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嘎吱嘎吱
臨波縣境內，沉重的車隊在直道上緩緩前行，沿途金燦燦的麥田里，無數農民偶爾直起腰桿瞄上一眼，很快又失去了興趣。
最初幾天他們還會聚在一起看熱鬧，但當這樣的車隊連續數日，從早到晚川流不息，好奇心再重的人也會逐漸麻木。
只有一些精力旺盛的頑童還會樂此不疲的圍觀，看著那些垂頭喪氣的俘虜議論紛紛。
而在村口處，幾名滿臉皺紋的老者搬著板凳聚在一起，一邊折菜一邊遙望從村外駛過的車隊。
“武安君這又是打了個大勝仗啊！”
“村里有幾個龍衛不是一起出征了么？聽說把人家郡城都給攻破了！”
“大牛和二狗子他們吧？前兩天不是回村了么？”
“好像武安君給他們賞賜了不少東西，我看他們家這段日子天天吃肉，把我家那幾個小崽子給饞得喲……”
一名老者感慨搖頭，言語中滿是羨慕。
“哈哈哈，你們家田口那么多，等秋收之后拿點余糧去換肉唄，反正吃不完。”
“唉……真沒想到我們家居然有糧食吃不完的一天，這也太奢侈了。”
“多虧了武安君啊，這日子是越來越有盼頭了。”
“是啊，多虧了武安君。”
類似的議論在整個臨波縣九萬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此起彼伏，伴隨著大量龍衛攜帶著豐厚犒賞回到原籍，參軍的熱情如同燎原野火在人們心中翻騰。
雖然只是負責打雜和后勤工作，但相比于一輩子都鎖在一畝三分地上的農夫，這些見識過大場面的龍衛成了村頭巷尾的明星，從他們口中，人們才知道這個世界有多么精彩。
特別是了解到正規軍的犒賞是龍衛的數倍，獲得個人軍功的英雄還被賜予了大量田地，這些一輩子都看不到階級躍升希望的質樸農民眼中頭一次浮現出名為野心的光芒。
沒有人甘愿一輩子在土里刨食，當最基本的生存問題解決后，更高的追求開始在他們心里扎下了種子。
“你的人民戰爭熱情高漲。”
佇立在書房的窗戶邊，帶著皇冠面具的倩影遙望天際，意味深長的低語。
“那不挺好嘛。”
正在奮筆疾書的趙舜頭也不抬，隨口道。
“但是……你就不怕他們失去控制嗎？”
奧克麗·亞妮轉過身來，表情認真的問道。
放下筆，趙舜看著一臉嚴肅的美麗臉龐，啞然失笑。
“伱是在擔心戰狂主義挾持國家？”
“戰狂主義？”
“就是軍隊的利益無限膨脹，導致軍隊擁有國家，而不是國家擁有軍隊。”
“哦，真是奇妙的比喻，但我沒想得那么深遠，只是覺得這股力量很不好控制，如果任由其膨脹，最后可能會反噬……”
“那就是了，你看到了戰狂主義的危險之處，不過放心，有我在，這些家伙翻不了天。”
遙望窗外的天空，白衣少年淡淡低語。
“我親手締造的野獸，再殘暴，再嗜血，也得乖乖趴在我腳下。”
“反噬？挾持？不存在的。”
“我能創造它，就能毀滅它。”
看著自信滿滿的少年，奧克麗·亞妮表情逐漸舒展，露出輕柔笑意。
相視一笑，趙舜重新低頭處理文件，腦海中卻忍不住有雜念閃爍。
戰狂主義也不是完全沒有可取之處，其中的尚武精神更是一個國家生存的重要根基。
比如前世秦朝的耕戰，就帶有明顯的古典戰狂主義色彩。
經典反例就是“鐵血大宋”了，士兵的地位甚至不如奴隸，從上到下全都是一群軟骨頭。
所以這玩意要掌控好一個度，不能沒有，也不能太多。
不過，這個“度”也是個動態值，要根據具體的外部環境調整。
在紅塵殺劫席卷天下，內亂不斷，列強環伺的背景下，把人民培養成嗜血的餓狼，也遠比一群待宰的羔羊好！
可惜，就目前看來，既得利益集團是在把人民當豬養，極盡所能打壓分化，生怕他們團結起來推翻自己。
這種內斗內行，外斗外行的玩意，一旦有強大的外部勢力橫插進來，他們就會無縫銜接轉變為買辦階級，狗仗人勢繼續欺壓百姓。
