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就生出來的孩子,還是兩個不可能生育的人所生下來的,能不怪么?
姜病樹總感覺,這個案子似乎和自己調查的案子,不是同一起。
但好像……都和嬰兒有關?
“怎么個古怪?”他淡定問道。
“你……容我想想該怎么說,我還是從頭說起好了。”
男人想了想,開始組織語言,他臉上帶著驚恐。
作為在心區有工作的人,自然是很體面。見過不少世面。
可到底也只是尋常病魔擁有者,能夠接觸到病域和鬼的機會不多。
越是繁華的地區,鬼存在的可能性越低。
以至于很多富人都認為一切都可以靠病監組解決,時常有類似“何不食肉糜”的感慨。
所以嬰兒的古怪,對于這位中年男人來說,已經是無法理解的事情:
“我們咨詢過致病師,致病師說我們可能得了某種病,但我們生活的軌跡多年不變,怎么會忽然生怪病?”
“致病師詢問說要不要上報,我們花了一些錢瞞住了,畢竟孩子已經生下來了。”
“生下他以后,他不哭也不鬧。”
“起先我們以為這孩子有些傻,畢竟哪有孩子不哭的呢?”
“可后來我們發現,他的小眼睛看向我們的時候,是一種審視的目光。你能想象么一個嬰兒會有那樣的眼神么?”
“我們以為這是上天賜予我們的使命,要照顧好這個非同一般的孩子。”
“我們專門布置了一間嬰兒房,請了人照顧他,也買了不少玩具。”
“可照顧他的那個人,第二天就跑了,工資都不找我們結,簡直就像是見到了恐怖的事情。”
“后來我們找到她,她在肺區的一間家政公司里,整個人都還處在一種后怕狀態。”
“她一看到我們,就嚇得大聲驚叫,說我們是魔鬼的父母……”
“我們意識到了孩子有問題,但當我們試圖去看監控的時候,發現監控被刪除了!”
“可我敢保證!在我們出去尋找保姆的時候,房子里,絕對只有孩子一個人!”
呂忘聽得有些害怕。
保姆是被孩子嚇跑的,房子里只有孩子一個人,那莫非這一切,都是一個嬰兒做的?
這怎么可能?
呂忘悄悄瞄了一眼姜病樹。
如果是兩個月前,姜病樹反應大概和呂忘差不多。但現在,他內心雖然也覺得整個事件有點恐怖……
外在卻異常淡定,內心也很冷靜。
呂忘隱隱感覺到,姜病樹似乎做的工作,是專門與這類事情打交道的?
所以他才能記住自己?
他在這里想著各種可能性,富豪則繼續講述著:
“孩子在我們面前,顯得就很正常。只是那眼神,沒有任何看父母時的……溫馨。我不該這么形容自己的孩子,不該這么形容一個嬰兒,我總覺得……那個眼神很冰冷。”
“仿佛在看兩個陌生人。”
“我們決定好好觀察一下這個孩子,但我們意識到,孩子雖然眼神冰冷,在我們面前,表現的卻又很正常。”
“所以我們決定夜間觀察。”
富豪的妻子聽到這句話時,顯然勾起了不好的回憶,開始發抖了。
“別急,不要擔心,小忘,去倒杯水來。”
呂忘哦了一聲,自然的打起下手。
此時此刻,就像是當初柳冰與姜病樹在肝區鳥籠里的時刻。
只不過姜病樹變成了那個老手。
姜病樹已經有七八分確定,這個案件,和湖中棄嬰不是一個案件。
但同樣邪門。
他本不該浪費多余時間去接其他案件。
可病城就是這樣,你手里一個病域沒有處理完,可能中途就爆發出好幾個事件。
而且他隱隱有種感覺……或許,兩個事件雖然沒有關聯,但都與嬰兒有關,有沒有可能……變成一個事件?
呂忘倒水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和姜病樹明明是客人才對,怎么現在像是主人一樣?
穩定住了富豪與他妻子情緒后,富豪開始壓低聲音說話:
“接下來我說的,可能會聽著很詭異……但你們一定要相信我。”
姜病樹點點頭:
“說吧,你們觀察到了什么?”
