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軍……東征……」
悠悠呢喃著熟悉而又陌生的名詞,趙舜腦子里莫名涌起一絲魔幻的感覺。
這劇本好怪哦!
「這個十字軍計劃……它是針對大旻來的?」
「這顆星球絕大部分土著文明都已經被泰西各個帝國瓜分,除了大旻,我實在想不出來還有哪個目標能讓他們放下矛盾,團結在一個旗幟下。」
頓了頓,伊瑞絲柳眉輕蹙,剔透眼眸中流露出一絲哀傷。
「一個多世紀以來,泰西各個帝國的擴張制造了太多血腥殺戮,他們說這是文明的陣痛,是教化愚昧,是賜予自由,但在我看來,他們已經被永無饜足的貪婪吞噬裹挾,忘記了主的仁慈與榮光。」
聽著伊瑞絲的感慨,趙舜面色古怪的喃喃自語。
「他們雖然失去了父母親人,失去了家園,失去了財產,失去了一切,但他們得到了自由……嘶……我仿佛聞到了香甜的空氣。」
看著白衣少年陶醉深吸一口氣,伊瑞絲總感覺他的話里蘊含玄機,但仔細琢磨卻又琢磨不透,只能自嘲似的笑了笑。
「你是懂泰西那些貴族的……自由這兩個詞都快被他們玷污了。」
「一切骯臟罪惡的侵略屠殺只要包裹上自由的外衣,都可以變得冠冕堂皇。」
聞言,趙舜意味深長的看著金發少女的眼睛,深邃視線仿佛利劍般直刺靈魂。
「伊瑞絲,你對我說這些真的好么?別忘了十字軍名義上可是團結在你們圣靈教廷的旗幟下……」
對上少年的眼神,伊瑞絲平靜搖搖頭。
「我反對一切不義的侵略戰爭,無論發起者是誰。」
盯著她清澈坦誠的瞳孔,趙舜感受到了發自靈魂的堅定信念,不由得比出一個大拇指。
「雖然你被我打爆的時候很狼狽,但你當二五仔的模樣真的很靚仔!」
「正經點!我在和你談論很嚴肅的事情!」
「我知道啊,但這是時代大勢,就像是水往低處流,帝國主義的擴張會吞噬一切能夠吞噬的地盤,能阻擋他們的永遠不是道義,而是鐵與血!」
聳聳肩,趙舜滿不在乎的笑道。
「只有殺到他們痛了,殺到他們膽寒,這些豺狼才會承認你也是掠食者的一員,而不是一坨予取予求的肥肉。」
「伊瑞絲,我敬佩你的善念,但這個世界比你想象得更加殘酷。」
「邪惡從來不是原罪,弱小才是!」
「在這個時代,泰西諸國以外的文明都背負著原罪,所以他們被侵略,被屠殺,被奴役……」
鏗鏘有力的低語仿佛一柄鋒利的匕首直刺心臟,伊瑞絲張口欲言,卻發現自己無法反駁趙舜的說辭。
經過這幾年在大旻的游歷,以及教廷內部無數觸目驚心的情報洗禮,她早已明白了許多道理,但越是了解這個世界,她越是感到痛苦。
就連她所信奉的圣靈教廷,也是這場血腥盛宴的幫兇,甚至……是其中一員!
