜下來的時候,我等也會記得你的。”
說罷衣袖一卷,便將那女孩從地面上卷起,帶到了身邊。
“多謝大人提攜。”望著被帶走的少女,秦立卒的臉上滿是諂媚之色,但內心中卻已經是不甘到了極點。
“嗎的,那白碩帝王的特搜令我早有耳聞,可兩年過去,查到現在不是早已經沒了動靜了嗎,怎么會從我這邊突然找出來了一個?!”
“可惡!她到底是個什么東西!早知道的話,我就不該掐算時間慢慢布陣畫咒,就應該早早將她投入爐中,煉成血食!”
“連那白碩帝王都要特搜的東西!我竟然錯過了!“
“該死!真是該死!”
那矮胖異人看著秦立卒,微笑道:“秦家主,不論此人是否陛下所需之人,你這份功勞,我等記下了。”
說完,二人便帶著少女揚長而去。
秦立卒攥緊了拳頭盯著三人的背影,一直到三人的氣息徹底消失,他才是陰沉著一張臉,聲音近乎瘋狂地低沉道:“嗎的……還有三個月,老夫便可開爐血祭,這遭瘟的白碩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難道是得到了什么風聲,故意針對我的?”
他沉吟片刻,接著手腕一翻,取出了一枚漆黑的令牌,接著將法力緩緩注入其中。
很快,那令牌上方浮現起了一片虛幻的鏡像,鏡中是一個相貌丑陋無比的鱷魚模樣的人形怪物。
“信眾求見,所為何事?”那人形怪物開口道。
秦立卒將那兩位異人的氣機傳入鏡像之中,接著沉聲道:“我不便出手,故特請教中強者出手,為我截殺此二人……”
“這兩人剛剛從我秦家離去,應該還在藍橋古城的范圍之內,他們手中有一個小女孩,留它活口帶回給我。”
那人形怪物結果氣機稍加感應,而后微微點頭:“兩個元嬰期的異人,滅殺易如反掌。報酬呢?”
秦立卒道:“我愿意奉上已經淬煉完畢的一位元嬰期天道修士的精血。”
那人形怪物微微頷首:“這任務……我冥流接下了,一日之內便會完成。”
“好,我等著。”秦立卒沉著臉點了點頭。
那鏡像語畢,化作一團煙霧沒入了令牌之內。
就在那兩個異人通過銅鏡觀測到了少女的異常之時,遠在數百座城池之外的周玄,面色忽然一變,旋即,嘴角便是浮現起了一抹深邃的笑意。
“果然在藍橋古城喲……”
此刻的他正行走在一座邪異的古老城池之中,街邊的攤位上擺著各種各樣的新鮮肉質,包括天道修士的新鮮肉體……
他原本正漫不經心地穿梭其中,直到感應到了少女的存在時,漫步之間整個人的身影緩緩地虛化了下去,不過三兩步的距離,他便悄然消失在了這里,而周圍的生靈,卻完全沒有意識到周他的消失。
藍橋古城之外。
少女被法力拘禁,像一塊石頭一樣被托舉在兩個異人的身后,跟著他們出了藍橋古城。
明明脫離了秦家的關押,但少女卻沒有半點高興之色,她面無表情看著身前的兩個異人,這兩個人在她看來,就是兩坨扭曲的爛肉,早已脫離了人形,顯得詭異而邪惡。
忽然,那兩個異人不知察覺到了什么,陡然停下了移動的勢頭。
“不知是哪路高人阻截我二人,還請不要自誤!”矮胖異人朗聲道,說話之際,已經將繳文祭出,欲要借助繳文之力,對抗這未知的敵人。
“桀桀桀……我冥流做事,豈會畏懼于人?”虛空之中響起一道陰惻惻的聲音,旋即不等那兩位異人有所反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便擊穿了漫天的繳文,將那矮胖異人與身邊的異人當場抹殺。
下一刻,空氣微微波動,一頭大乘期的詭道魔種,便是出現在了這里。
看了一眼原地蒸發的兩個元嬰期異人,那詭道魔種譏誚著搖了搖頭,似乎是在向他們解釋,又似乎是在自嘲:“元嬰期的寶血報酬只是其次,主要是順路接個單……算你們倒霉咯。”
它接著看向了少女,怒罵一聲:“我湊,那單主真是變態,這才幾歲啊!這么小的女孩子都不放過?我都要看不下去了!過分,真是過分!”
接著又滴咕了一聲:“除非熟醉,不然其余的吃法我真的會鄙視。”
少女依舊沒有任何表情的變化,在她的眼中,眼前的詭道魔種比起之前的異人來,無非就是一團比較有人樣的筋肉,但論“品種”的話其實并無任何區別。
詭道魔種隨手一抓,便欲帶著少女去秦家,但就在這時,它與少女之間空間忽然出現了一點細微的波動,原本的十丈距離在這一刻忽然像是被拉伸一樣放大了無數倍。
明明近在眼前的少女,在這一刻似乎與它相距了一個世界。
“這……?!”它的童孔驟然一縮,但還沒有等它反應過來,一道氣機抹過原地,它便被磨滅成了齏粉。
空間持續波動,仿佛是一汪深邃水潭,那少女落入了水潭之中,像沉入了水底逐漸澹化了下去,最終徹底隱沒在了空間之中。
在少女感應來,眼前的一切其實沒有半點變化,當她被拖拽到空間的“水潭”之中時,其實只覺得一種冰涼的觸感掃過了她的身體。
在這之后,明明她便見到了那詭道魔種形神俱滅的畫面,那畫面過于唯美,就像一團爛肉被打成了木屑,木屑被打成了粉塵,粉塵消散成粉末……
緊接著,明明她還在這個世界里,卻感覺到整個世界都仿佛與她相隔離。
與此同時,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與一種兩年都不曾呼吸過的“純凈”的空氣,環繞在了她的周圍。
這夢幻般的變化,讓她既迷茫又不知所措,于是好奇地看向了四周。
緊接著,她就在不遠處見到了一個身著玄袍的青年,心頭微微一喜:“這次居然不是爛肉!”
“爛肉?”那青年眉梢微挑,哂笑道,“那種劣質的詭道玩意兒才是爛肉。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周玄。”
“周……玄?”少女呢喃地重復著周玄的名字,她看著周玄,又輕聲細語道,“你和他們不一樣……你和我很久以前見到的人差不多,你……不是怪物。”
周玄聞言,心中直接確定了這少女就是界主之位的所得者,少女所說的爛肉,應該是“洞徹了本質”所見到的詭道魔種的樣子,這是體內蘊藏著天道意志的表現。
他便道:“先跟我走吧,有什么問題,等安全了再問我。”
“好。”少女點了點頭,接著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補充道,“謝……謝謝你救了我。”
周玄笑了笑:“不客氣。”
接著他便徹底催谷起了空間道紋的力量,便帶著少女踏著空間波動,直接遠遁而去。
少女詫異地看著周圍這一條布滿了斑斕色彩的隧道,好奇地瞪大了眼睛。
周玄便解釋道:“這是‘空間通道’,不要盯著看太久,我怕你會沉淪在……呃,沒事你看吧。”
他正說著,便發現少女正好奇地看著空間通道里的無數斑斕光點,那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透著前所未有的澄澈之光,哪有半點被“空間”的道紋搞得沉淪的樣子?
“差點忘記了……她可是史上最年輕的界主,盡管,她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周玄在心中無奈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