富豪說道:
“夜間,我們睡著了,但實際上并沒有真的睡著,只是假裝入睡。”
“而我們也靠著裝睡,見到了恐怖的一幕……”
“保險柜……傳來了很細微的響聲。”
“我們感覺不到孩子的靠近,可我們能夠感覺到,屋子里很多東西,都在發出聲響。”
“熟睡時我們感受不到,但清醒時,確實是可以聽見的。”
“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我和我妻子害怕不已。我們睜開眼,看看到底發生了什么,可映入眼簾的,卻是……根本無法想象的東西。”
“古怪的,細長的,血肉模糊的某種觸手一樣的東西,遍布在我們的屋子里。”
“我們的手機不知何時被打開了。但因為密碼錯誤,又被鎖住。”
“當時我妻子害怕的暈了過去,我也很害怕,但想到這里有我的妻子和孩子,我必須振作一些,于是我當時也不知怎么了……就猛然抓住了那個東西……”
“這一瞬間,那粘稠濕滑的像是觸手又像是帶狀物的東西,開始瞬間收縮。”
“我死死抓住那個東西!我發出憤怒的咆哮,但那個東西太滑了……”
“我知道我抓不住那個東西,于是我第一時間開了燈!”
“所有房間的燈都打開了,我再次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我家里所有抽屜,客廳,飯廳,雜物間,鞋柜,茶幾,所有有柜子有抽屜的地方,抽屜都被打開了。”
“我不敢多想,趕忙走進了孩子所在的房間里。”
“我的孩子,正在搖籃里睡著……但他全身,都很滑膩膩的,就像我抓過了那奇怪物體的手一樣。”
“我知道,剛才的一切,都與我的孩子有關。那些像觸手又像某種帶狀物的東西……全部消失不見,但它們的出現,一定與這個孩子有關!”
“但我沒有證據,我沒有親眼看到……當我走到搖籃邊上時,我看到的只是他冰冷的眼神。”
姜病樹大概知道了。
夫妻二人恐怕生下了一個先天就覺醒了病魔的孩子。
這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釋。
他們的孩子一出生就孵化了病魔,他們看到的詭異現象就是孩子在使用病魔能力。
這樣解釋,這對夫妻或許就不再恐懼了,甚至會很欣喜。
姜病樹沒有這么說,因為這里頭有很多問題。
無法生育的二人,怎么可能生出孩子呢?
孩子為什么只懷胎三月?
按照富豪的說法,他妻子的肚子是一夜間變大的。
而這個孩子的眼神,始終冰冷,看向他們時,似乎讓這對夫妻感受不到孩子對父母的那種依賴感。
綜上這一切,姜病樹腦海里有一個大膽的推測——
“這簡直……就像是被人強行塞進去了一個孩子。”
“這種事情可能辦到嗎?”
“不……我不該這么想,在病城,沒有什么不可能。孩子的古怪行為暫且不說。”
“單說一對結扎的丁克,生出孩子就足以讓我聯想到這一點了。”
“而且明顯是跳過了前面幾個月的孕期……”
姜病樹兩只手的手指交叉著,整個人陷入了思考中。
“一對無法生育的夫妻,被強行塞進了一個胎兒。”
“這個胎兒,距離來到人間還有三個月。所以富豪的妻子,只懷孕了三個月就生下了孩子……是這樣吧?”
“而一旦有人多了一個胎兒,就必定有人少了一個胎兒……”
姜病樹抬起頭,內心已經有了些想法。他說道:
“這樣吧,今晚你們離開這里,并且暗示你們的孩子今晚你們不會回來。”
“你打算怎么做?”富豪問道。
“觀察他,通過我的能力觀察他,我的病魔能力比較適合干這個,我想知道這個孩子到底要做什么。顯然,他只會在你們都不在的時候做一些事情,所以你們今晚不要出現。”
富豪皺起眉頭,要監視那個孩子,其實有很多方法。
姜病樹看出了富豪的猶疑:
“這個孩子,你們做過親子鑒定么?”
