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呼呼風響,身邊寒氣侵骨,縱然身具仙家法力,也頗覺寒冷。
時不時還有陣陣白風席卷而過,乃是萬載寒冥罡氣,若是沾上身,頃刻能把肉身魂魄凍絕。
好在如今寒潮已散,這寒冥罡氣也無原先那么多,只是偶爾一道,且速度很慢,劉樵二人架著遁光輕松避開。
未走多遠,寒冥罡氣漸少,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根根寸許長,似無數雨點打下般的冰錐。
黃天化一催法禁,水火花籃散發陣陣清光,猶如一層渾圓水幕,將二人護在其中。
任那無數冰屑打得清光一陣搖曳,看似薄薄一層水幕般,實則勞不可破,果然不愧是道德真君法器。
楊任說是不遠,實則下墜就有數千丈,才到窟底。
約莫數十丈寬一條通道,頂上沒有毫光亮透進來,窟底卻不黑暗,滿眼皆是一片湛藍冰色。
“這通道必是被困那仙人生前挖的,不知有多長,且小心些,仔細探查。”黃天化落下遁光道。
劉樵自然應諾,二人沿著那寒冰甬道,緩步前行。
果然沒走多遠,前面一方冰室數十丈見方,一片寒冰臺上有道服絲條。
“難道他肉身已經化去?”黃天化用劍挑起道衣絲條翻看,卻沒見枯骨,腐肉,不由疑惑轉過身去。
那衣裳絲條,大概材質不凡,如今幾百年過去,不僅未散碎朽爛,還仙光隱隱,一塵不染。
劉樵便喚黃巾力士將這衣袍收起,倒不是貪圖這衣服,只是想著出去給立個衣冠冢之類的。
“這臺上還有字!”
黃天化也是眼尖,劉樵挪開衣袍,他一眼就看見那透明冰臺上有行行蠅頭小字。
上面寫了一首道詩,劉樵倆人看了皆是肅然起敬,眼中若有所悟。
道詩下面,才是遺筆:
十年輔佐商湯代夏,十年渡海穿波,百年持戒修真,碧游宮中煉玄機,甲子貫通先天氣…
弟子有負恩師教誨,身犯嗔、癡,惡,深墜三乘惡趣,致使災愆臨身,辛有眾玉虛道友,鎮吾于寒窟之下,免吾生后惡名…
階下寒冰中,封有三寶,玉虛門客即來求之,可盡數拿去。
貧道將受涌泉陰火之災,屆時五內俱焚,一身不存,若能渡過,自有神通出窟。
若渡不過,只我一身絲條衣裳便算遺蛻,望二位道兄慈悲,順路埋我身于海島…
“他數百年前竟提前算到我們兩個,有這等怪事!”
劉樵倆人對視一眼,難掩心下震驚。
這種高人,哪怕臨死之前,數百年后的事都能盡知,竟然也逃不過長生劫數么?
按這遺刻,此人身逢內劫,如今只剩下絲條道服再此,顯然是沒有渡過災厄,軀殼已被陰火燒成飛灰。
劉樵與黃天化皆沉默半晌,心下暗滔兇涌,各自臉上陰晴不定,不知想的什么。
少傾之后,黃天化恢復心態,掏出寶劍道:“先取了寶物出去再說,寒窟不是久待之地,你收好他衣裳絲條,過后找個地方埋了。”
言罷,一劍朝那丈許寬的臺階斬下,他這劍是道德真君秘授劍術,不是凡鐵煉成,極其鋒利。
“”錚”一聲清鳴,一劍下去,直接把那個冰臺整齊斬為兩半,斷口光滑如鏡。
“啪嗒”幾聲輕響,冰屑四濺,洞中忽然亮如白晝。
那冰臺中,果然嵌了幾個物件,此時現世,竟放奇光,燦燦霞光滿窟,照得二人臉上,仙氣氤氳。
一個青翠葫蘆,長有尺許,上面還帶著青藤翠葉,顯然自仙藤摘下,還未打開過。
一柄芭蕉蒲扇,青紅二色奇光氤氳,好似陰陽太極,扇邊還有一圈細須,比那葫蘆仙氣更為耀眼。
除此外,便是一個腐朽的木匣,里面裝了截銹跡斑駁的鐵片。
“呼呼…”驀的,葫蘆與那寶扇一出冰封,立即光芒大放,化作虹光就要飛走。
只是這底下萬載冰窟,何其堅固,連寶物主人困里面都逃不脫。
且甬道彎彎曲曲,兩件寶貝雖初通靈性,但倒底還是蠢物,無有智慧,如何飛的出去。
只是兩道霞光,在窟中亂撞,把冰窟撞的“嘭…嘭”響如雷震,颼颼冰屑,冰錐落下,卻不曾把個萬載冰壁撞碎半點。
那兩件寶物,皆有些微靈性,似見撞不開,便頓在空中,自行催動法禁,一時奇光大盛,似要使出法術神通一般。
然這一瞬間的功夫,劉樵二人便反應過來,黃天化連忙祭起花籃,陣陣清光,照住二寶。
那兩件寶物扭轉掙扎,奈何數百年未曾祭煉,又無人操縱,如何能敵的過道德真君法器。
只僵持片刻,便被收入花籃。
黃天化不待劉樵動作,便先把那青翠葫蘆收入囊中。
然后拿起剩下兩件寶物,歡喜道:“先天葫蘆是師父要的,我先收著,這兩件咱們倆可以分一分。”
“天化道兄做主便是!”