而外部勢力也會用心收買他們，借助他們盤根錯節的體系高效搜刮民脂民膏，節省統治成本。
前世帶英的殖民地幾乎都是這個模樣，特別是某個神秘的東方大國（三哥：沒錯，正是在下），他們的貴族全都化身成宗主國的走狗，瘋狂壓榨人民，同時借助帶英的力量維持自己的統治。
反正只要別影響他們奢靡無度的生活，底層賤民的死活他們根本不關心，實在不行，還可以帶著搜刮的民脂民膏移民到宗主國去嘛。
想到這，趙舜不由得感慨搖頭。
大哥別笑三哥，以現在各地世家豪族的尿性，說不定能干出更惡心的事情。
為了防止這種情況，還是抓緊時間把他們都鯊了吧。
魯州府，富麗堂皇的大廳里坐滿了各家家主，焦急等待前線消息。
但當噩耗傳來后，一群人都被驚得站了起來。
“什么？全軍覆沒？？！！”
“那可是三萬多大軍啊！怎么可能被全部殲滅，一個都沒跑掉？！”
“渭璃郡城一天之內被攻破，三萬大軍被全殲……不是說那黃毛小兒手里只有一支剛剛組建幾個月的新軍么？為何戰力如此可怖？！”
“是啊，一萬出頭的新兵，兩月之內席卷大半個渭璃郡，甚至攻陷了郡城，這一番血戰下來，能剩下五六千殘兵就不錯了，我軍可是有近四萬老兵！七八倍兵力差距，這……怎么輸的？”
不敢置信的瘋狂撓頭，可任憑這些家主們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這其中的蹊蹺。
“不會不會有神話尊者出手了？”
“那可是近四萬大軍，除非有亞圣出手，否則一般的七階神話最多將其打敗，不可能全殲！”
就在眾人愁眉不展的時候，一個心思活絡的家主忽然眼珠子一轉。
“等等，武安君手下的將領是誰？”
“對啊，既然他們這么能打，我們完全可以把他們收買過來啊！”
狠狠一錘掌心，眾人兩眼放光。
可還沒等他們高興太久，一盆冷水就潑了下來。
“別想了，我早就派人接觸過他們，一個都沒收買成功，那些人就跟吃了迷藥一樣，只要使者稍微透露來意，立馬就會被他們扭送上報，然后徹底失去消息。”
“這么忠誠？不能想辦法從他們家人下手嗎？”
“高階將領的家人全在臨波城，你去下手吧。”
那可是龍潭虎穴，誰敢去啊？
一籌莫展的嘆息搖頭，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居然束手無策。
“首先，還是得搞明白這一仗為何會輸。”
過了許久，還是足智多謀的史家家主站出來，輕聲分析道。
“在此期間，我有三條應對策略。”
“第一，封鎖邊境，禁絕貿易，時間一長，封國民不聊生，內亂自起。”
聽到他這話，眾人眉頭緊皺，不甘問道。
“此計雖好，但見效太慢，難道我們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黃毛小兒在封國內殘害賢良？”
隱蔽的翻了個白眼，史興國感覺這群人簡直搞不清狀況。
“諸位，你們要明白，限制趙舜劫掠的不是武力，而是因為他吃撐了。”
“相反，我們現在手中的武力卻已經消耗殆盡，正是最虛弱的時候，我們居于弱勢啊！”
痛心疾首的搖搖頭，史興國想起自家那近百名傳奇供奉，還有四千軍隊，心臟又開始隱隱作痛。
那可是史家幾十年的家底，是他們鎮壓泥腿子的最強利劍，是保護他們特權的依仗，現在全折在那武安君手里了！
而他的這番話也讓眾人赫然驚醒，意識到自己的統治根基似乎已經岌岌可危。
長久以來的優越感被碾成碎片，巨大的落差讓眾人心亂如麻，焦慮逐漸蔓延，所有人都對那從未見過的少年產生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懼。
“史兄，吾等到底該如何是好？”