“什么?親子鑒定?沒有……我相信她,這件事明顯不需要親子鑒定,因為沒有人可以讓我老婆懷孕的。”
富豪顯然是認為,妻子和自己都絕育了,所以不可能有孩子。如果妻子沒有絕育,那么他會斷定妻子出軌。
可倆人都絕育了,就想到了孩子是上天賜予的禮物。
于是也就不去想什么親子鑒定,加上孩子的行為很古怪,更加分散了他們注意力。
但
“你們最好做個親子鑒定吧,雖然剛才你們講了一個荒誕的事情,但我接下來要說的,可能更荒誕。而你們最好相信我。”
“你說吧。”
姜病樹看著這對夫妻,放慢語速說道:
“這個孩子不是你們的……聽說過杜鵑鳥么?”
“這種鳥它自己不會做窩,卻把產的蛋放在畫眉、葦蔦的巢窩里,讓這些鳥替自己精心孵化。”
“你們現在遇到的,很可能就是這樣的事情。”
姜病樹這話一出,呂忘都驚了。
這是什么想象力?
富豪與他的妻子也難以置信,但不知為何,二人又感覺,這個荒誕大膽的推論,竟然有那么一點點道理。
姜病樹看二人反應還算能接受,就繼續分析:
“他對你們眼神冰冷,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把你們當父母。”
“而你們想想,為啥抽屜都被打開了,為啥保險柜會傳來聲響,一個孩子會對這些有概念么?”
“他在找你們的錢。就像寄生蟲一樣,在尋找你們的資源,那些被你形容為觸手一樣的東西,很可能是某種……轉移的道具。”
這一番推論,荒誕大膽,但又隱隱有些符合情況。
富豪想了想,反正也只是讓對方觀察一晚。
“假如真是你說的,你要怎么做?”
“觀察只是為了找到那只‘杜鵑’,您也不希望,給別人養個便宜兒子吧?”
“而且極有可能,這個兒子還會偷您的錢。”
“你們最好故意留點破綻,比如保險柜打開,抽屜里放點值錢的物品。”
“我們只需要看看,這些物品最后會在哪里去就行,得到這些財物的人,就必定是只借窩生蛋的人。”
“我們要找到這個人,找到這個孩子的親生父母。今晚我會在附近觀察,你放心,我們病監組做事情很穩妥,你的孩子不會發現什么。”
“今晚過后,就可以知道答案。”
姜病樹說的很有把握。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他心里已經有七分確信。
富豪點點頭說道:
“好,我信你一次。今晚我和我老婆去心區的宅子住。有任何事情,我們電話聯系。然后稍晚些時候,我會去把屋子布置一下,讓我……讓那個孩子,有機可趁。”
“沒問題。”
姜病樹已經確信,要么孩子有問題,要么孩子父母有問題。
這背后,或許是一個鬼在搗亂。
但他莫名對這個鬼很感興趣。總覺得,積水公園的病域,或許可以用到這個鬼。
深夜。唐氏別墅十三棟。
十一點五十分。
由于這棟宅子的主人已經不在,宅子里的某個古怪的小孩,已經陷入了興奮狀態。
遠處的姜病樹拿著望遠鏡,發現窗簾已經被關上了。
“窗簾關上了……怎么回事?我們看不到里面了。”呂忘也同樣在觀察。
“不要著急,淡定一點。里面的事情我們不需要看到。因為對方一定會走出屋子。”
如果自己的推測正確,那么那個孩子,應該是在搜集屋子里的錢財。
這些錢財,總得是有個人幫忙接應的。
果然,姜病樹和呂忘很快發現……拉上的窗簾里,伸出了某個東西。
一切都如同富豪所描述的那樣……
仿佛觸手,又仿佛某種帶狀物。
姜病樹通過設備,仔細觀察后發現,這玩意兒極有可能是——臍帶。
“這么長的臍帶……”
按照富豪的說法,這樣的觸手很多,可見臍帶儼然是某種武器……
病血堡壘和異盟的人,大概才會有這種非人特征的變化吧?
姜病樹雖然感覺心里毛毛的,但也來了性質。
“現在就不知道,到底是這個孩子是鬼,還是孩子的父母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