黃天化先把那寶扇看了看,扇尾一方玉墜,鐫刻一行小字,上書風火二氣陰陽龍須扇。
又把那木匣打開,里面是一條寸許寬,尺來長的半截鐵片,銹跡斑斑。
見那木匣上面也寫了幾個字,不由一喜道:“玉樞道友,這匣中之寶,合該給你。”
見劉樵不解,便把木匣遞過來,劉樵翻開一看,那木匣上篆了四個字“玉樞之寶”。
“你看,仙人果然厲害,知道我們兩個來,把寶物都分好了,你說是吧?”黃天化手里捻著龍須扇,得意道。
這陰陽龍須扇仙光氤氳,不僅材質疑似先天,且上面七十二重禁制圓滿,甚至不差玉虛十二仙首鎮洞之寶。
唯一弊端就是不知咒法,不能練化,但這只有拿回去,讓道德真君施法將法禁洗練干凈。
再以紫陽洞之法,重新祭煉就是了,有這疑似先天之物的器坯材料,潛力巨大。
而且紫陽洞真傳法脈,說不得重新祭煉出來,比原版更為玄妙,黃天化有這個自信,玉虛宮祭寶法訣,不會弱于這碧游宮法門。
劉樵沉默不語,只是用手捻了捻匣中鐵片的鐵銹,心下有些暗惱。
但也無話可說,黃天化是真傳,且入道年頭最長,算是一行人中的師兄,他說的話,劉樵自然沒發反駁。
黃天化見他如此,得意道:“仙人神通廣大,后知數百年,已經安排好了,天定如此,你回去好好研究下匣中鐵器,說不得是什么先天庚金,西方金精之類的至寶。”
言下之意,你就算得了這扇子,但你教外別傳,姜尚不會祭煉法禁,你也不會,更沒有手段能把這上面原有禁制洗去。
就算有高人愿意用大法力把這些禁制洗練干凈,你用旁門左道的法禁去祭煉這寶貝,豈不是暴殄天物?
至于匣中鐵器,說是仙人之物,必定不凡,但若真是寶物,先天庚金一類自有靈性,若開打開匣子那一刻,早化虹飛走了。
而且但凡五金精英一類,怎么可能生銹。
只可能是記載了道術一類,須得沾血,或水淋、火烤才能現字,但縱然有道術,也比不得法寶重要。
道術須得苦修,難以大成,費時費力,使用還要消耗法力,不如法寶方便,也沒法寶威能更大。
但看這銹跡鐵片,更有可能是仙人得道前的物件,隨身帶著,只是個念想,其實什么都沒有。
劉樵掂量片刻,也就放下心頭惱怒,不再在意此事,滿臉笑容的收好木匣,與黃天化縱光朝外飛去。
爭是爭不過黃天化的,人家能給分件寶物,就算給面子了,還能說什么?
自己此行,斗法,探寶,全程劃水,最后能得個物件,雖然可能是個廢品,但也有可能是機緣,已經心滿意足了。
人還是要學會知足,劉樵便會知足,還會掂量自己斤量做事,所以馬上轉換心態。
一如往常笑意盈盈,絲毫沒有因為寶物之事,對黃天化有什么看法表現出來。
兩人都心滿意足,歡歡喜喜飛出寒窟,一路寒風,冰屑都算危險,但虧得黃天化水火花籃,費力護持,總算有驚無險的飛出窟中。
楊任、常龍一見他們出來,皆松了口氣道:“寒潮馬上爆發,你們再不出來,可就危險了!”
見二人都無礙,才又問道:“葫蘆可曾拿到,此行如何?”
劉樵二人把洞中事,寶物的分配簡略講了一遍,眾人皆是心喜。
常龍心喜師父平安無事,還得了個不知根底的木匣鐵器,總算有些收獲。
楊任也心喜完成師尊任務,還為紫陽洞一脈,又添一件寶貝。
一番皆大歡喜,寶物在身,眾人也不敢耽擱,依舊是楊任騰起云頭,渡眾人回返青峰山。
————本章正文已完
商太庚王五年,甲葵日。
有前古上圣,曰太微玉樞,號廣法天尊,證寂滅于萬丈寒窟,臨別遺刻道詩一篇,寶物數件。
——西漢劉向撰前古列仙傳
太微入寂遺詩曰:
妄想不復強滅,真如何必希求?
本原自性身內修,迷悟豈居前后?
悟即剎那成正,迷而萬劫沉流。
若能一念合真修,滅盡恒沙罪垢。