黑暗籠罩天幕,地獄空蕩蕩,魔鬼在人間……
下意識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架,金發少女虔誠而悲憐的合十祈禱。
「主啊,我要如何才能拯救世人……」
看到她這模樣,趙舜嘴角揚起意味深長的弧度,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
「別擔心,我會出手,實在不行,老子把整顆星球都給揚了!」
哀傷的心情頓時被戳破,伊瑞絲睜開翠綠色的眼眸,用一言難盡的目光盯著趙舜。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凈世重啟
而已,很難嗎?」
翻滾的臟話在喉嚨里亂轉,但良好的教養讓伊瑞絲把這些粗鄙之語硬生生咽下去,惡狠狠的瞪了趙舜一眼,轉頭就走。
「誒?不再坐一會兒嗎?下一次再見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
「我現在一秒鐘都不想跟你這個混蛋待在一起!遲早有一天我要把你腦子里那些愚蠢野蠻的念頭全部糾正過來!」
嘭的一聲摔門而去,感受著圣潔的氣息迅速遠去,趙舜若有所思的搓搓下巴。
「亞妮。」
伴隨著輕聲呼喚,超越物質的舊日王庭中,一個神秘優雅的身影在王座上睜開眼睛。
「怎么了?」
「你知道十字軍計劃嗎?」
「最近我在舊日王庭中閉關,沒有關注外界,你如果想知道的話,我現在就幫你調查一下。」
「那麻煩你了。」
「過幾天給你詳細情報。」
切斷神魂感應,趙舜輕點嘴唇,又朝著門外呼喚了一聲。
「周柔。」
「屬下在!」
「加快整合速度,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詫異的愣了半秒后,周柔恭敬的低頭。
「遵令!」
時光荏苒,魯州大地上還殘留著一絲秋末的余熱,但更北部的申麗交戰線上,失去申麗王的國境領域,來自極北的寒風長驅直入,其中蘊藏的自然神性肆意侵蝕,一時間無數凡物凍斃,就連有血煞庇佑的軍隊也頂不住大自然的偉力,出現了大規模的非戰斗減員。
「將軍,昨晚又有兄弟被凍斃,今天早上被發現的時候幾十個人都……」
哽咽的話語在耳邊回蕩,面色黯然的馬欣博拍了拍同僚的肩膀,想說些什么安慰的話,卻發現喉嚨被堵住一樣,根本說不出話來。
「沒有保暖棉衣就算了,入冬之后連餉酬兵糧都斷了,這段時間好多兄弟都只能靠野菜充饑,吃那些玩意哪有血煞抵御寒冷啊?」
手掌被一把抓住,巨大的力量甚至捏得馬欣博隱隱作痛,但他并沒有掙開,只是平靜直視同僚的眼睛。
「將軍,您再去求求鎮國公吧,哪怕支援一點點糧食,一點點棉衣也好啊!」
面對同僚的哀求,馬欣博為難的長嘆一聲。
「這幾個月鎮國公支援了我們多少物資你也清楚,人家治下僅有三郡之地,你讓他養我們幾百萬大軍,你覺得現實嗎?」
「不需要太多,只要能讓我們熬過這個冬季……」
話音未落,馬欣博就搖頭打斷道。
「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相信你也懂,人家是看在同袍的份上無償支援,你再得寸進尺,讓人家心生厭惡,連現在僅有的援助說不定都會斷掉。」
聞言,同僚絕望的低下頭,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走了一樣,無力癱軟在椅子上。
看到他這副模樣,馬欣博面色黯淡,心如刀絞,他何嘗不心疼那些被活活凍死的戰士呢?
但有些僭越的要求,關系沒到,你說出來,就不體面了……
「還是等柱國大人去催朝廷的糧餉吧,據說只是大雪封山,把運糧的隊伍堵在了路上。」
自我安慰似的話語在屋內回蕩,然而馬欣博自己都不知道,本該屬于他們的糧食軍餉,早已通過某種神奇的渠道,悄無聲息運送到了他們敵人的手上。
而在大海的另一邊,不屬于鎏陰封國治下的魯州各郡也在上演著各種慘絕人寰的悲劇。
「大爺,大爺,
求求你行行好,給咱家留一點口糧吧,我媳婦剛生完孩子,沒糧食她們都會死的啊!」
凄慘的哀求并沒有引來任何惻隱之心,膀大腰圓的家丁狠狠一腳把抱住他小腿的漢子踹飛,厭惡的看著褲腿上骯臟的手印。
「老爺發話了,有多少糧食就要上交多少,一顆都不能給那亂臣賊子留!」
「另外,每家每戶都要出一名壯丁參軍!」
「啊?又要拉壯丁?有糧餉嗎?」