深深看了眾人一眼，史興國沉穩凝重的說道。
“我們并未傷筋動骨，重新積蓄力量就行了，這就涉及到我說的第二點……”
“大家都有關系要好的宗門，各顯神通吧，能請多少請多少，最好能說動某些神話尊者當客卿。”
“嘶神話尊者……那可不便宜啊……”
倒吸一口涼氣，眾人不由得滿臉肉疼。
供養一名神話尊者的消耗，哪怕對于他們這種大世家來說都很吃力。
“哼！相比起抄家滅族，這點付出簡直九牛一毛。”
渾身一陣激靈，眾人幡然醒悟，自己面對的可是一個敢抄他們家的存在！
那無法無天的黃毛小子啥都敢干！
再多的積蓄無法轉化成真實的戰斗力，最后都是為別人做嫁衣！
臨波渭璃兩郡的分家就是悲慘的前車之鑒。
太平日子已經過去，亂世到來，他們賴以為生的秩序正在崩塌，只有手中掌握力量才能延續家族……
“史兄說得對，還有第三點呢？”
“第三點……就是重建軍隊！”
史興國看著神情凝重的各大家主，語重心長的嘆息。
“別再只顧撈錢了，相反，我們還都得不計成本的往里面投入，不然沒有趙舜，也有王舜，李舜來把我們當豬宰。”
“不長出獠牙利爪，我們就是別人眼里的肥肉！”
用力一握拳，史興國低沉肅穆的說道。
“三年之內，我瀾霽郡將擴軍五萬，抵御無法無天的狂徒禽獸！”
眼神一動，各大家主呼吸逐漸變得急促，神色掙扎。
過去，有皇帝鎮壓天地，軍隊不是自己的，當然是能撈多少撈多少！
但現在，皇帝似乎越來越不管事了……
既然你放任武安君殘害忠良，那就別怪我不講規矩，自己組織力量對抗！
狠狠一咬牙，各大家主對視一眼，一個個站出來宣誓道。
“潁東郡擴軍兩萬！”
“德晏郡擴軍四萬！”
“呈遼郡擴軍兩萬！”
“浙禾郡擴軍六萬！”
包裹著血光的子彈封死方圓數米的空間，穿著雪白華服的少年沒有躲避，甚至沒有運起護體罡氣，而是任由這些子彈轟擊在身上。
當當當當當
一團團火星在趙舜周身炸開，肉眼可見的紅色流光從他身上彈射，其中有一條紅光甚至在他臉上摩擦出耀眼火花，隨后扭曲變形，偏轉方向，折射到了地里。
靜靜體會著子彈的威力，過了許久，趙舜才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大人，您覺得如何？”
一個金發碧眼的白人老者走上來，緊張問道。
“威力還行，但為什么是栓動結構？我記得好幾年前就在闌州比賽中遇到過左輪手槍……”
一邊踱步一邊詢問，兩人來到幾十米外，趙舜隨手從一名士兵手中拿過沉甸甸的步槍，興致盎然的拉開膛室。
繁復華麗的血色紋路銘刻在槍膛內，一直蔓延到看不見的角度。
步槍外部造型有點類似于前世經典的毛瑟，又帶著點狙擊槍的殘暴氣息。
“奇怪，為什么沒有膛線？”
聽到少年的喃喃自語，白人老者趕緊回答。
“因為槍身中已經銘刻了十幾種強化魔法陣，不再需要膛線。”
“另外，您說的那種左輪手槍是專門為槍斗士開發的武器，和軍用武器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哦？有什么區別嗎？”
“槍斗士的作戰環境主要是單人或小規模混戰，對手大多都是實力強勁的武道高手，移動速度非常可怕，所以我們主要增強了彈藥量、射速、威力……削減了射程，畢竟絕大部分對手都會沖過來近戰，上百米的有效射程完全足夠……”
“而軍用武器則不同，敵人展開血煞后，會嚴重削弱遠程投擲武器的威力，所以我們增強了射程，精度，穿透……犧牲了射速。”
同樣取過一支步槍，老者如庖丁解牛般將其拆解，露出里面一條條精密玄妙的血色銘文。
作息時間調了，又沒完全調……(▽)
麻蛋，軍國那啥居然是禁詞，大家理解就行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