「這年頭給你一口吃食就是天大恩德了,還想要錢?!」
「這……我家就我一個勞動力了,我走了,老母妻兒吃什么啊?」
「她們吃什么關我什么事?」
一個個健奴沖進百姓家里,不由分說抓出一個男丁,給他們帶上鐐銬,送上通往州府的直道。
而在魯州府的奢華府邸內,史興國等一眾家主也在慣例召開會議。
「各郡的招兵任務基本上都完成了,就是……路上稍微有些損耗……」
「損耗多少?」
「少則一半,多則七成。」
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說話之人,史興國抿了口茶水,這才不緊不慢的悠悠道。
「叫抓丁的人收斂點,咱們給了那么多錢,吃食和棉衣別貪太多。」
聽到史興國篤定的話語,說話之人抹了抹頭上的冷汗,尷尬賠笑道。
「是小人準備不周,沒有料到突如其來的寒潮,讓那些泥腿子在路上被凍死了些……」
「五到七成的損耗可不止一些啊……」
瞥了眼愈發緊張的屬下,史興國忽然失笑搖搖頭。
「算了,死了多少無所謂,反正只要完成最后的指標就行了。」
頓了頓,史興國仰望窗外陰沉飄雪的天氣,嘴角勾起一絲獰笑,用微不可查的聲線呢喃道。
「倒不如說,壯丁死絕,留下一堆老弱病殘才好,至少幾年時間內他都只能投入,沒有絲毫產出,區區三郡,我倒要看看你能背上多少負擔!」
「史兄,征兵計劃這就算完成了?」
就在此時,旁邊的一名家主低聲問道,言語中有壓抑不住的興奮。
「嗯,所有郡的壯丁都送來了,還有靠近渭璃郡的各個分家也把糧食和財寶全部運到了州府,只留下了一些奴仆維持本地運轉,在咱們的堅壁清野下,那小畜生只能得到一堆爛攤子!」
「那他如果兵出渭璃郡,潁東伯梓澤林鄔棗四個郡的戰線就會拉長到一萬余里,到時候咱們也許能集結兵力,在一個點上撕開他的……」
話音未落,史興國就堅定搖了搖頭。
「別想當然,咱們不通軍事,專業的事情還是交給那些神將去做吧。」
「踏馬的,提起那群丘八就來氣,咱們提供了千萬大軍的兵員,他們還挑三揀四,說什么貴精不貴多,這都什么時候了,照我說,魯州全部泥腿子,無論男女老少都該上戰場,堆也能堆死神武軍!」
聞言,史興國沒好氣的撇了他一眼。
「你給他們提供覺醒大藥?」
「不是還有圣金聯的黑市嘛。」
「黑市也不是萬能的,他們能一次性拿出近千萬兵道大藥已經匪夷所思了,我不相信他們還能再拿出上億顆大藥。」
搖搖頭,史興國眼底閃過一絲肉疼。
「更何況黑市的東西那么貴,這次為了抵抗那個小畜生,咱們十幾年的積蓄全砸進去了!」
聽到這話,一眾家主心有戚戚焉的點頭,有些人更是心痛到面容扭曲,原本興奮躁動
的氣氛頓時蕩然無存。
察覺到現場氣氛有些沉重,史興國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
「說起來,鎏陰封國那邊好像出現了一種能在冬天種植的小麥,據說他們現在稻麥輪種,一年兩熟,農稅又低得離譜,那些泥腿子家里一個個糧食滿倉,多到吃不完。」
聽到感興趣的話題,一眾家族頓時被吸引了注意力,紛紛說出自己的情報。
「不僅如此,聽說他們還改良了農具,一個壯丁輕輕松松就能照顧十畝地!」
「最厲害的還是那個什么農業大學,里面有一位農家神祇坐鎮,學徒上千人,畢業的農家一階超凡者最差一年也能照料上百畝地,優秀的甚至能達到五六百畝,產量還比凡人辛辛苦苦要高出一大截!」
「嘶,上千農家學徒?這放在古代能開宗立派了吧?」
「那鎮國……那小畜生真拿超凡者種地?這也太奢侈了吧?」
「培養一個農家超凡者,那資源足夠養活幾百個泥腿子了!」
「沒那么夸張,不知道為什么,鎏陰封國那三郡好像真是人杰地靈,隨便一個人都有超凡者的資質,這一兩年他們那的各領域超凡者井噴,不然那小畜生哪兒來的國力窮兵黷武?」
「可惡!老天不長眼啊!」
「就是,什么冬小麥,大規模超凡覺醒,這些本來該屬于我們的!」
說到這,一個家主神神秘秘的壓低聲線:「我有個親戚在鎏陰封國做生意,聽他說今年封國內光主糧產量就超過這個數。」
看著他比出的兩根手指,眾人面面相覷。
「兩億,單位是噸!」
聞言,屋內響起整齊劃一的抽氣聲,一想到這些原本該屬于他們的東西落到了別人手里,他們就心如刀絞,眼冒血絲,忍不住悲憤咆哮。
「白花花的糧食全便宜了那些泥腿子!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